第21章

“祈老師,DNA對比結果出來了,确認是徐立行。”

高仁的說話聲瞬間驚醒了正在電腦前犯困的祈銘。自打修好了床,這幾天羅家楠跟上了發條似的,晚上折騰,早起還他媽折騰,害得他連着好幾天每天就睡三四個小時,黑眼圈比熬夜屍檢還重。看過系統裏的對比結果,祈銘給羅家楠打去電話,告知對方死者身份已确定。

羅家楠立刻安排組裏人摸排徐立行回國之後的行蹤,找到了其下榻的酒店。然而半年前的監控早沒了,不過旅客信息還在,查到徐立行于二月七日早晨退的房。他返回日本的機票是二月七日下午的,也就是說,他從酒店出來,應該是直奔了機場。只是他終歸沒能搭上那班飛機,而是一腳踏進了閻羅殿。

從地産公司那邊拿來的安置房用戶信息也排查過了,住戶沒有作案嫌疑,現在唯一能鎖定的嫌疑人就是徐立寧。只不過随着調查,出現了兩個疑點:第一,徐立寧是在二月六日晚受的傷,根據醫院的診療記錄,他頭上縫了二十針,可以說已經喪失了短時間內殺人并處理屍體的體力;第二,雖經周師涵辨認,停在安置房外的白車是和徐立行那輛一模一樣的特斯拉,但她并不能确定當時開車的人就是徐立行,而且她也記不清具體是哪一天看到過了。

再有就是不清楚犯罪動機,表面上看,徐立寧并沒有殺死堂兄的必要。該得的好處他得了,一套房幾十萬,他該感謝徐立行才對。但是特斯拉在徐立行回日本、或者說死亡的那天出現在機場高速上,羅家楠确信這不是個巧合。

不管怎麽說,先把徐立寧提回來,當嫌疑人審。

徐立寧進審訊室的時候一臉憤然,始終不肯坐下,還沖羅家楠嚷嚷:“憑什麽抓我?”

“憑這個,”羅家楠把蔡所長提供的供詞複印件在他眼前晃晃,“你雇來阻撓讨薪民工的那幾個混混可全都招了啊,我現在就能按尋釁滋事拘你。”

然而徐立寧這號老鳥豈能被幾張紙鎮住。他扯扯嘴角,極度不屑地嗤道:“羅警官,我只讓他們去解決糾紛,沒讓他們動手打人啊。”

“這話你留着跟法官說,去,趕緊坐那。”

擡手朝椅子一指,羅家楠又反手敲敲單向玻璃。過了沒半分鐘,就看歐健抱着雙裝在證物袋裏的男士皮鞋進來,交到羅家楠手中,随後坐到審訊臺後面。頭回跟着審人,他看起來比徐立寧還緊張。

“這是你的鞋吧?”羅家楠将鞋放到審訊椅的板子上,擡眼看向依然不肯坐下的徐立寧,“這麽老貴的鞋丢了,都不想着找找?”

“……”徐立寧一臉茫然,拿起鞋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不是,我這鞋……怎麽到公安局來了?”

抱臂于胸,羅家楠挪屁股倚在審訊臺邊上,沖他笑笑:“多虧了你這雙鞋啊,警方才順藤摸瓜确認了死者身份。”

“死者?”徐立寧又是一愣,“誰啊?”

“你們家親戚有誰好長時間不露面了,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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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親戚都活的好好的……”

“哦,那你看看這個你認識不認識。”

羅家楠回手抄起一張照片怼到徐立寧臉前。徐立寧定睛一看,照片裏是具異常腫脹的屍體,青黑色的血管遍布全身,眼球凸起嘴唇外翻,膨脹到一碰就能破的程度。他當時腿就一軟,“咕咚”坐審訊椅上了。

“羅副隊,拿錯了,這張才是……”歐健緊張兮兮的提醒羅家楠。

“啊?哦,看我這腦子。”扔下浮屍照,羅家楠又拿起徐立行爛的只剩一副骨架的照片,但是并沒有像剛才那樣直接怼到徐立寧眼前。他是故意的,呈現巨人觀的屍體照片,視覺沖擊力比骷髅架子要大得多,能在一定程度上瓦解徐立寧的心理防線。

徐立寧臉都青了,剛進屋時端着的勁頭全沒了,一個勁的梗脖子。看那樣再給點刺激,随時都能吐出來。

達到想要的效果,羅家楠不準備再跟他兜圈子,一般來說被惡心到這份上,也沒腦子編瞎話了。他隔着幾步遠的距離抖了抖骨架照片,正色道:“這是你堂兄徐立行,警方在安置房發現了他的遺骸,根據其生前的行蹤,預估他的死亡時間在二月七日,徐立寧,那天你在哪,都幹了什麽?”

眼神發直,徐立寧愣了半天,吭吭哧哧地說:“這都半年前了……我……我哪記着?”

羅家楠給他提了個醒:“你二月六日在廢棄玻璃廠中被人打傷頭部,那之後第二天的事,能想起來了沒?”

這時徐立寧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警察在我身上安了追蹤器了?怎麽我什麽時候受的傷他們都能知道?

不過經羅家楠的提醒,他倒是想起來點:“我那天肯定是在家休息來着。”

“誰能證明?”

“我老婆啊,哦,不是,她那幾天去歐洲旅游了——”徐立寧說着,臉色由青轉白,急切地解釋道:“我沒殺人!羅警官!你們不查着了麽!我六號那天被搶沙石生意的混球開了瓢了!縫了好幾十針,疼的爬都爬不起來,我上哪——上哪殺人去啊!”

羅家楠故作不解:“你被人打傷,為什麽不報警?”

“我——我——”徐立寧語塞。

其實不用他說,羅家楠也知道這裏頭的因果為何。像徐立寧這樣承包工地沙石生意的主,少不了競争對手。這幫人多少都有點混混朋友,或者幹脆自己就養了幾個打手。一旦出現糾紛,互相傷害乃是常态。只要不鬧出人命不給打殘了,彼此間都很有默契的不互相咬。想來六號那天徐立寧是落了單,被人盯上了,拖到玻璃廠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給收拾了一頓。

像這種狗咬狗一嘴毛的屁事,羅家楠壓根沒興趣管,他只關心一個問題:“你說你七號在家休息,那車呢?也在樓底下停着?”

徐立寧皺眉使勁想了想,恍然道:“沒,我讓小鄭開回公司了,七號有客戶到,要用我的車去機場接人。”

“小鄭?”羅家楠眼前立刻冒出前幾天見過的那個,瘦高瘦高又拘束謹慎的小年輕,“是他去機場接的人?”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老高或者老陳……他們都是公司主管……”

“把名字都寫下來,還有那個姓鄭的。”

羅家楠回手從桌上抄了張紙,“啪叽”拍到徐立寧眼前。

經查,徐立寧提到的客戶,因航班延誤八號才到,那麽七號那天開特斯拉上機場高速的司機究竟是誰,暫且不明。車沒過收費站,不然還能拍個司機正臉。

公司裏能動那輛車的,只有鄭、高、陳三人。于是羅家楠又開始排查此三人二月七日的行蹤,但三個人都說不記得。也是,半年前的事了,除了兇手誰會記得自己那天到底在幹嘛,而真正的兇手不可能直說“我那天殺人抛屍”就是了。

而且這三個人從表面上看,都和徐立行沒有任何交集。這讓羅家楠不由陷入了跟錯線索的自我懷疑。幹好幾年刑偵了,頭一次主導調查案件,要是兜了一大圈還徒勞無功,以後哪有臉跟局裏待着啊?不過要是為這點困難就放棄,那就不是他羅家楠了。查,接着查,給那仨身家背景查個底兒掉,能挖多深挖多深。

淩晨兩點,手機鈴聲乍響,羅家楠猛地驚醒,不留神碰掉了堆在手邊的一摞資料。

“嗯?”開免提接聽,他打着哈欠彎腰收拾散落在地的紙張。

“又不回來睡了?”祈銘迷糊的聲音從聽筒中外放出來。自噩夢中驚醒,他睜眼發現旁邊空着半張床,摸過手機給羅家楠打電話。

“啊,我查資料呢,得用局裏的系統。”夜深人靜,羅家楠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裏産生了回音,“早晨我回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打一車就行。”那邊稍作停頓,随即傳來慵懶的傾訴:“你不在身邊,我睡不踏實。”

——嗯?

這嬌撒的,讓羅家楠頓覺褲子一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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