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進了電梯, 羅家楠讓岳林趕緊給管片派出所打電話,叫他們派人過來支援, 自己則立刻向陳飛彙報情況。電梯門開,他看見有個通道裏有個黑影,背沖電梯面朝曾慧櫻屋門,鬼鬼祟祟的,立馬一把回手捂住岳林的嘴。岳林一怔,看清屋門口有個男的,趕緊提了口氣屏住呼吸。
給岳林打了個手勢,羅家楠輕手輕腳的靠過去, 突然擡手扣住那人的肩膀, 低聲問:“幹嘛的?”
那人被吓一激靈, 手裏鼓搗着的一串鑰匙“嘩啦”掉落在地。岳林立刻彎腰撿起并站到羅家楠對面,順勢将此人的行動路徑截斷。這是标準的控人配合,見他實操業務還算過硬,羅家楠決定不去計較對方盯梢時睡着的失誤。
“你們——”
男人的話被羅家楠亮出的工作證堵了回去。一手推着男人的肩膀往牆上摁, 羅家楠一手将工作證抵到唇邊,示意他放輕聲音:“你在這鬼鬼祟祟的想幹嘛?”
“我是公寓管理處的, 樓下打電話說樓上衛生間漏水了, 我上來看看怎麽回事。”
迅速掃了眼岳林手裏的鑰匙,見每把上都貼着房號,羅家楠松開了手, 收起證件。管理員被吓得夠嗆,放松下來一個勁兒的搓胸口。好家夥, 這什麽警察?一臉兇相。要不看證件還以為撞上黑叉會的了。
“人沒在?”羅家楠問。
“是啊,我剛上來一趟,敲了半天沒敲開, 去管理處拿的鑰匙,”管理員點點頭,又忍不住抱怨,“這樓道燈壞了,黑咕隆咚的,我還沒找着是哪把呢差點讓你們把魂兒吓丢了。”
聽到這話,岳林稍稍縮起了肩膀——得,人盯丢了,回去等着被領導指鼻子罵街吧。
“行你先躲開這,我們執行任務呢。”轟開管理員,羅家楠朝岳林褲兜指了指,“手機給我一下。”
岳林乖乖掏出手機遞給羅家楠,只見他照着自己手機上的通話記錄輸入一串號碼,然後又遞了回來:“給曾慧櫻打電話,就說是快遞,問她什麽時候回來。”
岳林沒幹過這事,有點緊張,做了好一會心裏建設才摁下播出鍵,剛外放出等待音的動靜,隔音奇差無比的隔斷出租屋裏也響起了手機鈴聲。羅家楠表情登時一變,轉身擡腳踹門——
哐!喀!
門鎖踹豁了,可裏面還挂着鏈子鎖,他這一腳只踹開條勉強能看到過道的縫隙。屋裏黑漆漆的,清晰的傳出了手機鈴聲。
不好的預感閃過,羅家楠一邊重踹房門一邊吼岳林:“打電話叫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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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那“咣咣”踹門,一腳一腳跟踹管理員心髒上似的——門踹壞了,警察管報銷修理費麽?
終于,釘在劣質門板上的鏈子鎖被“嘭”的踹崩,羅家楠沖進黑漆漆的房間裏,憑記憶找到電燈開關,“啪”的摁亮。屋裏沒人,床上零散放着幾件女士內衣,見狀他立馬回身擰衛生間的門把手——從裏面反鎖了。玻璃門不能硬踹,不知道曾慧櫻在裏面什麽情況,真嘩啦啦拍一堆碎玻璃下去給割傷可就熱鬧了。
只能用卡別開了。可回手一摸兜,羅家楠這才發現自己沒帶錢包。昨兒晚上進門就把錢包扔鞋櫃上了,出門之前因為跟祈銘怄氣沒記着拿。正想回身找岳林要張卡,就聽那小子興高采烈的喊道:“羅副隊!我來我來!”
可算有機會露一手了,岳林迅速掏出張卡,斜着卡進門縫裏抵住鎖舌,“咔”的一別彈開門鎖。門一開,他立馬被羅家楠推到一邊,正想跟進去卻聽對方吼道:“別進來!把床單遞給我!”
乖乖卷了床單遞過去,沒一會,岳林看羅家楠從衛生間裏抱了個被床單裹得嚴嚴實實、面色潮紅身材嬌小頭發濕漉漉的女人出來。現在他明白對方為什麽不讓他進去了。全裸的女性,對于母胎單身的他來說稍微有點刺激,不由暗自感慨——羅副隊心還挺細的,沒表面上看着那麽粗糙嘛。
其實羅家楠壓根沒往他那想,而是覺着人家一大姑娘光着,越少男人看到越好。給曾慧櫻抱到床上放平,他試了下頸動脈,行,活着。轉頭看看周圍,在電腦桌上發現了瓶藥,不是英文完全看不懂,趕緊用手機拍下來發給祈銘,随後追過去一個電話。
工作上的事,又事關人命,祈銘不可能不搭理他。根據圖片,祈銘告訴他這是抗抑郁的藥物,如果混着其他鎮定類藥物或者酒服用,很有可能引起嗜睡的症狀,讓他在周圍找找有沒有空酒瓶子。羅家楠把話轉給岳林,岳林立馬撅屁股翻垃圾桶。還真找着個二兩裝的白酒瓶,已經空了,滴酒不剩。
如此看來,曾慧櫻喝了酒吃了藥,洗澡的時候睡了過去。這破地方的浴室防水做的肯定糊弄事兒,花灑一直開着,水溢出浴缸,漏到樓下去了。還好,羅家楠暗暗慶幸自己沒一口氣睡太久,要不時間拖久了,真難說她會不會淹死在浴缸裏。
聽到樓下傳來救護車的聲音,羅家楠對電話那頭說:“120到了,我先送她去醫院。”
祈銘問:“你今晚是不是就得守在醫院了?”
“肯定的。”
“到醫院通知我一聲,我給你送飯過去。”
聽到這話,羅家楠有種舌尖發甜的感覺。本來想說“別麻煩了,有岳林在,能抓功夫吃口東西”,可轉念一想,人家這是找臺階下,傻子才不給呢!
“到了再說,你先吃你的。”
那邊“喀”的挂了電話。羅家楠沒脾氣,轉頭支使岳林去接急救人員,又趕緊給陳飛打電話彙報情況。一邊跟陳飛說着,他一邊琢磨——就沖祈銘那脾氣,能自己找臺階下真不容易,要求不能太高,俗話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既然當初饞了人家的身子,那就得有忍氣吞聲後半輩子的覺悟。
正所謂,知足常樂。
—
經過醫生的診斷,曾慧櫻的情況還算平穩,就是可能會睡上個一天半天的。從羅家楠拿的那瓶藥來看,她的抑郁程度相當嚴重。醫生說給她開處方的大夫肯定叮囑過她不能和酒一起同服,據此判斷,她對自己的生死似乎并不在意,簡言之就是有自殺傾向。
藥是在德國開的,說明她在那邊過的并不好,很有可能是肖文恒寫給研究所的那封信造成的。羅家楠給呂袁橋打電話,讓他無論如何得在曾慧櫻醒之前問出她在那邊的經歷。要不等人醒了問什麽?不能全靠天馬行空的猜啊。
“羅副隊,你去吃飯吧,我盯着。”剛趁着醫生治療曾慧櫻的空當,岳林去醫院對街的超市給自己備了管綠芥末,發誓困死也不能睡!
羅家楠剛給祈銘發完消息,随口說:“不用,一會我媳——啊,有人給我送飯,你先去吃吧。”
“嫂子要來?”早就聽說羅家楠有個漂亮媳婦,可岳林從來沒見過,一聽今天能見着立馬精神了。
“……”
樓道裏燈光稍顯昏暗,羅家楠皺眉擡眼,情緒都蓋在了眉弓的陰影之下——本以為全局都知道他和祈銘的關系,沒想到還真有不知道的;說吧,怕吓着孩子,不說,待會看見更得吓一跳。
算了,羅家楠想,也沒什麽可藏着掖着的。
“啊,祈老師待會過來。”
“哦,是祈老師啊,我還以為——”
話說一半,岳林倒抽一口冷氣,“噔噔”往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到羅家楠對面的塑料凳上。根據彼此間的對話,他的大腦剛剛梳理出“羅副隊媳婦=祈老師”這一驚人的事實。
瞧他那目瞪口呆的樣,羅家楠稍稍皺眉:“怎麽着?有意見?”
“沒沒沒沒——”幹咽了口唾沫,岳林四下游移着視線,不敢正視羅家楠。得說點什麽,不然太過尴尬。可說什麽?祝你倆百年好合?呸!不合适!早生貴子?啊啊啊啊!怕不是得被當成智障。
從沒指望誰聽到這種事都能給好臉,羅家楠毫不介意他的反應,轉着無名指上的戒指輕嗤道:“行啦,又不是沒見過。”
“嗯,是,現在……挺……挺多的哈……”
幹巴巴的擠出絲笑,岳林尴尬不已卻也心生敬佩,畢竟敢當衆承認這種事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設身處地的想想,如果有一天他自己要是跟男人在一起了,肯定不敢跟任何人說,尤其是父母。
不是,等會。他忽感揪心。就算母胎SOLO二十多年,也不能往男的身上打主意吧?
看出他正在天人交戰,羅家楠沒再說話,低頭接着看手機。也就唐喆學和林冬保密工作做的好,局裏愣是沒人知道他倆是一對,不過他肯定不會多嘴跟人家的組員去逼逼。唐喆學無所謂,那是自家兄弟。可林冬?智商看齊祈銘,情商碾壓衆人,面對面聊天根本沒人能猜出他下一句要說什麽。膽子還大,當年為了獲得人身自由去抓捕自己的親哥,他當衆在公安局會議室裏挾持了省廳領導幹部。
對于這樣的人,羅家楠輕易不會惹對方不快,那要是給他使起絆子來,估計能給他腿絆折了。
大約四十分鐘後,祈銘拎着個保溫袋出現在病區門口。瞧見歪在塑料凳上的羅家楠,他走過去坐到旁邊,問:“不還有個人麽?我特意帶了兩份。”
他完全沒記住羅家楠在電話裏說的是誰。
“我讓他自己出去吃了。”羅家楠放下連着充電寶的手機,接過保溫袋,轉頭沖祈銘賤兮兮的一笑:“兩份就兩份,我留一份當宵夜,我媳婦親手做的,憑什麽便宜那臭小子啊。”
只當沒看見他犯賤,祈銘冷淡地問:“在這吃?”
“嗯,就跟這吃吧,也沒其他地方好擱。”
羅家楠邊說邊取出保溫袋裏的飯盒,打開一看,臉有點綠——涼拌魚腥草,魚腥草炒肉絲,湯罐裏是魚腥草炖雞塊。
魚腥草,有的地方叫折耳根、狗心草、豬鼻孔,嗨,反正不管叫什麽吧,是迄今為止他唯一不吃的蔬菜。這是愛裏藏刀啊。吃,咽不下去,不吃,剛還雄心萬丈說媳婦親手做的不能便宜別人,打臉不要太快。
扣上飯盒蓋,羅家楠低聲下氣的:“還生氣吶……”
祈銘将視線投向牆壁,語氣依舊冷漠:“你沒做錯事,我憑什麽生氣?”
“……”
此時此刻,羅家楠無比想穿越回二十四小時之前,一腳給沖祈銘嚷嚷“我做錯什麽了你又跟我甩臉子”的自己從他媽十八樓窗戶踹出去。然而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把保溫袋放旁邊的椅子上,他空下只手繞到祈銘背後,趁四下無人攬住對方勁瘦的腰側,耳語道:“祈老師要說誰錯了,那就是錯了,敢不承認?打,照死裏打。”
推了下他的手沒推動,祈銘皺起眉頭:“別鬧,這在醫院呢。”
“你不生氣我就不鬧了。”其實祈銘肯來,羅家楠已經知道他不生氣了,就是這波“餘韻”還得給散散,“祈銘,我讓小夏來沒別的意思,就是看你太辛苦了想着多個人手你能松快點,你要是覺着他不夠資格就不招嘛。”
“實際上他的經驗遠比高仁剛來時豐富,成績也足夠優秀,我準備下周叫他來面試,而且我會跟他說清楚,這是他憑自己的努力争取的機會,不是因為你的推薦。”
祈銘并非公私不分的人,只不過得跟羅家楠把話說明白。羅家楠這人忒仗義,人家對他好,他就得加倍的還回去。雖然不怕羅家楠動歪心眼,可單從夏勇輝把羅家楠送的手帕随身攜帶多年的事實來看,足以洞悉對方的心思。
“不行……不行推薦他去別的地方吧,也不是非來咱局。”羅家楠是覺着夏勇輝還是別來為好,要不天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他也別扭。
畢竟,人家喜歡過他,是吧?
祈銘終于拿正眼瞧他了:“心虛了?”
羅家楠趕緊澄清自己:“沒有沒有!我心虛什麽啊!我對天發誓,除了你祈銘,我對任何男人都硬不——”
鈴鈴鈴——
手機乍響,羅家楠一看是呂袁橋打來的,趕緊接起,同時給祈銘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通話持續了十多分鐘,祈銘看羅家楠的臉色愈來愈凝重,不時從齒間擠出聲“操”的虛音,大概猜到不是什麽好消息。
挂上電話,羅家楠重喘了口氣,轉頭看向祈銘,皺起的眉心隐隐透出絲無奈,語調異常沉重:“據慕尼黑領事館的人透露,大約三個月之前,曾慧櫻在晚歸途中被強奸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