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給祈銘送去山坳那邊的現場, 羅家楠調轉車頭趕回度假山莊。進屋先吃飯,熱湯面, 除了兩片綠油油的生菜葉子碗裏素白素白的。不說海鮮面麽?對,沒錯,是海鮮面,有好幾只海米呢。

“真有你的啊,套話套的夠快的。”

餓了吃什麽都香,一邊禿嚕着熱面條,羅家楠一邊當面誇贊許傑。從發現屍體到鎖定嫌疑人,還讓嫌犯把供都基本招了, 一共沒超過四十八小時。不過這不是最快的記錄, 曾經他們倆小時就破了一起兇殺案。情殺, 男的趁午休時間回家給奸夫淫婦砍死在床上,完事照常去上班。送快遞的報的案。到現場一看門窗沒被破壞,再跟鄰居一掃聽丈夫職業,廚師, 得,就他了。給兇手堵後廚通道的時候, 那人連沾滿血跡的圍裙都沒來得及換下, 雞鴨魚豬牛羊外加人血,全都在上面。

“嗨,一問出來死者跟工程部經理不清不楚的, 我就猜到兇手是誰了。”許傑歪在椅子裏,懶洋洋的伸胳膊彈了彈煙灰, 三天就睡了不到四個小時,這會還能睜着眼全靠煙撐着,“召集山莊全體人員進行詢問的時候我暗地裏觀察了一下那哥們, 坐立不安的,感覺都快慌掉魂了,我也沒問他,直接帶去鎮上的殡儀館認屍,抽屜一拉開,他噗通就給屍體跪下了,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

“哈哈哈哈哈哈——”笑得面條差點從鼻子裏噴出來,羅家楠擡筷子指着許傑,明貶實誇:“你小子忒特麽缺德了,也不怕給人吓出毛病來。”

許傑不屑的呼出口煙:“有膽兒殺人的吓不出毛病來,他是看屍體膨脹腐爛那惡心樣,一下子崩潰了。”

“得得得,吃飯呢吃飯呢,別倒我胃口。”

“你這胃口用倒啊?一斤面條都進去了。”

“我特麽爬上爬下扛了二百多斤的物證回來,吃一斤面條多啊!”确實吃的有點頂了,羅家楠撂下筷子朝許傑伸出手,“給根煙,我的抽沒了。”

許傑幹脆把自己剛開封的那一包都扔給他,又順桌面滑過去個火機,等羅家楠點上飯後煙舒爽呼出一口,擡擡下巴問:“山上什麽情況?”

反手揮了把煙霧,羅家楠往前探了探身:“說是一鬼屋,我們到那一看,有個屋裏滿地滿牆的血,後來杜海威從牆上起下來個相框,背面貼着張血符,根據現場情況判斷,我覺着這事兒一個人幹不了,起碼得是個三五人的小團夥。”

“沒聽附近有類似的事情發生過。”許傑十分篤定。來這接班的第一天他就開始過卷宗,以求做到對轄區內近年來發生過的惡性刑事案件心裏有數,“不過你說的那個地方我知道,傳的挺邪乎的,就是還沒騰出功夫去看看。”

顧及到旁邊還有其他人,羅家楠朝許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外面找個人少的地方說話。許傑完全不想給腫得鞋都發緊的腳再施加任何壓力,但看羅家楠有悄悄話要說的樣子,還是撐住桌面努力将屁股從椅子上拔了起來。

倆人在樓道盡頭的窗邊站定,羅家楠壓低聲音說:“你們這,不是有什麽邪教組織吧?”

此話一出,許傑立馬明白對方為何有話不在屋裏說了。這種事兒太敏感,真要鏟出個成規模的邪教組織,從局長開始,一路往下全得撸回家——能不能幹了?

不過他對于轄區狀況算是有點信心,當即搖頭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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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家楠松心道:“那就好,別回頭查來查去給你套進去。”

“這案子你們拿走查,我不摻和,有需要支援的言語一聲就成。”許傑說着嘿嘿一樂,“高雯懷孕了,我得挪功夫回家伺候老婆。”

表情一怔,羅家楠回過神擡手就捶了他一拳:“我去!行啊你小子!剛調來幾天就有了?”

“不是,過來之前就知道了,老話講得滿仨月才能往出說,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怪不得你紅了心的要調走,合轍是想老婆孩子熱炕頭。”

“那可不,再拖我都四十了,給孩子開家長會不能頂着一腦袋白頭發去吧?”

羅家楠應和着點頭,呼了口煙念叨着:“不過這種百年不遇的案子給市局,廖副局能答應?那姐姐可不是能當甩手掌櫃的人。”

“她那我去說,主要得看陳隊的意思。”

“陳隊肯定是來者不拒。”

“瞧你這話說的。”

“有問題?”

“……”

許傑心說你要覺着沒問題那就沒問題吧,反正挨陳隊揍的人不是我。

祈銘來的晚,到山坳時骸骨的初檢工作已接近尾聲。那幾個法醫系的學生累得哭爹喊娘,讓高仁看了只想笑。這就不行了?還是趁早轉專業的為好。不然真等到了實習階段累死都沒地方伸冤去。

作為主管法醫,祈銘需要挨個核對骸骨的查驗情況并審核其他人的初步發現。高仁管的那兩付沒有任何問題,他管的那兩付因為上午沒來交給了夏勇輝負責。此時翻看着夏勇輝填寫的初檢記錄表,他還真一點毛病挑不出來。

畢竟是幹過幾年臨床才轉去做的法醫,又師從鄒筱筱,不管是檢驗流程還是細致度方面,夏勇輝都比高仁剛來的時候要強得多。而且他還發現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四副成年人骸骨上的傷痕位置都很接近,主要分布于四肢,具體來說,是主血管的位置。這讓祈銘一下子就想到了“鬼屋”裏的血跡。如果DNA檢測證實兩個現場确有關聯,那麽這些人的死因十有八九是失血過多。

像宰殺牲畜一樣給人放血,甚至還殺了個六七歲的孩子,得是多麽殘忍的兇手?

“祈老師,你看下這個。”

接過夏勇輝遞來的、屬于五號骸骨的那片胸骨,祈銘在手裏轉着圈的看了幾遍,正想說話忽然注意到胸骨角上細小的痕跡,立時拿過放大鏡屏息凝神仔細觀察。

幾分鐘後,他給出自己的結論:“是胸骨穿刺留下的痕跡,這孩子有血液病。”

夏勇輝松了口氣似的:“我剛發現時不太确定是什麽造成的,問高仁,高仁也不能肯定,只能等你回來确認。”

能發現如此細小的痕跡,說明足夠細致。對待工作态度認真且确有潛力的人,祈銘願意毫無保留的将所掌握的知識傾囊相授:“需要注意的是,會造成這種痕跡的不光是穿刺針孔,還有可能是骨病變,但骨病變多發于成人,兒童比較罕見,故可根據此方向來做初檢判定,最終結果要通過骨細胞病理檢測來确認。”

“嗯,知道了,謝謝祈老師。”為表感謝,夏勇輝關心道:“你吃飯了沒?”

“剛在上面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祈銘感覺他有點故意和自己套近乎的意思。但說實話,即便中間不隔着個羅家楠,他也沒興趣和這人做朋友。工作歸工作,私交歸私交,就像羅家楠不喜歡杜海威,他同樣有權利拒絕與自己外激素不和的人。

補充說明一句,“外激素不和”這五個字毫無科學依據,他只是借用羅家楠說過的話。

把試圖套近乎的夏勇輝晾在一邊,祈銘轉頭喊道:“高仁,冷鏈車來了沒?可以打包往回運了。”

高仁颠颠的跑過來說:“剛聯系過了,說出城高架上有事故,堵車,可能要六點才到。”

看眼表估算過時間,祈銘确認道:“行,你一會跟車回去,今天早點休息,明天先把骸骨都清理出來,用汞溴酚藍染色光電比色做骨蛋白含量分析确認死亡時間,等我回去再出屍檢報告。”

高仁擡手朝祈銘身後一指:“那小夏呢?他不跟車回去?”

這才反應過來辦公室裏從今往後又多了個人,祈銘回過頭,看着一臉期待的夏勇輝,運了口氣說:“啊,他也回去,你明天一早先帶他去人事那辦下入職手續,我待會給方局打個電話知會一聲。”

“好嘞!”

高仁興沖沖的應下。他還挺喜歡夏勇輝的,敢說,敢為,業務水平不低,做事認真細致,有規有矩,是個做好基友的優秀人選。

等祈銘轉身去檢查五號骸骨,夏勇輝小聲問高仁:“從這走?你行李不收拾了?”

“啊?沒事,讓呂袁橋幫我帶回去就成。”高仁滿不在乎的擺擺手。

“對哦,你們住一個屋……”夏勇輝環顧一圈,嘆了口氣,“可我剛來跟誰都不熟,不好意思随便拜托其他人。”

高仁哪知道師傅師丈和這位新同事之間的暗湧,随口道:“你不是跟羅家楠熟麽?找他呗。”

“算了,他那麽忙。”夏勇輝幹笑一聲,“我還是問問歐健吧,好歹跟我住一個屋。”

“他?丢三落四的,你可真會選。”高仁善意提醒他,“要不你現在回去收拾吧。”

“我擅自離崗,祈老師不會生氣?”

“不會不會,反正你的活都幹完了,萬一有遺漏的我幫你解決。”

“謝謝,你人真好。”

“嘿嘿,以後都是同事了,互相幫助嘛。”

“嗯,回去我請你吃飯。”

“別別別,我好不容易瘦了五斤,不敢吃了。”高仁忙不疊搖頭,苦下表情,“我以前練體操的,飯量大可活動量也大,從來不用擔心體重,現在天天窩辦公室裏,喘氣都長肉。”

夏勇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摘下手套捏捏他的胳膊,歪頭一笑:“身上有點肉才好,抱起來舒服。”

诶?

高仁腦子裏忽然冒出呂袁橋說過的話——“減什麽肥啊?你這樣就挺好,身上有肉抱起來舒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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