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四天走訪了二百多戶, 沒線索。去派出所查死亡注銷戶口的孩子,有三個, 兩個女孩可以排除,祈銘那邊說兒童骸骨性別為男。可銷戶的這個男孩是死于車禍,也可以排除。不過派出所所長告訴他們,這邊有些孩子不到上學不上戶口,可能那孩子壓根就沒報過戶口。而且他們才查了一個村,以案發地為中心半徑五公裏畫個圈,其間分部着好幾個村子,得繼續走訪。

“我看真得仨月回不去家了。”

靠在車門邊抽煙, 羅家楠懊惱的搓了把臉。人像專家根據面部骨骼複原了死者容貌圖, 對比失蹤人口數據庫只有一個疑似匹配, 三十來歲那女的,不是本省人,苗紅那邊正在聯絡戶口所在地收集信息。

歐健在旁邊舉着礦泉水瓶放空緩神,聽見羅家楠說話, 木呆呆的看了他一眼。跟了幾天走訪下來,鞋底即将磨穿的警界菜鳥, 已然深刻的認識到自己未來的職業生涯将會有多麽艱辛——仨月不回家?行吧, 不枉收拾了那麽多行李,雖然被高仁吐槽跟搬家一樣。

遠遠瞧見呂袁橋拿檔案袋當扇子扇着風往過走,歐健趕緊去後備箱裏取了瓶水, 等對方走到車邊時遞上:“二師兄,喝水。”

把文件遞給羅家楠, 呂袁橋轉身接過水瓶。他并不喜歡被稱呼為二師兄,跟叫豬八戒似的。不過有師弟的感覺不要太爽,跑腿打雜, 洗洗涮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至于稱呼嘛,嗨,能忍,這不旁邊還有個大師兄羅氏孫猴子麽。

叼着煙眯着眼,羅家楠把文件從檔案袋裏抽出來,看着那厚厚的一摞,順着喘大長氣的當打鼻子呼出股煙:“得,今兒晚上回去又他媽別睡了。”

“這還都是男孩子的,女孩的我都挑出去了。”擰上瓶蓋,呂袁橋惋惜的搖搖頭,“沒想到會有這麽多得白血病的孩子。”

羅家楠呲了口煙說:“吃的用的全是化工産品,連喘的氣兒都特麽有污染,能不得病麽。”

對骸骨進行徹底清理後,祈銘在男孩髂骨附近也發現了一些穿刺點,考慮是活着的時候骨穿未能确診故進行了胸穿,而這種情況多見于患有白血病的兒童。羅家楠認為這麽走訪下去效率太低,幹脆驅車到全省各大兒童醫院來調醫療記錄,剛呂袁橋就是去檔案室等着打印病歷。

“電子檔呢?別忘了給祈銘他們發過去做對比。”他叮囑呂袁橋。

呂袁橋辦事一向不用操心:“留的高仁的郵箱,有消息會及時通知咱們。”

羅家楠把資料往後備箱裏一扔,疊上先前已經放進去的幾個資料袋。

“走,先找地方吃口飯去。”

跟醫院對街的快餐店裏,仨人一人點了一份套餐,正吃着,擱桌上的手機震了起來。一看是苗紅打來的,羅家楠趕緊接起:“啥事兒啊師傅。”

“報失蹤的家屬認為二號骸骨是他們失蹤的親人,現在等那邊的法醫給快遞直系親屬的DNA取樣過來進行對比。”苗紅聽出他正在吃飯,盡量言簡意赅,“塗玉珍,失蹤時三十三歲,已婚無子女,安徽省六安市金寨縣南溪鎮燕子河村人,于七年前離家外出打工,後失去聯系長達半年之久,家屬報的失蹤。”

Advertisement

羅家楠皺皺眉:“半年才報失蹤?”

“因為她陸續有寄錢回家,只是一直沒聯系,發現她失蹤還是家裏有事急用錢,聯系不上才發現的。”

“……真成,如果早點發現說不定當時就破案了。”

“哪有那麽多如果啊,行你接着吃吧,我還得跟立案的分局聯系調檔。”

“師傅您忙。”

“诶,別欺負老三啊,那可是你親生的師弟。”

“……”

表情不由一繃,羅家楠心說我特麽何德何能生他啊我?撂下電話,他邊吃邊盯着坐對面的歐健打量,琢磨這小子一定是長得像他媽,除了那山根挺直的高鼻梁,跟大廳榮譽欄裏挂着的老歐同志的遺照毫無相似之處。

感覺到盯在臉上的視線,歐健擡起眼,發現羅家楠不錯眼珠的看着自己,略感緊張:“大師兄……那個……師傅……師傅有指示?”

羅家楠扯扯嘴角:“沒,通報一下屍源信息。”

“哦。”他低頭扒了口飯,覺着羅家楠還在看自己,又擡起臉,摸摸嘴角下巴确認沒挂飯粒,謹慎地問:“那……你一直盯着我幹嘛啊?”

“看你好看呗。”

羅家楠随口那麽一說,結果歐健背上倏地一緊。自打祈銘他們都回城,賓館房間沒那麽緊張了,他跟呂袁橋就和羅家楠換了房間,現在是羅家楠睡他原來那間大床房。有天晚上他去借筆記本電腦用,就聽浴室裏傳出羅家楠和祈銘聊視頻的聲音。大概是以為他抱着電腦回屋了,浴室裏那話扯的,掃黃的要是在能直接給羅家楠掃進去。

雖然沒人跟他明說他也沒到處打聽,可羅家楠跟祈銘的事兒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了,他又不傻當然能看出來。他并不了解這個圈子裏的人都啥樣,沒接觸過,就聽說很亂,貌似忠誠度不高,即便是有伴侶了瞧見順眼的還敢勾搭。

——完了完了完了,大師兄不會瞧上我了吧?

就這麽浮想一聯翩,嘴裏的飯立馬不香了,歐健端起湯咕咚咕咚把嘴裏的米粒灌下去。放下炖盅,他心神不寧的滿處掃視,反正是不敢直視羅家楠的眼睛。

呂袁橋在旁邊看他屁股底下跟長了釘子似的扭來扭去,問:“怎麽了你?想上廁所沒帶紙啊?”

歐健趕緊搖頭:“沒沒沒沒。”

“诶,我得去趟廁所,你們倆先吃啊。”

把托盤一推,羅家楠起身朝店外走去。等他走遠,歐健趕緊壓低聲音問呂袁橋:“二師兄,我問你個事兒?”

“說。”

“大師兄他……他跟祈老師……他倆……他……”

呂袁橋頓住筷子,轉頭看着他,表情喜惡難辨:“你有意見?”

“沒有沒有沒有!”歐健連忙擺手,“我就是好奇……好奇他們……他們的相處模式……”

這件事呂袁橋倒是很有發言權:“跟一般夫妻沒區別啊,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師哥動不動就被轟回局裏睡。”

“他倆感情不好?”歐健問完覺得有點多餘,那天聽浴室裏的動靜,感覺要不是隔着個手機倆人能立馬抱上。

琢磨了一會,呂袁橋将高仁的感悟和自己的理解綜合了一番,為羅家楠和祈銘的感情做出定義:“他們倆的骨血都長到一塊去了,雖常有争執,但誰也離不開誰。”

“……那就好……”歐健聞言松了口氣。兩口子感情好就行,要不哪天羅家楠真想給他玩個潛規則,他指定打不過對方啊。

呂袁橋莫名其妙:“你說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

看歐健眼睛閃閃發亮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呂袁橋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不由眉頭一皺,“別多想,師哥不是彎了,是折在祈老師那了。”

——有區別麽?

歐健感覺自己實難區分這二者的異同。

“五具遺骸均無親緣關系。”

通過視頻連線,祈銘先行将屍檢結果通報給羅家楠。正式的屍檢報告還在整理中,明天白天會同步給專案組成員。要說多個夏勇輝這樣的熟手活兒是幹的快多了,要不五具遺骸夠他和高仁忙活至少半個月。

賓館房間裏煙霧缭繞,羅家楠一邊噼裏啪啦打報告一邊應道:“嗯,那就不是一開始推測的滅門案,考慮驅邪治病搞封建迷信的方向應該沒錯。”

“杜老師那邊的指紋也提取完畢了,不過紙上遺留的很模糊,系統對比檢索有一定難度,還在做。”

“相框上沒指紋麽?”

“被擦了,很幹淨。”

“這是有反偵察意識啊。”羅家楠凝神思索,忽然想起什麽,“對了,我師傅說,塗玉珍被報失蹤前還往往家裏寄過錢,如果說嫌犯有反偵察意識的話,那可能是為防被發現人已經死了而使的障眼法,待會我跟許傑通個氣,明兒讓人去郵局調彙款單,核對筆跡。”

鏡頭裏的祈銘摘下眼鏡,仰頭向後靠去點眼藥水。這時高仁湊了過來,剛想打招呼忽然怪叫一聲:“羅家楠你又沒穿衣服!”

“我特麽這不穿着褲衩呢!”收起支在椅子上的腿,羅家楠拿起手機往下照,以證清白,“沒穿又怎麽着?白給看不收錢,你一邊偷着樂去吧。”

“惡心。”高仁轉頭走人。

羅家楠的小暴脾氣騰一下就竄了:“你給我回來!說清楚誰惡心!”

“行了,別仗着自己身材好就到處秀肌肉了。”祈銘直接把視頻轉為音頻,“快十點了,我得下班回家了,你也早點休息。”

“到家再給我打啊。”

“我昨兒熬通宵。”

“啊?哦,那到家趕緊睡吧。”

“挂了。”

通訊被挂斷,羅家楠讪讪的抹了把鼻子,拿起手機給許傑打電話。媳婦懷孕了也不能回家伺候,許傑比他憋屈,這幾天但凡手底下辦事不利,輕則一頓吼,重則摔文件拍桌子。

許傑那邊線路忙,羅家楠估摸着他是跟高雯視頻呢,可工作不等人,只能锲而不舍的打。終于那邊掐了通訊給他回過電話,聽動靜不是很爽:“沒死人吧?”

“沒,有個情況得趕緊跟你通報一聲。”

陳述完自己的想法,羅家楠聽那邊沉默了幾秒說:“這一片有七個郵政站點,我明天派人挨個下去查。”

“擴大範圍,連縣裏的也算上,我估摸着兇手可能會選擇遠一點、不容易碰見熟人的地方彙款。”

“……要麽你當副隊長呢,腦子一轉,我們特麽的就得鏟地皮。”

羅家楠嗤笑一聲:“你罵我。”

“沒,”許傑跟着笑笑,“诶對了,後天開始有大到暴雨啊,你們別往山裏鑽了,山上土層松軟,暴雨過後容易發生山體滑坡。”

“行,知道了。”

“沒別的事兒了吧?沒有我接着哄媳婦去了。”

“去吧去吧,幫我給高雯帶個好。”

“嘿,她剛還跟我說呢,生下來認你做幹爹。”

“诶!咱話說頭裏,閨女我要,兒子不要,我可給他出不起娶媳婦的錢。”

“你又不養活孩子你攢那麽多錢幹嘛使啊?”

“我媳婦費錢啊!那天買兩條西褲五千多,操,老子結賬的時候心直滴血!你說,五百塊錢買兩條牛仔褲它穿着不舒服麽?”

許傑那邊空了幾秒,不太确定的說道:“我好像還真沒看過祈老師穿牛仔褲。”

“……”

對哦,羅家楠反應過味來,別說許傑了,他都沒見祈銘穿過牛仔褲。卧室櫃子裏屬于祈銘的那半邊,一水的西褲襯衫,外加兩套夜跑時穿的運動服。

挂上電話,他琢磨了一陣,給祈銘發了條消息過去——【媳婦,你咋從來不穿牛仔褲啊?】

得過了有一個小時,祈銘的回複才過來:【牛仔褲多是包臀款,我髋骨窄,穿着不好看,顯得頭重腳輕】

——原來是這樣啊。

羅家楠已經躺床上準備睡了,看到消息,擡手比劃了一下記憶中的觸感,感覺好像是祈銘說的那麽回事。

【等我回去帶你練深蹲,練個跟我一樣的翹臀出來穿着就好看了】

他這邊剛發過去還沒兩秒,那邊“咻——”的回過來一張寒光閃閃的解剖刀圖片,附言——

【滾!】

TBC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