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男兒的擔當 賀芝面容沉靜的跪在了賞心……

林相垂着頭一付任人宰割絕不還手的樣子, 羅夫人卻又伸手執箸挑了塊筍幹細嚼,微微上挑的鳳眼似笑非笑打量着林相卻沒有說話的意思。

羅夫人不開口,林相心中更是忐忑, 已然開始擔憂是自己午後趁着偷偷搬鋪蓋回屋的功夫悄悄探問女兒歸期的事兒叫人報給了妻子知道, 在坦白未必從寬發落,嘴硬必定打死無尤的煎熬中掙紮不已。

半晌無人說話,林相橫了橫心,還是帶着股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擡頭可憐巴巴看了羅夫人一眼,賠笑道:“夫人,娘子,總要讓為夫戴罪立功, 以後才好讓阿斓再不受人欺負。”

羅夫人聞言嫣然一笑,江東第一美人的風姿依舊不減當年,她慢條斯理微微颔首, 眸光一轉看向兩個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的兒子:“我與你們父親有話要說, 你們倆留在這兒做什麽?還要把碗碟都吃了不成?”

因為沒能跟大哥林文一起去接小妹林斓回京, 林斐和林斏這些日子在母親羅夫人眼中除了吃和睡并無半點用處, 挨這兩句都是輕的, 加上他們心裏也對自己當初居然點了頭認可姓劉的那王八做妹夫耿耿于懷,心甘情願認了罵就麻利的撩袍子滾了出去。

林斐林斏一走, 左右伺候的人只需羅夫人一個眼神便魚貫而出, 再等屋門一關, 林相的身子立刻又矮了半截,厚着一張老臉如何湊到羅夫人身邊百般讨好則不足為外人道哉。

只說林斏正慶幸有父親在前頭頂着他才能堪堪逃過一劫, 準備與二哥林斐分開後再去庫房裏挑塊上好的石料給妹妹刻章子玩兒,衣襟就被人從後面揪住了。

林斏脖子上一緊,僵着脖子轉過臉去, 就見林斐對着他露出一個兄弟之間心照不宣的淺笑。大哥林文若是如此笑,林斐林斏必有一個要倒黴,而林斐如此笑,林斏十之八九躲不過一頓皮肉之苦。

林斏低頭看一眼自己苦練一年的小身板,再看一眼林斐愈發高大健壯的身軀,心中悲號一句蒼天不公,面上卻只能露出一副含冤受屈的模樣妄圖感化林斐:“二哥,阿斓和六殿下都不在京裏,我也沒人可以帶壞啊,你可別聽外頭人胡說啊。”

一面說,林斏一面還不忘拼命給旁邊的侍從使眼色,眼角跟抽筋了似的,就盼着二叔二嬸或者随便哪個兄弟能來救他于水火之中。

林斐看得難受,幹脆長臂一伸勒住林斏,拎小雞崽似的把他拎回了自己院子,院門一栓來了個關門打狗。

随手操起每日習武用的軍棍,林斐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你說要是讓娘知道你吃裏扒外,知道那賀如意對阿斓圖謀不軌還幫他遮攔,娘會讓爹打斷你幾條狗腿?”

林斏論文比不過大哥林文,論武被林斐從小打到大,一見棍子先倒抽一口冷氣,再一聽清林斐的話整個人頓時慫成一坨,頭都不敢擡。若是早知道是這事兒走漏了風聲,他哪裏還敢讓侍從去找人,找來人跟二哥一起打他可如何是好。

林斐一見林斏這敢做不敢當的模樣就沉了臉,重重将棍子往地上一杵,他擡手指了指石桌上擺着的三厚摞書本,呲了呲牙:“站着去。”

林斏這會兒唯恐林斐去長輩面前告狀,乖巧的不得了,林斐說東不敢往西,立刻小跑過去頂着書站到了牆角處面壁思過。

不用看着林斏那張臉,林斐心裏的無名邪火消了不少,他磨了磨牙,實在不知三弟這缺心眼的毛病究竟是從何處染上的不治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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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斓是女兒家,又才受了人欺負,你作為兄長竟然不知呵護疼惜,反倒縱着外人打她主意?你是不是不願意阿斓家來,容不下她?你可知這家裏能沒有你我的容身之處,都不會少了阿斓的地方。祖父可是當着阖家的面說過,不能庇護姊妹的,就不配做林家的子孫。”

林斐說別的都可,橫豎林斏從小頑皮三五日就要受一次罰,聽着也都是左耳進右耳出,然而他一提林斓林斏那憊懶性子也急了眼。

“二哥你別冤枉好人!我怎麽會容不下阿斓?我疼她還來不及!誰要是敢對阿斓出言不遜瞧我不錘爛他的王八殼!”

林斏頭上還頂着厚厚一摞書,随着他側首怒瞪林斐的動作顫顫巍巍晃動不已,林斐看着他委屈氣憤的樣子輕輕冷笑了一聲,至少得了羅夫人七分真傳。

“你覺得我冤枉了你?那你怎麽就敢私下答應賀如意那厮,還把阿斓那許多事情告訴他?他禀過陛下和宮裏的娘娘嗎?你能代爹娘為阿斓主持終身嗎?賀如意才多大?黃口小兒罷了,他若是撩撥了阿斓又半途而廢,你拿什麽賠阿斓的清白明聲?他若是覺着你身為兄長輕看阿斓,也心生輕薄之意又如何?你連身邊人的嘴都管不住,今兒讓我得着了消息,明兒若是被有心人得知鬧起滿城風雨你拿什麽護住阿斓?”

林斐面色冷如寒冰,忍了又忍才沒直接操起棍子打得林斏哭爹喊娘,敲斷他一雙狗腿。林斏被罵得縮了脖子,蔫頭耷腦面了會兒壁到底不願在兄長的淫威下放下與賀芝的兄弟情誼,嗫嚅着還了嘴。

“二哥你也不能因噎廢食,我們當然都疼阿斓,可再多一個人疼她也好呀。賀芝年紀小怎麽了,有志不在年高,他從小多黏着阿斓你又不是不知,當初阿斓要成親他就不對勁。再說賀芝是跟我發了毒誓的,陛下娘娘那裏他會去求,保證一點兒不會讓阿斓難做,就給他一次機會又何妨。要是阿斓不歡喜他,不理會他也就是了。”

林斏也知道自己從小就不是個聰明出息的,一向在家也都是聽父母兄長們吩咐,有時候還會聽妹妹林斓的話,外頭說起林相家的三公子都只知他最會打人群毆,還得了個常勝将軍的诨號。

可之前父兄想了那麽多道理覺得可以讓妹妹一生順遂無憂的人家內裏糟爛無比,林斏心裏對林斓的事情就多了一分堅持,他覺着自己這一回沒有錯,賀芝不會辜負了林斓,不會辜負了他的信任。

林斏明顯是堵了口氣在心裏,林斐看了他一眼也沒有急着開口,沉默半晌後才走過去将書本從他頭上取走,語氣淡淡的說道:“若是阿斓到家後有任何不妥,我就将此事告訴大哥,先敲斷了你的狗腿,再去找賀如意那厮算賬。”

林斏拍着胸脯保證絕無此日,林斐不置可否,取了門闩就将人拎着領子丢了出去,兄弟二人倒是對後來聽到風聲的林相夫妻都守口如瓶,堅稱只是關起門來切磋了幾下功夫。

林相呵呵一笑擺明了不信,羅夫人倒是多問了幾句,親眼看過小兒子身上并沒有次子打出來的傷痕也就放了心,專心收拾起女兒林斓出嫁前住的倚岚院。她此前已經收到了長子的信件,道是他們兄妹至多還有一月即可抵京。

倚岚院裏一應器具擺設俱全,依舊還是林斓在時模樣,只是羅夫人想着林斓這也算是蒙了苦難,有意為女兒祛祛晦氣,便特意又開了庫房取了各色布匹出來重新做了帳幔鋪陳等物。府裏養的七八個繡娘趕不出來這許多東西,她還命人自京中幾個大的繡坊裏請了有名的大家來家中做活,一時間京中各家均笑得林相愛女歸京在即。

林斓在林文的陪伴下抵達京城時正是春花滿城之際,車馬粼粼,飛花弄晴。

她只掀開車簾向外看了一眼,林斏就眼淚汪汪的迎了上來,林斐跟在他身後也紅了眼,羅夫人派來的管事不敢打擾小主子們,直接抹着臉打馬回去報信去了。

林文有些嫌棄兩個弟弟的蠢模樣,臉上如玉公子的溫雅笑容不變,回身避着人的時候一腳一個利索的将人踹進了車裏,看着他們兩個小心翼翼的滾做一團,并沒有擠到林斓才緩了臉色。

林斐起身時似乎不經意間按住了林斏的嘴,裝作沒察覺到手下掙紮的力道一般看着林斓率先關切說道:“阿斓瞧着瘦了,也高了,這一路上可累着了?大哥有時候心粗,我總擔心他不能照看好你,只可惜我之前在江東。你再好生歇一會兒,到家了我再叫你。”

說着,林斐終于放開了對林斏的桎梏,起身殷勤的給林斓挪動了下軟枕,又從袖子裏摸出一個繡着迎春花枝的香囊獻寶似的捧到林斓手上:“這是我前些日子得的安神香藥丸子,你拿着養養身,若是喜歡只管遣人問我要。”

林斐如此陰險,林斏氣的臉都歪了,只能眼巴巴看着林斓,希望妹妹能念着他從小幫她打了最多架的份上也跟自己說說話,別被林斐的花言巧語蒙騙了。

林斓起初還含笑看着林斐與林斏鬥氣,擡起手仿佛是要伸出手指刮刮臉頰羞羞他們兩個,誰知她笑着笑着便忽而克制不住的落下淚來,淚珠一顆顆落在香囊上,卻好似打在了人的心上。

林斐林斏一驚之後不免心痛的無以複加,一起笨拙的湊在林斓身邊想要拭淨她面上的淚水哄她開懷,可惜收效甚微,以至于羅夫人等不急親自出來到馬車上接人時還當是他們欺負了妹妹,險些當場母子反目。

與此同時,路上還要與平國公一起追查前朝餘孽一事的賀芝也終于日夜兼程趕回了京城,第一時間入宮面聖,面容沉靜的跪在了賞心殿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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