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是外室(22)
裴煥捏起竹簽挑了挑燈火,道,“他是路邊賞了我一口飯吃的老乞丐。”
沈初婳啞住聲,她不清楚裴煥的來歷,早先他在沈府只是個仆役,她從沒注意到他,死不死活不活的與她沒關聯,若不是那次綁匪,他們之間不會有交集。
裴煥撂開竹簽,交握着手看她,“沒什麽要跟我說的?”
沈初婳偏一點身,很輕道,“我沒什麽要說。”
裴煥笑一下,擡手沖她招了招。
沈初媜坐到他身旁,安靜的垂着頭。
裴煥凝視着她的側臉,緩聲說,“不問問我身家背景?”
沈初婳心想他有什麽身家背景,左不過是哪個山溝溝裏出來的,運氣好了被她家招去做活。
她嘴上還是問出話,“怎麽進的錦衣衛?”
裴煥勾唇,“瞎貓碰上死耗子,陛下出游時将我撿了回去。”
他那個時候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常呆的就是街市口,晚上沒處去,就往破廟跑,總歸對付了一陣。
後來有一晚,他突然生病了,病的很重,連氣都透不過來,還是和他一起的老乞丐跪在路邊,求着路人來給他看病,醫館不收乞丐,平俗路人也不會在乎一個乞丐的死活。
所幸遇到當時還是太子的新帝微服游玩,大約是看他太慘,動了恻隐之心才把他帶回了東宮。
沈初婳定住眸,未幾她把手塞到他手裏,道,“我沒想趕你出府,你信嗎?”
裴煥眼眸微動,執着她手晃了晃,“我不信。”
他清楚她的個性,被人看了身子,後面又怕傳出去風聲,趕他走都算是她的仁慈。
沈初婳溫順的坐到他身旁,目光認真的注視着他道,“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裴煥眸中微動,他張開唇笑,“信了然後呢?”
沈初媜紅了臉,只閉唇不說。
裴煥拍拍她的腦袋,發覺她在抖,便問道,“冷嗎?”
沈初婳昂頭殷殷看着他,眼底集出水,她匆促的回道,“不……”
話落她就想往地上站直。
裴煥沒攔她,只望着她低頭時那微顫的長睫,笑的極歡暢道,“今兒比往常乖,是真的不會再鬧事了?”
其實他想,鬧事也不要緊,他總歸要兜着,這個人他能養一輩子。
沈初婳尴尬挪頭,她沒想鬧事,只是和他說不通,她琢磨着讓他點,他總能放過這個話。
裴煥托着自己的臉,津津有味的觀察她臉上的表情,淺笑道,“老這樣不行,打一棒槌給個糖,糖還是假糖,吃多了會膩,好歹我是你的男人,不付出點真心實意就想讓我被你糊弄,是不是說不過去?”
馬車震動,沈初婳雙腿一軟跪直接被他扶住,她嗫嚅着唇道,“你對我也不好。”
還要她心裏有他,至少大家都進一步,憑什麽要她先,身份上本就吃虧,還要她把心先交出來,她還沒蠢到這個地步。
裴煥眸光深邃,終是回答她道,“我怕太好了,你不惜福。”
沈初婳呆滞,心頭就有難受蹿上來,她蹲身下來,将自己團抱住,未幾哽咽道,“你故意的。”
裴煥撫順她的頭發,徐徐往她背上拍,“不能總如你意,會慣壞的。”
沈初媜便不吱聲了。
回宅子已在深夜。
兩人剛進屋,卻見紅錦在打梅花絡子,沈初婳瞧得新鮮,走她跟前到,“怎想起打它?”
她們女兒家私房活,裴煥沒興趣站着聽,先進裏間去洗漱了。
紅錦跟她擠眼睛,“小姐,奴婢在做風筝。”
沈初婳樂起來,坐她旁邊道,“這麽大點兒地,仔細放出去就收不回來。”
紅錦打着哈哈,“總待苑裏沒事做,又不能像咱府裏玩的花樣多,底下丫頭婆子聚一起還能扯扯皮,在這裏就只能呆坐着,沒得把人坐傻了。”
她是随口說的,才講完還沒回過腦,就見裴煥杵隔門邊,不聲不響的瞪着她們。
紅錦怕的牙齒打顫,急忙收了東西站起身向他施禮,“爺……”
沈初婳轉頭看他,果見他面色不太好,她朝紅錦遞了個眼色。
紅錦趕忙退出屋。
沈初婳卷起袖子,白淨的手腕呈出來,她挑着鬓邊的散發到耳後,極溫軟的望着他,道,“你不許我們玩嗎?”
裴煥踱到她面前,沉沉的盯着她,“你那個丫鬟我遲早會忍不住轟出去。”
沈初婳心慌的抓他下擺,解釋道,“她只是說話不過腦,沒有惡意。”
裴煥懶懶道,“潑天富貴養出來的人,不僅嬌氣還目空一切,小姐是這樣,丫鬟也是這樣。”
沈初婳伸着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我沒說你。”
她很會裝乖。
金玉雕刻成的女人,天生就要被供在掌心裏妥善珍藏,稍有不慎掉落在泥垢裏,便會碎成粉末。
要他寵還要他護,理所當然的拿他當牛做馬,惹他生氣了,就好言好語兩句,實在不行,就做出委屈可憐的表情,等他氣消了,她又能在他的庇佑下頤指氣使。
不過是恃寵而驕。
偏他甘之如饴。
裴煥眸子沉靜,注視着她許久道,“苑裏随便玩。”
沈初媜面露歡興,輕拉着他回屋歇息了。
屋外雪下大了,一夜白了牆頭。
翌日起遲了,沈初婳出屋時,紅錦正和雪音在打雪球,你來我往的,兩人身上都砸了不少雪。
她看着好玩,站廊下又不好過去。
雪音瞧到她,樂呵揮手道,“主子過來跟我們一起玩吧。”
紅錦斥她,“你別混說,主子能跟我們玩嗎?”
沈初婳擡步要過去,正巧裴煥走出來,她就沒心思了。
裴煥壓了壓帽子,走地上順便抓了一團雪照牆上砸去,啪的一聲開花,他看向沈初婳道,“想玩就玩,沒必要記着身份。”
沈初婳噤聲,她從小就被教導主子不能和奴婢混在一起,主子要端着,人前穩重,人後也不能妖裏妖氣,和下頭人厮混那是輕賤自己,給家族丢臉。
現兒今她都是裴煥的外室了,也無所謂丢不丢臉,橫豎臉都沒了,正如裴煥所說,不若玩的盡興。
她跑下臺階,蹲地上捏了個雪團子照着裴煥的後背一砸,不偏不倚正好砸中。
沈初婳頗為得意,讓他欺負人,她這回可真出氣了。
裴煥轉過身,直望着她。
紅錦和雪音都慫的往牆角邊站。
沈初婳便又做出溫柔的神态,無辜的注視他道,“是你說的。”
裴煥淺笑出來,勾手從樹枝上抓出一團雪,揚手要朝她砸。
沈初媜暗罵他混蛋,匆忙提袖子遮臉。
耳邊咻的一聲,那團雪飛過她掉地上。
沈初媜笑出來,就手又捏個雪來砸他。
裴煥讓到一邊,背着手沿石階走,“跟她們玩吧。”
沈初婳瞅着他走出去,扭身看向紅錦和雪音,沖她們彎眉笑。
雪音當下福至心靈,抓了雪直朝她面上招呼。
紅錦連哎了好幾聲,愣是沒攔住人,好在沈初婳躲得夠快,只叫那雪落到腳上。
紅錦擰着雪音的耳朵火道,“我看你皮癢了,連主子也敢砸!”
雪音嗚哇哇大叫,“我瞧主子同意的!主子剛剛都笑了!”
沈初婳甩了甩腳,攥了把雪跟紅錦道,“不怪她,我和你們玩一會兒,當醒醒神。”
說着就一揮手。
紅錦匆匆避到一邊,雪音來不及躲,被她糊了一臉。
沈初媜和紅錦相視一眼,噗着聲大笑。
雪音也跟着傻樂,還起勁的捏大團兒朝沈初婳這邊猛出力砸來。
沈初婳愣在原地,心內直覺完了,這下要出大醜。
可誰知雪音使力太猛,那雪球直接越過她飛出了牆,也不知撞到什麽上面,砰聲響。
片刻就聽見隔牆傳來一聲,“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