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好一個小美女

蕭拾狐疑的問:“不穿裙子?”

“不穿。”宇文成睿信心十足:“在這等我!”

蕭拾等了宇文成睿足足小半個時辰才回來,回來時已換了一身裝束,穿着大翻領對襟的袍子,袍子淺藍色,窄袖,長僅及膝蓋,下面是長褲長靴,宇文成睿原本就長的高大俊美,這樣簡潔利落的裝扮,更顯得英氣勃勃。

“這是什麽衣服,怪怪的,不過挺好看。”

宇文成睿喜笑顏開:“好看就好。這是胡服。諾,你的。”

蕭拾接過:“不是裙子?”

宇文成睿見他不停的糾結于裙子,啼笑皆非:“不是裙子。胡人不穿裙子,他們男人和女人都穿袍子,小孩子的衣服更是不分男女。你這件和我的差不多,我穿的總不是裙子吧?”

蕭拾高興了:“我去換!”

……這是宇文化及驗貨的分界線……

宇文化及一看宇文成睿的裝扮就知道他們打什麽主意,不過想也知道蕭拾絕不會老老實實去穿裙子,也不算失望,反而帶了幾分期待望向宇文成睿身後,悠悠道:“換好了?”

宇文成睿将蕭拾從身後揪出來:“喏。”

宇文化及雙眼一亮,蕭拾別扭的側過身子,只見他一身白色胡服,貼身的服飾勾勒出嬌小的身形。長發在頭頂梳成兩包包後又披垂下來,在白衣的映襯下顯得恍如墨染,服帖的漫過優美的肩背,越過纖細如柳的腰肢,灑落在小巧飽滿的臀上。宇文化及呼吸一緊,暗罵自己一聲畜生,擡頭去看他的臉。蕭拾滿臉不悅,扭向窗外,宇文化及只能看見那恍如山川般靈秀的線條,纖長密直的睫毛蝶翼般撲閃,柔軟的小嘴不滿的嘟着。比起宇文化及常見的精雕細琢的美人兒,蕭拾純天然的唇色顯得有些淡了,清淡的粉色的,卻柔軟潤澤,泛着迷人的水色……

宇文化及急忙轉開目光,掩飾的輕笑一聲:“哈!好一個小美女!”

蕭拾不出所料的大怒:“你說誰是女人!”

實話說,蕭拾這身裝束無論衣服還是發飾都是男女皆宜,若是見過他的人絕不會将他錯認成女子,但若陌生人見了,就那張絕美的小臉蛋兒就不會把他當成男孩。雖然本來就打得男女莫辨的主意,但是被認得的人說是女孩,蕭拾還是氣得不輕。

立刻就要撲上來,被眼疾手快的宇文成睿一把抓了回去:“別沖動,小拾,消消氣!”

宇文化及故意皺眉道:“嗯?不像女人嗎?”

蕭拾一時語塞,要讓他承認自己像女人那是萬萬不行的,但若是答不像,那老狐貍就要認定他的易容不過關,逼了他換裙子才許出門的話就得不償失了。頓時火冒三丈,被抓着打不到宇文化及,宇文成睿就遭殃了,挨了他好多下拳腳,眼看挾持不住,宇文化及還在那裏怪腔怪調的火上澆油,不由大急:“爹,爹,你少說兩句!”

忽然感覺到懷裏的人兒沒了動靜,宇文化及也一臉古怪的看着他。

他一愣,下意識的感覺不對的時候,蕭拾已經狠命一腳跺了下去:“你這個大騙子!”

“嗷!”宇文成睿痛的慘叫一聲,卻不敢松手去抱自己的痛腳,死死拉住蕭拾求饒:“小拾,別生氣,爹他逼我給他圓謊,我是迫不得已……”

宇文化及見兒子就在眼前狠勁兒的出賣他,冷哼一聲道:“睿兒啊,你妹妹鈴兒難得到揚州,你帶她四處轉轉吧,記得天黑前要帶他回來,女孩兒可不能在外……”

他一口一個妹妹、女孩兒,蕭拾氣得大叫:“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哈哈大笑:“要叫爹!”

“爹你個大頭鬼!”蕭拾順手摸了個東西就砸了過去。

宇文化及見他氣得連準頭都沒了,哈哈大笑,誰知砰的一聲,座上的端硯被砸個粉碎,墨水四濺,将上面的文書污的不成樣子,宇文成睿原本挂在腰上的羊脂玉佩裂成兩半浸在墨水裏,不由大怒:“蕭拾!這是聖旨!”

蕭拾得意的做個鬼臉:“打得就是你的聖旨!”

“走了,走了,去逛街!”宇文成睿在他們戰火升級之前,趕緊帶蕭拾離開。

……

看到久違的揚州的大街小巷,蕭拾很是興奮,漫無目的的逛了一陣,卻總是覺得不對勁兒,街還是那條街,樹還是那些樹,連樹下面那些石頭也和以前一模一樣,但蕭拾就是有一種違和感。

側頭苦思半晌,終于想到:“成睿哥哥,我記得這條街上有好些乞丐、還有賣藝的、說書的藝人,怎的一個都不見了?”

宇文成睿微微皺眉,道:“回去再跟你說,難得出來一次,不提這個。”

“不,我就要知道。”蕭拾好奇心大起,那些在大街上讨生活的都是最底層的人,離了這裏卻到哪裏過活呢?

宇文成睿看了他一眼,語氣凝重道:“原不想讓你知道這些,兩個月前,聖上帶着蕭妃上街游玩,有個小乞兒躲的慢了些,給聖上看到。聖上大怒,嫌有礙觀瞻,又言他們不事生産,浪費糧食,命人将揚州城中的乞丐都……處死。”

蕭拾頓時渾身僵硬,難以置信道:“……處死?”

幾個月前,他也是這些乞兒中的一人,他們中間,有的和他打過架,有的幫他打過架,他們中間,有的搶過他的馍馍,有的被他搶過馍馍,他們一起被官差攆的雞飛狗跳,他們一起被街頭的小混混們欺壓打罵,他餓肚子的時候有人将自己讨來的東西分他一份,他也曾将偶爾得來的美食和大家分享……但是現在……他們、都死了……就這樣、就……死了?

蕭拾覺得渾身冰涼,在這揚州的大小街頭,白天的時候一個比一個可憐,裝的像死狗一樣,晚上個個兇神惡煞,争搶如惡狗的乞丐們,就這樣……沒了。

有礙觀瞻?有礙觀瞻!居然是這麽可笑的理由!居然為這麽可笑的理由就死掉了!

大家那麽努力的活着,那麽努力才能活着!沒有餓死、沒有凍死、沒有被人打死、沒有被惡狗咬死!最後卻因為有礙觀瞻,就都死掉了……這樣的事,實在是……太可笑了……

“為什麽會這樣?”蕭拾茫然的望向宇文成睿,渾然不覺自己已滿臉淚水:“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

宇文成睿默默抹去他的眼淚,無言以對,良久才嘆息一聲:“他是皇帝啊!”

“他憑什麽?他憑什麽!”蕭拾搖頭失聲道:“東征高麗,三戰三敗,他将我們漢家的健兒帶去,卻連他們的屍體也不曾帶回來,他窮盡奢華,強征民夫,這大運河裏埋了多少百姓的屍骨,是他讓多少人成了孤兒,讓多少人只能乞讨為生,就算這樣,他還容不下!他以為他是誰?他憑什麽!”

他的憤怒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寇仲和徐子陵他們,他們都是戰亂中的孤兒,他們的父母有的替楊廣打仗兒死,有的為他修築運河而亡,有的是因為苛捐雜稅太多,病後無力醫治而死……他們因楊廣而死,而楊廣卻連他們留下的遺孤都容不下!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的事?!

宇文成睿見他聲音越來越大,已經有人側目看來,忙捂了他的嘴,小聲安慰道:“他們并沒有真的都死掉。父親是揚州總管,雖然當初父親裝傷在家,但并未放權,當時下令将聖上的命令大肆宣傳,又令官兵作勢抓捕,狠攆了幾日,只将他們趕出了揚州城,又斬了數百死囚作數。”

蕭拾深知那幫乞丐們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德性,怎敢全信他的話?僅僅是毆打驅趕怎麽可能會讓他們離開揚州?不看見淋淋的鮮血,不把他們殺怕了,他們怎麽會走?

蕭拾抹一把眼淚,問道:“殺了多少?”

宇文成睿苦澀道:“父親他也是沒有辦法,聖上他下了明旨……”

蕭拾打斷他道:“那死囚呢?我記得揚州城一年也沒有上百個死囚。”

“是逃兵。”宇文成睿苦笑道:“現下義軍四起,人心惶惶,那些士兵也有父母親人……着實放心不下的,就……”

“所以,就要死?”

宇文成睿搖頭嘆息,仍是苦笑:“小拾,你不懂,逃兵不比流民,是不得不殺的。”

蕭拾沉默下來,大步走在前面,宇文成睿心中黯然,絞盡腦汁想要轉移他的注意力,卻無法可想。

足足走了半條街,蕭拾才停下來,拉着他袖子,仰着小臉兒看他道:“走,我們現在就去吃全福居的鴨子!買兩只,一只吃掉,一只拿去喂狗!哈!到時見到仲哥便告訴他,他的心願,我先替他完成了!”

看蕭拾一臉笑容,似乎将方才的事情完全抛之腦後,宇文成睿雖心中忐忑,但也不會蠢的再去提起,笑道:“好啊,小的們!前面帶路!”

蕭拾嬉笑道:“得令!”

果真在前面帶路。

“我先帶你去看看貞嫂可好?”蕭拾背轉身,面對宇文成睿倒退着走,這條街,他閉着眼睛都會走。

“貞嫂是誰?”看着蕭拾歡快的身影,宇文成睿笑問道。

“南門的繕食檔口中,老馮的菜肉包子最是有名了,貞嫂是老馮的小妾,專管賣包子的,心腸最軟,我們沒有要到吃食的時候管她去賒,十有八九都能要到,嗯,若不是她,我不知道餓死多少遭呢!我沒有娘,在我心裏,她就像我娘一樣,漂亮又好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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