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又來
忽然四周嘩聲紛起。
兩人飛速掠往窗口。
跋鋒寒嘆道:“仲少果然了得,當真在十招之內迫出了上官龍的魔功。”
樓下,刀杖交擊的次數愈趨頻密,有如鐘磬頻敲,戰鼓急鳴,氣氛激烈。四周所有人等都看得呼吸頓止。武功較次者更是眼花缭亂。驀地再一聲鳴響,人影倏分。
“锵”!
井中月回到鞘內。
上官龍皮膚紫黑之色盡退,代之而起是病态的蒼白。
一陣搖晃後,上官龍跪倒地上,不住喘氣。
數道人影,分別由不同地方沖出,往兩人掠來。
最快的是蕭拾,跋鋒寒和徐子陵緊随其後。曲傲竟後發先至,從下層的廂房貼地射出。趕上徐子陵和跋鋒寒,兩掌無聲無息地往他們背心印去。
然而這兩人又豈是好捏的柿子,轉眼便交換了一掌一劍。他仍将兩人當做是十多日前給他追殺的窩囊小子,一上手便吃了大虧,悶哼一聲受了內傷。
狂怒間,眼角掃到一道寒芒,竟是一把水果刀無聲無息切向他肋下。想也不想,一指彈去。
蕭拾偷襲失敗,卻毫不氣餒,喚道:“交給我,先走。”
寇仲三人知道他輕功絕世,至不濟也可平安脫身,雖不明白他怎的和曲傲杠上了,但并不擔心他,協了昏迷不醒的上官龍便走。
蕭拾為何會和曲傲杠上呢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曲傲曾追殺寇仲三人,且直到此刻還欲殺之而後快,但要只是這樣,他也不至于現在就撲上去。關鍵是這世上有個詞,叫做惱羞成怒。蕭拾早把今天的遭遇當做是此生最大的恥辱,地位尚在他十歲時給人用一串糖葫蘆騙到妓寨差點賣掉那次之上。現在看見罪魁禍首自動送上門來,一刻也忍不得了。
曲傲一指彈上水果刀,再次郁悶的差點吐血。
蕭拾竟提前放開了他随手從廂房裏摸來的水果刀,讓他錯用了力道,內息錯亂之下,內傷頓時加重數分,與此同時,蕭拾晶瑩如玉的手指鮮花般盛放,如鳥飛魚躍,紛沓而來,轉寰處如羚羊挂角,無跡可求。
寧道奇聞名天下的“散手八撲”蕭拾還不曾學到手,但寧道奇已在漸漸傳他精髓,今趟尚是首次亮相。
四周驚呼四起,寇仲徐子陵這般年輕的絕代高手已經讓人驚豔了,誰曾想半大的孩子居然也如此厲害,這一身武功,好生玄奧!
兔起鹘落之間,曲傲再次失算,他見蕭拾年幼,且招式奇詭輕靈,一沾即走,理所當然的認為內力乃是他的弱項,便不顧一切的逼他硬拼一招,砰然巨響間,曲傲內傷再次加劇,蕭拾借力飄飛,嬉笑聲淩空傳來:“等小爺有空了再來收拾你!”
曲傲提氣便要全力追趕,他此生還沒有受過此等窩囊氣,在萬衆矚目中,給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所辱,尤其“收拾”二字讓他火冒三丈。
忽然一把雄壯嘹亮的大笑聲轟天響起,整個聽留閣都像震動起來。
笑聲中蕭拾轉眼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曲傲臉色微變,大喝道:“來者何人?”
那人的聲音似從遙不可及的遠處傳來道:“本人伏骞,曲老師如今銳氣已洩,伏骞勝之不武。何不另選決戰之期,今晚我們只風花雪月,靜心欣賞尚小姐冠絕天下的色藝,曲老師意下如何呢?”
……
蕭拾追上寇仲幾人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身姿曼妙的蒙面女子,提着上官龍翻過高牆而去,寇仲三人一臉苦笑無奈。
蕭拾風一般落在他們身邊:“發生什麽事了?”
寇仲苦笑道:“祝玉妍,唉,天下竟有比婠婠還要厲害百倍的老妖婆,我們辛苦擒來的戰利品,卻給那妖婦多謝也沒半句的就拿走了,想想也覺不忿。”
蕭拾道:“我追去看看,她總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守着那上官龍。”
寇仲心中實在不甘,偏自己這邊除了蕭拾沒人追得上那妖婦,只得道:“小心些。”
“嗯。”
見蕭拾走遠,寇仲立刻活了過來:“反正此刻天色尚早,與其在這裏幹等小拾,不若我們去做點有意義的事如何?”
跋鋒寒訝道:“離天亮只剩了三個時辰也可算天色尚早麽?還是說你想避開小拾回到曼清苑胡天胡帝一番?”
寇仲搖頭晃腦道:“所謂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其實也不一定要殺人放火,做點溜門撬鎖的勾當也是不錯的。”
徐子陵最是了解他不過:“他定是又在打和氏璧的主意,你知道它給藏在哪裏?”
寇仲得意洋洋:“那是自然。”
跋鋒寒道:“你日間還央小拾給你打探消息,怎的這麽快便知道了?”
寇仲嘆道:“那是哄他的呢!小拾有天下第一的師父罩着,大好的前程等着他,這樣的事怎可拖他下水?哈,子陵你定要幫我!”
徐子陵苦笑不語。
跋鋒寒奇道:“你為何只問子陵,卻不來問我?”
寇仲訝道:“老跋你與此事毫無關系,為何卻要為我拿性命來博?我正為當你是兄弟,才不想你牽連進去,你的煩惱仍不嫌多嗎?”徐子陵亦不解地瞧着跋鋒寒。
跋鋒寒傲然道:“我跋鋒寒何曾懼過什麽人?你們兩個小子身上的麻煩絕不比我少,尚且活的潇灑自在……哈,這般刺激有趣的事,豈能少得了我?”
寇仲大喜道:“有老跋相助,我兩兄弟就如虎添翼。”
……
三人天明時才回到約定的秘地,回城時,三人精氣神已截然不同,恍如脫胎換骨,比之前不止高明了一籌。
一進宅子,便看見蕭拾正在門外焦急的踱步,他這幅模樣,別說跋鋒寒,連寇仲徐子陵都不曾見過,忙道:“發生了什麽事?”
蕭拾一見他們,松了口氣:“你們總算回來了,上官龍給我捉了回來,放在屋裏,還有我順手救了個被她們囚禁的女人……唉!我原以為自己可以安置妥當的……”
寇仲見他急急的交待始末,忙問:“到底出了什麽事呢?”
“唉,那個人來哩!總之,我現在忙着跑路,等他走了,我再來尋你們!”
徐子陵皺眉道:“你跑的過他嗎?不若去尋你師父庇佑好了。”
“師父也阻不了我們見面,我現在還不想見他。陵哥放心,若論長途奔跑,天下絕沒有人能勝得過我。”末了急急道:“再不走就真來不及了。回見!”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跋鋒寒道:“原來世上還有令小拾這般害怕的人,難道我們聯手也對付不了他麽?”
徐子陵苦笑:“此事說來話長。”
跋鋒寒道:“那便算了!有個問題我憋了很久,為何你們都不曾想過将和氏璧與小拾分享?你們絕不是小氣的人,否則我也沒有機會分一杯羹,卻為何獨獨漏了小拾。”
寇仲攬住跋鋒寒的肩膀,道:“不是子陵不願告訴你,而是真的說來話長。小拾身世奇特……”
将蕭拾的事簡述一遍,道:“總之呢,對小拾來說,這些外物早沒了任何用途,他只需好好接收他師父的遺産就好。”
跋鋒寒目瞪口呆,半晌才道:“那你們說的那個人,就是他父親石之軒?”
“正是。”寇仲道:“若給他找到,或者他會洗心革面,好生疼愛小拾,但也有可能會重修道心種魔大法,那時小拾就慘了。”
徐子陵接口道:“我們實在不敢搏這一鋪。想想他曾經幹過什麽吧!扮作小沙彌先後在佛門二宗偷學絕技,出賣親生兒子只為了一觀邪極宗秘籍,更害死他最愛的女人。可見他對武學何等癡迷,對親情卻淡薄之極,我們怎敢賭他的愛子之心能勝過他對至高武學的向往?唉,即使他初時會因歉疚不會下手,天長日久之下又會如何?”
寇仲點頭道:“确實如此,否則我們也不忍小拾和他父親天倫相隔……啊,我們似乎忘了我們的客人呢!”
進門一眼看見躺在床上安眠的少女,跋鋒寒驚呼道:“君瑜?”
“老跋認識她?”寇仲奇道:“咦,此女看去好生眼熟,但我确信從未見過她,否者這般氣質容貌的女子我見過一次定不會忘記。”
跋鋒寒道:“你們認得的應該是她的師姐,江湖盛傳你們從她師姐口中得知了楊公寶庫的秘密。”
寇仲道:“原來是那個麻煩的女人,唉,我們真是冤死了,那女人對漢人恨之入骨,一口一個漢狗的,怎肯告訴我們那麽大的秘密?”
徐子陵道:“那麽她也是高麗傅采林的徒弟?陰癸派為何會如此不智,招惹上他?咦”
寇仲接口道:“定是為了楊公寶庫。陰癸派敢抓她,便絕不會讓她活着回到高麗。陰癸派在她身上做了什麽手腳,為何會一直昏迷不醒?老跋和她是什麽交情呢?”
“我曾和她一路同行,唉,她現在的情形絕非陰癸派做的手腳,而是傅采林得自天竺高僧的一項奇技,名為龜息胎法。君瑜曾親口向我提起過這奇異的功法,說能把人長期保持在沉眠不死的狀态,由于不用消耗能量,故長時滴水不進也不會出問題。”
“她定是因被敵所擒,不願受辱,更不想被逼說出心中的秘密,才會以此消極的方法對抗。我們該怎樣将她救醒?”
跋鋒寒苦笑:“她說天下間除那天竺高僧外,就只傅采林有方法使她醒過來。”
三人面面相觑,跋鋒寒沉默片刻,斷然道:“誰也不知道龜息大法可以維持人體生機多長時間,我需立刻送他回高麗。”
寇仲徐子陵渾身一震,眼中露出不舍之意。
跋鋒寒笑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不過我亦沒有料到分別來的如此迅速,我們莫要學女人般婆婆媽媽,你我兄弟,來日方才。”
徐子陵長身而起:“我去替你聯系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