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殺了蕭拾

蕭拾站在山頭,可憐巴巴的向洛陽眺望。

百裏範圍就像是一道無形的牆,他鼓起勇氣試了幾次,卻終于在最後關頭放棄。

他承認自己是個懦弱的人,他知道即使石之軒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并找上門來,至少短時間內他不會将自己怎麽樣。時間長了,自己更不該怕他,以寇仲徐子陵和自己武功的進境,加上寧道奇為他撐腰,真打起來未必會怕他。可他就是不敢,曾經痛的撕心裂肺的傷口,好不容易長好結痂,痛怕了的他連碰都不敢碰一下,又何況是再将它血淋淋的撕開?他寧願裏面灌滿了膿血,長滿了蛆蟲,也要假裝忘了它。

不遠處的黑豹趁着肚皮向上伸懶腰的機會偷偷瞟了他一眼,發現那人連眼尾都沒有瞧向自己,于是悄悄的爬起來,壓低了身子,匍匐下來,悄無聲息的向灌木叢中潛去。

一個淡淡的目光掃來,黑豹身子整個僵直,不是吧,還來?

那人像沒看到它似的挪開了目光,又開始向遠方眺望。

黑豹也顧不得潛藏了,嗖的一聲鑽進了灌木叢,發足狂奔,連向後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蕭拾對着它的背影不屑的吐吐舌頭:“膽小鬼!”

這麽點膽子也敢襲擊他?他不過就是在它身後飄了五天五夜而已,就吓成這個樣子!哼!要不是看你這五天連兔子都沒逮到一個,快要餓死的份上,我再跟你一個月!小樣的!敢襲擊我!還敢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襲擊我!

不過,豹子身體呈流線型,跑起來速度極快,卻沒有帶起多少氣流,對蕭拾練習禦風術有很大的幫助,這會放它走了,還真有點舍不得呢。

不如,等他吃飽了再去?

唉,它捕獵的時候跑的是最快的,放棄好可惜呢!可是跟着它的話,它就什麽都逮不住了,真糾結啊!

忽然身邊刮起一陣飓風。

練出蕭拾這樣的輕功,眼力自然是好的,否則跑起來自己先暈了,瞬間便看清了飓風的中心是個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

真是……奇怪的輕功。

輕功,自然要輕要快,可這個人快倒是快了,可怎麽就跑的這麽的、這麽的雷霆萬鈞呢?地皮都要給他掀起了一層似的。

好古怪喲!

托着小下巴,輕咦一聲。

忽然,面前巨大的後腦勺忽然變成了一張巨大的臉,一聲驚恐欲絕的呼聲響徹群山:“鬼啊啊啊啊啊啊……”

蕭拾也吓了一跳,他真的真的不是有意的,他只是下意識的就跑去搭順風車,不小心就越湊越近,沒注意就發出了聲音……

可這人膽子也太小了吧?沒聽說武功練到這種地步還怕鬼的!

這樣想着,身子在那張臉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下意識的向後飄遠,此刻落在十多米外的一棵小樹樹巅上,腳尖踩着一枚樹葉順着風飄來蕩去。

他這次也真的不是要吓人啊,如果沒有風,如果不用起他的禦風術,他在一枚小小的樹葉上怎麽站的住嘛!

“鬼、鬼鬼、鬼鬼、鬼……”青年牙齒都開始打顫。

“哥哥。”蕭拾開口,聲音飄渺悠揚:“別怕,這裏沒有鬼的。”

“真、真的沒有?”

“嗯!”蕭拾極肯定的搖頭:“我在這裏幾百年了,從來沒有遇到過鬼……”

噗通!

不是吧?蕭拾落在他身邊,這就暈了?這人什麽膽子這是?

這下麻煩大了,扔在這裏給那只餓的發狂的豹子吃了怎麽辦?目光接觸到他腰間的水囊,正伸手去拿,青年驀地坐起來。蕭拾噗通一聲坐倒在地上,吓得小心肝噗通噗通跳,怒道:“你幹什麽忽然坐起來?吓死我了!好啊,你裝暈!”

“切!許你裝鬼就不許我裝暈?”青年冷哼一聲,喝道:“說!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你才什麽東西呢!”蕭拾大怒:“幹什麽罵人!”

“妖怪也能叫人嗎?告訴你,老子當過和尚的,最不怕的就是你們這些妖怪了!”

“是嗎?”蕭拾不屑的冷笑:“你不要笑死我了,沒聽說和尚只除妖不抓鬼的,怕鬼怕成那個樣子,還敢說自己是和尚!”

“我怎麽不是和尚?”那人急了:“看看我的頭發,諾!你見過誰留這麽短的頭發嗎?還有這棍子!天臺宗特有的我告訴你!”

“是嗎?”蕭拾這時才看見他亂糟糟的頭發下面,居然還有一張不難看的臉:“你幹什麽不把它綁起來?臉都擋住了,你看得見東西嗎?”

“不跑的時候我就會綁。”青年把發帶系在額頭上,看起來倒是蠻別致,有股特別的味道,道:“可是一跑它就掉,好在跑起來的時候頭發都向後飄。”

“這樣嗎?好麻煩,你只綁頭發不行嗎?”

似乎是戳到他的傷心事,瞪大了眼怒道:“怎麽綁?難道讓我紮個沖天小辮嗎!”

想到這他就生氣,書上還說徐子陵是好人,好人有這樣惡心人的嗎?幸好老子涵養好,假裝聽不到。

蕭拾不厚道的笑起來,且越笑越是大聲,青年終于忍不住了,大喝一聲:“妖怪受死!”

一棍橫掃!蕭拾大喜。青年的棍子和他的輕功一樣,力道十足,惹的勁風四溢,正合他練功。順着便飄了起來,青年氣勢驚人的打了十多棍,連他的衣角都沒挨上,忽然轉身就跑,邊跑邊向後瞧。

一直跑了了半個多時辰,才氣喘籲籲的停下,挨着一棵大樹坐了下來,四面看了看:“咦?沒有追來?”

解下水囊剛仰頭,便看到一顆倒挂的人頭:“啊啊啊啊啊……”

蕭拾躲開砸來的水囊,跳下樹來,很是委屈:“我以為你在找我……”

青年攥緊棍子:“你、你怎麽跟來的?”

“就像剛才那樣,在你後面……”

青年頓時毛骨悚然,道:“我、我怎麽沒看到你?”

“我怕吓到你啊,所以你轉頭的時候我就躲起來了。”

青年怒吼:“你這樣更吓人好不好!”

蕭拾好脾氣的安撫:“別生氣別生氣,下次我不告訴你就好了!”

青年欲哭無淚:“你現在已經說了!你這樣我以後還敢不敢跑路啊!會有陰影的知不知道?我說,你跟着我幹什麽啊?”

蕭拾委屈道:“我好容易看見一個人……”

話剛出口,青年已經吓的跳了起來,連聲道:“我告訴你,我我我當和尚的知不知道?我我我會除妖的知不知道?我我我有艾滋的知不知道……”

蕭拾目瞪口呆:“你說什麽啊?”

青年氣勢洶洶:“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麽主意!我有心上人的我告訴你!狐貍精!”

“你你你……你又罵我?”蕭拾氣得直哆嗦:“你才狐貍精,你全家都是狐貍精!”

“不是狐貍精嗎?那你是什麽妖精?”

“你怎麽就認準我是妖精?”

“你不是說你在這裏呆了幾百年了嗎?不是妖精是什麽?”

蕭拾好氣又好笑:“你不是都猜出來我是裝鬼嗎?”

“是哦!”青年摸着頭道:“既然是裝鬼,那說的話當然是假的羅。那你要不是狐貍精,怎麽會這樣……嗯,這裏……”

蕭拾看他在腰上比來比去的,聯想的傳說中的狐貍精,沒好氣道:“我想拿你的水囊把你澆醒,你想到哪裏去了?何況,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能幹什麽啊?”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又不肯服輸,道:“男人長成這個樣子,還說不是狐貍精?”

蕭拾大怒:“你說什麽?”

青年理虧,連連賠笑:“玩笑,開玩笑的,別當真,哈哈!我叫無盡,你叫什麽名字?”

蕭拾冷哼一聲,他故意吓人也心虛的很,便不和他計較,道:“吳盡,這什麽破名字啊?真俗!”

“不是那個吳,是無法無天的無,我從小就是和尚嘛,無盡是我的法號,真名早不記得了。”

“那你還說有心上人?和尚不是要五根清淨的嗎?”

“所以我就跑了嘛!要不是醒過來就在廟裏,誰歡喜當和尚啊!”無盡抱怨道:“我的飄飄長發都沒有了。”

“醒過來?”

無盡幹笑道:“哈,我的意思是……那個記事起,記事起。”

“你從洛陽來,知不知道洛陽有沒有什麽事情發生?”

“是個人都知道羅,和氏璧丢了……”

……

洛陽城一座普通的民宅,一個雪白飄逸的身形從牆外飄落院中,只靜立不動,便有說不盡的風流倜傥、文質彬彬,宛如玉樹臨風,實在不像是會翻牆的惡賊。年輕俊美的男子一掃在外的從容灑逸,慎重的理好衣冠,才恭敬的開口:“師尊,希白來了。”

門內傳來疲憊滄桑的聲音:“進來。”

侯希白推門而入,頓時大吃一驚:“師尊,您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不過區區五日不見,原來只是鬓邊有星星點點的白發,如今卻整個長發都已斑白,雙目遍布血絲,連面容都蒼老了幾分。

“希白,有件事你去做。”

侯希白沒有得到答案,便不敢再問,恭敬道:“請師尊吩咐。”

“你去……”他語音艱澀,似乎在極力掙紮,但語氣铿锵有力,斬釘截鐵:“殺了蕭拾。”

“啊?”侯希白大驚:“師尊不是讓我交好寇仲徐子陵的嗎?蕭拾是他們的……”

“閉嘴!”帶着瘋狂殺意的目光射來,侯希白駭然住口。

疲憊的聲音繼續:“蕭拾輕功驚人,一次不成再難下手,你先與他交好,趁他不防時動手,務必要一擊必殺,決不可拖泥帶水。”

“是!”

“去吧。”

“希白告退。”

侯希白向後退去,在門口轉過身去,還未邁過門檻,身後傳來急切的聲音:“等等。”

侯希白忙又轉身:“師尊。”

“等,一個月以後再動手。”

“是。”

“慢着!這一個月,除了我親自找你,誰的話也不要聽。”

從未見過師父有這般反複的時候,侯希白疑惑的回望一眼,轉身離去。

房中。

“噗!”一口鮮血劍一般的噴出。

“果然,果然是……”那股從內心深處湧出的狂怒焦躁根本就不是他的!想到這些年的悔恨掙紮,他瘋狂大笑,我就是一個傻瓜!

“不管你是什麽東西,既然和阿拾有關,那我就毀了他!”

“痛苦也罷!傷心也罷!絕望也罷!反正那不是我,那不是我!有什麽關系?有什麽關系?!那個不是我,根本就不是我!”聲音由高亢變得虛弱,幾近于無:“不過是一兒子罷了!不過是一個兒子罷了……”

“不管你是神是魔,我石之軒寧願走火入魔,一世瘋癫!也絕不受你擺布!”

一字一句,斬釘截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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