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暮色
秘書最近很想辭職,因為她發現總裁翹班的次數越來越多,仗着自己位高權重、腰纏萬貫、拿捏別人的生死大權就為所欲為,絲毫沒有原先兢兢業業、傑出青年的模樣。
今天還變本加厲,從翹班幾小時到直接曠了工,只留給自己一條冰冷幹硬的簡訊,上面寫着:有事找沈琛。
甚至連個電話都懶得打。
言下之意就是:公司沒倒閉就別找我。
可是沈副總是公司放養的,跟吉祥物似的,只有重大會議和行程才出來露個面,五天中起碼有四天23小時不在公司。大家時常都要上內網看幾眼沈副總的照片醒醒腦子,免得下次見了面,認不出來,被當場炒鱿魚。
賺錢真難,我媽喊我回家紮鋼筋了。
而不顧正業、消極怠工的顧大總裁,現在正躺在床上放空自己,輕易嘗試放縱的滋味。
從劇組出來後,顧衡本來是想回公司的,可是路上越開越覺得不是滋味,心裏跟有把火在燒似的,燒得自己呼吸都在發燙,于是猛地一個剎車掉頭就回了家,因為他怕等會兒簽文件的時候都簽成祁真的名字。
顧衡覺得自己離公司倒閉不遠了,離死也不遠了,躺在床上就開始琢磨扶正小唯,讓他接手黎星的可能性。
後來想想不行,自己死的太倉促,自家小傻逼站都還站不穩,就讓他跑?而且這樣他和賀昀修接觸的機會将會大幅度上升,潛在威脅巨大,一個不小心自己怎麽跟父親交代,怎麽跟祁真交代?
可是沈琛也不行,他手段雷厲不假,但他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黎星只是其中一朵,頂多是開的稍微好一點的一朵,要是交給他,沒過幾天,花葉子都要打下一瓣來。
想着想着,顧衡越發頭痛了,索性什麽都不管,把門、窗還有各種簾子統統關緊拉好,房間頓時陷入一片黑暗,被子一遮就睡的死死的。
夢裏好像又回到了初見祁真的時候。
也許是自己很清楚自己在做夢,所以沒有那些思前想後的顧慮,沒有猶豫,也沒有再一個人熬着無數的深夜和黎明,直接對着那個人說了一句:我喜歡你,喜歡很久了。
當顧衡被手機連續震動的聲音吵醒時,整個人都處于恍惚的狀态,他一向睡的淺,所以醒來的時候,還清晰的記得在夢裏的那種滿足感和釋然。
黃粱一夢也好,空歡喜一場也好,那些敷衍不過去的遺憾,好像有了個落腳的地方。
即使那地方是捕獸的陷阱,只有覆在枝節末葉上淺淺的一層,地下都是虛空,但是遠遠望去,沒有了斷裂的地方,讓心中那個死結松了松結眼,總是好事。
顧衡被吵醒也不惱,因為覺得這個打斷來的很是時候,夢裏的祁真還沒有給自己答複,這很好。
顧衡慢慢睜開眼睛,身邊的手機依舊沒有間隙的震動着,亮着的界面是一片黑暗中唯一的光,顧衡随手拿過手機,眼睛被刺的有些疼,緩了好一會才慢慢适應過來,不經意瞟到時間,都晚上7點多了,自己竟然睡了這麽久?
說睡深了也不是,因為并沒有覺得睡得有多好,額間還冒着一點點細汗,渾身黏膩膩的,說睡淺了吧,又睡了這麽久,還真是稀奇。
顧衡一看提醒消息,十條裏面有八條來自宋北辰,也是,這麽吵的除了自家小傻逼就只有他了,顧衡點進去,想看看他到底又在鬧什麽幺蛾子。
随手翻了一翻,果然沒什麽要緊事。
就是說他在國外浪了一圈,下午剛回到祖國母親的懷抱,壓抑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想要和兄弟姐妹們一起分享這種歸家的喜悅,希望大家能一起相聚在暮色,他做東。
暮色是一家酒吧,宋北辰自己開的酒吧。
酒吧倒是不大,但是來來往往的人非富即貴,基本都是他們圈子裏的,用宋北辰的話說,在暮色裏溜一圈,要是真想正經打招呼,那手都不用放下了,一直舉着就好,因為全都是熟人。
顧衡本來不想理會,因為現在渾身上下沒什麽力氣,只想洗個澡再好好躺在床上,可是宋北辰就像知道顧衡的想法似的,忽然瘋狂的艾特顧衡,說他要是不來,就把他小時候被顧爸爸戴個蝴蝶結,穿件小洋裙的周歲照發在朋友圈,讓他身敗名裂!
還嚷着什麽我已經問過你秘書,掌握了你的行蹤,你今天還敢曠工不去上班?別躲在屏幕前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看。
顧衡:……
這時賀昀修也加入了戰局,說顧大總裁早上去了一趟劇組,大概是心情不太好,所以回家躲在被窩裏哭了。
顧衡看到的時候,心裏驚了一下,總覺得賀昀修話裏有話,可是又覺得不該啊,今天遇見祁真是意料之外,在那種情況下扭頭就走也不太可能。
自己裝的這麽好,忍的這麽好,演技都飙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可賀昀修是影帝,相當于在關公面前耍大刀,在孔夫子門前賣《論語》,再仔細看看賀昀修這三小句話,竟然只錯了幾個字。
去劇組沒錯,心情不好沒錯,躲在被窩裏沒錯,只不過不是哭了,是睡了。
顧衡心裏、手裏冷汗都發出來了,一時間大腦跟炸過似的,開始無盡的自我催眠,他只是随便說說,沒有什麽其他意思,別多想。
然後顧衡手比腦子更快的在聊天界面上打上:馬上來。
接着就下床跑到浴室裏随便沖了沖,身上冒着一點點汗,甚至有些燥熱,但是心裏跟被冰攆過一樣,冷的緊。
顧衡頭發都沒吹,随意套了一件短袖就出門了,也不管外面是什麽天氣,他知道必須去喝點酒,讓自己不那麽清醒,否則遲早要被折騰死。
等到顧衡熟門熟路的摸進暮色,宋北辰已經喝了有一會兒了,霍銳神色淡淡的坐在一邊看着手機,面前的桌子上倒是很幹淨,顯然還沒開始喝。
聽到開門的聲音,宋北辰擡起明顯染着醉意的眸子,一步一步挪到門口,帶着滿身酒氣就抱了上來,還抱得死緊,勒的顧衡脖子跟腦袋差點分了家。
宋北辰一邊抱,一邊嘟囔說:“好兄弟,你這個茍富貴了,還沒相忘記,有義氣,幹杯。”
顧衡不知道宋北辰這話是怎麽斷句的,是“你這個,茍富貴了”還是“你這個狗,富貴了”,聽着就是不得勁,于是一把推開尚且清醒的宋北辰,讓他跟個旋風陀螺似的倒在沙發上,然後單手插到口袋裏就往霍銳那邊走去。
顧衡一邊走一邊對着霍銳說:“他這是怎麽了?”
“被宋伯伯用些手段催回來的,凍結了卡,給他戴了條腳鏈子,想拴在家裏學些規矩。”霍銳說完,便上手給顧衡倒了一杯酒,慢慢推了過去,“開車?”
“不開。”顧衡接過那杯酒,仰頭就灌了一大口,喝的又兇又猛,一杯酒瞬間見底,接着又自顧自的續上一杯,看的一旁的霍銳皺了皺眉。
不對勁。
“怎麽了,不喝嗎?”顧衡對着霍銳面前的酒杯挑了挑眉,看着他坐在那裏紋絲不動的樣子。
“不喝,胃不舒服。”霍銳揉了揉額頭,笑着說。
他的确不想喝,倒也不是因為胃痛。
賀大影帝明天要一大早起來拍戲,不能喝酒說會臉腫,所以不能來,本以為只有北辰一個人鬧着會喝多,那倒也不怕喝那麽一兩杯,可是這顧衡明顯就是來買醉的,如果三個人都不清醒,那可不是什麽好事。
“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對自己也上點心,年紀輕輕就折騰這麽多毛病,老了怎麽辦。”顧衡扭了扭有點酸疼的脖子說道。
出門的急,頭發在路上被風吹幹了,不知道是風太冷了還是心思太重,總覺得那股寒意順着脊背一路向下,逼得自己生生打了個冷顫。
霍銳随手把包廂的溫度調高了幾度,皺着眉頭把宋北辰脫在沙發上的外套扔到顧衡頭上,學着顧衡的語氣回道:“現在不是8、9月了,晚上冷的快,對自己上點心,別年紀輕輕折騰出病來。”
一句話噎了回去,而且是原話奉還。
而一旁趴着的宋北辰,則是迷迷糊糊擡起頭來,大聲的喊了幾句:“點心,什麽點心?”
看的一旁的霍銳想糊他一個巴掌。
顧衡也不惱,不在意地聳了聳肩,把衣服從頭上拿了下來就扔到一邊,端起酒杯灌了一口,才輕描淡寫的說:“沒事,酒喝着就熱了。”
話雖粗,但是語氣中總透着一股,要去終南山買個山頭當場飛升的感覺。
宋北辰端着酒杯慢悠悠坐到霍銳身邊,撲閃着眼睛看着手裏空空如也的霍銳問道:“阿銳你為什麽不喝?”
霍銳看他整個人搖搖晃晃的也坐不穩,一陣眼暈,長嘆一口氣拉着他往沙發深處扯了扯,免得他滾到地上去。
顧衡瞧着已經快到臨界點的宋北辰,端着酒杯晃了晃,打趣道:“宋少這東做的不是很地道啊,我們還沒喝多少,你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說着手上也沒停下動作,冰塊碰着杯壁發出叮叮的脆聲,一下兩下混在門外傳來的音樂聲中,倒也不難聽。
“顧總賞臉,我就算再沒個顧忌,也不能失禮。來吧,朋友們,讓我們高舉酒杯,敬我們偉大的顧總,祝黎星千秋萬代,顧氏一統江湖!”
宋北辰說完就把酒杯顫顫巍巍舉了起來,想越過霍銳跟不遠處的顧衡碰杯,結果酒勁上來,身子一下子軟了下來,跟根燙過的面條似的倒在霍銳身上,好死不死地把酒整杯潑到了霍銳的襯衫上,特麽還帶着冰塊。
然後看着拳頭已經捏起來的霍銳,求生欲一下子爆的比酒氣還要沖些,眼睛一閉,直直往沙發上一躺,再不敢動彈。
霍銳:……
“這小子是故意的吧”顧衡笑着說,心情都變好了一點,不知道是因為這酒是個好東西,還是宋北辰是個好東西。
“等會兒就把他送到宋氏本家去,我親自送。”霍銳拿起一旁幹淨的帕子擦着衣服,語氣漫不經心,可是顧衡就是從中聽到了咬牙切齒的意味。
作者有話要說:
霍大少和宋小少爺不是一對!
寶貝們別站錯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