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夏先生,這是新任局長的資料。他接受媒體采訪的時候都不允許拍照,這張是從遠處抓拍的,鏡頭有些模糊。”着黑西裝的男人敲開書房的門,進去後恭敬地遞給易邪一份資料。說是一份其實也就只有兩張紙,照片便占去半張,要調查的人不是沒什麽人生經歷便是背景太過深厚被掩藏了。

照片雖然只有側臉且有些模糊,易邪只一眼便認了出來,眼中露出興味:“王羲之。”

“夏先生認識他?他是倪老将軍好友之子,軍校畢業,期間五年行蹤不明,一上任便大刀闊斧地改革了局裏的一些不良作風,破獲半年都無進展的無頭女屍案件,加強了城市安全管理和設施建設等等,贏得了群衆的叫好聲。”

“知道了。”易邪揮揮手示意那人退下。随手把資料往桌上一丢,這些都是經過掩蓋的,無任何實際意義。易邪靠在轉椅上,目光沉沉地打量資料上的圖片。也許那天不應該留下他的性命。只是淩又該更加恨他吧?他和淩之間的鴻溝總是在不斷地加深,加寬。

遙想前事,被淩懷疑是他殺了小西時他生氣對方的不信任,根本不願做任何的辯解,淩的目光看向他人時他會嫉妒得抓狂,他會讓那個人消失得淩再也看不到,就像對待赫連慕璃一樣…再來一遭,他亦會如此吧,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本性難移吧,呵。嘴角牽起一個冷笑,易邪疲累地合上眼,現在他願意試着去改變并已經做出改變,去做一個不像自己的易邪。淩冷冷的眼神在眼前晃過。只是,他們能否回到當初?

最近他接手的地盤上總是被警察突襲,想必是這位的傑作吧?能查到淩的失蹤是他所為倒是有幾分本事。嘴角的笑更加邪肆,既然對方這麽熱情,那他也回贈一份大禮吧。

易邪站起身,打開保險櫃,從裏面拿出一袋東西進了洗手間。

估摸着淩差不多洗好澡了,再次細細打量一眼鏡中的面孔,易邪眼中露出滿意從書房出來,往卧室走去。

王嫣然很擔心上面的狀況,時不時擡頭張望樓上,好在大家都在忙着準備晚飯倒也沒人注意到她的異樣。廚子正往桌上擺菜,也不待人吩咐她去喊淩和易邪下來用餐,她便自發地去了。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了,快踏上二樓時她停下腳步,努力做了幾個深呼吸平緩了一下心緒,然後才接着往上走去。

王羲之長官!淩住的卧室在樓梯與書房中間,她看着迎面走來的那人,驚得差點下意識地行禮,好在及時忍住了。心下疑慮重重,仔細盯着人看了一會,似乎眼神不太一樣,多了些張狂邪肆。

“春眠不覺曉…”

易邪疑惑地看向王嫣然。

“處處蚊子咬。剛剛看到一只蚊子突然想起這首詩來。晚飯做好了,我來請淩先生和您下去用餐。”那審視的目光讓王嫣然的臉越來越僵,好在她平時總是頂着木然的表情,相對其它還是比較容易維持住的。卧底太不好混了,別人都是英勇就義中槍犧牲什麽的,而她,很可能就是被對方的目光殺死的。回去之後她一定得要求局裏漲工資!!!她的肉都吓掉好幾斤了。

“知道了。”易邪推開房門進去。

這個聲音是——夏傲寒!王嫣然猛地吸口涼氣,好險。好在她多留了個心眼,剛剛那句是他們為了以防萬一想出來的接頭暗語,答案當然不是‘處處蚊子咬’了,也不是‘處處聞啼鳥’,而是這首詩作者的名字,亦是特警隊隊長的名字——孟浩然。只是夏傲寒怎麽會頂着王長官的臉,而且還那麽惟妙惟肖,整容也很難有這個效果吧?門口這兩個門神一樣的保镖竟也不覺得奇怪,像是知道來人是誰一般。王嫣然覺得眼前籠罩着一大團的迷霧,撥開一層又是另外一層。

淩雲也不知道能不能認出對方,希望他不要誤以為是王長官然後把今晚的計劃說出來商讨才好。王嫣然急得想撓牆!

Advertisement

易邪一進門便看見淩坐在床上,頭發濕答答的,手上拿着毛巾正看着它發呆。

他故意加重腳步聲。淩擡眼看了過來,也許是剛沐浴過的緣故,也許是剛剛被易邪挑起的□還未完全散去,清冷的眸子罩了層薄薄的水汽,霧蒙蒙的惹人心生憐愛。

待看清那張臉,淩單手一震床沿整個人飛身而起,凝力使毛巾成劍直直刺了過去。易邪當即斜身踏步躲過攻擊,淩卻不肯就此放過,手腕一抖連連刺了三“劍”,招招指向易邪身上重穴,招招用了全力。易邪心下一驚,當下不敢大意,身形如靈蛇一般滑動。他現在的功力雖不如淩,實戰經驗卻比淩豐富,淩的功夫可以說是他一手指點的,每招對方出什麽下一招的應對是什麽他可謂了若指掌,這一點讓易邪心下稍松。淩應該發現不了他功力盡失,而夏傲寒功力遠不如他。

可是易邪很快便發現他錯了,淩的招數剛柔并濟,大異于以往且精進不少。當你以為他柔的時候則剛,當你以為他剛的時候則柔,每招之後又有變數,環環相扣,拆了幾十招後易邪漸漸有些力不從心。淩揮舞着毛巾急點,全身功力都灌注其上,易邪不敢硬接,握手成爪抓向淩的面門想迫對方回招自救,淩卻不急于回招自救,而是一掌當胸拍出。待掌心厚實的觸感傳來,淩當下一愣,急急撤回掌力。剛剛聽到腳步聲他便知道對方是易邪了,一直想找人過招,現在身體好的差不多便想和他較量一番。

易邪只覺得氣息一滞,胸口翻騰不已,喉頭有血腥氣,硬生生撐住,退了兩步之後才停下。

“你…”淩站定,驚疑地看着易邪。

易邪也不出聲,任由他看着。

“怎麽回事?你受傷了?”要不然怎麽會被他所傷?

“呵。”易邪注意到放在床頭櫃上未喝一口的水,牽唇冷冷一笑,“你發現了?”要不然有了藥的牽制他今天斷斷不會露出馬腳,更不會輸。

這話一語雙關,既指淩發現他下藥的事,又暗指淩發現他是易邪的事。淩沒有接話,而是目光複雜地看着他,問:“為什麽?”

他問的也含糊,既可以理解為他問的是為什麽下藥,或者為什麽扮成王羲之的模樣,亦或者易邪樂觀一點,淩是在關心他的武功為什麽遠不如前了。這三個易邪卻是都不願意回答的。

“你認出我不是他,是因為你對他太過了解還是對我太過了解?”易邪平息着翻湧的血氣,烏黑的眼珠子黑色更加濃郁,他緊緊盯着淩,空氣頓時變得有些凝滞。

淩窒了一下,心下複雜起來。清冷透亮的眸子回視易邪,緩緩答道:“腳步聲和聲音。”

易邪一怔,心下五味陳雜,在夏傲寒身體沉寂了幾年,竟是連易容術最基本的常識都給忘了麽。

“小西不是你殺的,對嗎?”淩一瞬不瞬地盯着易邪的眼睛,語氣艱澀地問道。

“是與不是又有何意義,那都已成過去。你最好現在殺了我,否則你是別想出這幢別墅的。淩,機會僅有一次。”

他就要脫離易邪的控制了。

似乎,也沒有想象中的高興。

為什麽他竟可以說的這麽毫不在乎!淩一突然憤恨起來。可是又能怎麽辦呢?正如易邪所說那已成為過去,再去追究已無任何意義。對于易邪,淩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想脫離對方的控制這是一定的,易邪的控制欲太強,讓他覺得窒息。

可是,讓他殺了他…他怎麽可以說得這般輕松!他怎麽下得去手!還是他認為他對他的恨已足夠促使他動手?也是,就算除去小西不是他殺的怨恨,他還是應該恨他的,恨他對他的隐瞞,恨他讓他受的侮辱,恨他對待小璃的殘忍…這一切都讓他難以他釋懷。可是想對方死嗎?小西死時他是有過這種沖動,可是很快便熄滅了,之後怎麽也提不起來了,他只是厭惡起自己的無用來,連最珍愛的親人都保護不了。雖說已經不愛了,卻很難真正放下。

看着淩天人交戰,眼中變化莫測的情緒,易邪的心緒也随之變幻着,只是表面上卻還是一副毫不在意,淡然處之的模樣。

“晚飯應該做好了吧,我餓了。”淩拿了毛巾胡亂地蓋在頭上擦拭起來,遮住煩悶的情緒,同時也遮擋住了易邪的視線。

易邪莫名地高興起來,氣氛陡然一松,他笑着走過去拿掉淩手中的毛巾,邊運功幫淩把頭發烘幹邊道:“早做好了。光顧着聊天了,飯菜該冷了。”

手中發絲柔軟細滑的觸感給易邪一種錯覺,仿佛懷中這人也是這般乖順。他吻了吻淩的發梢,語氣有些責怪:“怎麽這麽不會照顧自己。”

淩一怔,這句話讓他想起與易邪相識相悅不久後一次出任務的情景。為了盡快解決目标回去與易邪相聚,一時大意中了對方的毒镖。那時只想着要見那個邪魅倨傲的男子,只是草草地服了解藥便立即回程,導致未清的餘毒擴散,臉上都被可怕的黑氣侵蝕。見到他第一眼時易邪第一句就是這麽說的,一字不差,連語氣都是一模一樣,帶着責怪和不易察覺的心疼。他當時是怎麽回答的呢?似乎只是回以一笑,帶着羞澀與幸福。現在呢,心裏卻只剩下苦澀和茫然。淩扯了扯嘴角,怎麽也笑不出來。

“下去用膳吧。”易邪往浴室的挂鈎上随手一抛,毛巾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聽話,剛挨上挂鈎的邊便掉落下去,同時不受控制地咳嗽出聲,他伸手去捂,卻沾了一手的血漬。

“你沒事吧,我幫你療傷。”淩身手去扶易邪,同時一手抵住他的後背。

易邪擦掉嘴角的血跡,剛剛好在淩及時撤了掌他傷得倒是不重,只是沒有調理便又運功給淩烘幹頭發岔了氣致使氣血不暢,咳出來倒是舒服了一些。“無妨,只是氣血不順。你的功力漲了不少,招式也精進許多,是你自己揣摩的嗎?”只是心下有些感慨和傷懷,原來沒有他淩也可以很好。而他若沒了淩卻只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淩卻是不容他的推脫,硬是運功幫他療傷,易邪無法只得由他。“這個世界的武功很是玄奧,卻無人精通,我只不過是習得皮毛加以運用罷了。”

“是嗎。”在夏傲寒體內的幾年,前面一直昏睡着,醒了也不能長久地保持清醒,清醒時又總是想着淩,想着他們以前的日子,這些身外事竟是一點都沒有留意到,盡管夏傲寒總是與人切磋。

兩人一時竟是無言。待淩收功,易邪首先打破沉默:“下去吃飯吧,不是說餓了嗎。”

餐桌上兩人都是靜默無語。易邪在思考着今晚的軍火交接,這是他第一次接觸這方面,就算對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卻還是怕遺漏什麽,他做事向來要求盡善盡美。手底下收羅的那些人,能力也還有待考察。淩的思緒卻有些雜亂,一會想到前世的那些恩怨糾纏,一會想到今世的種種,然後突然想到王嫣然提到的今晚的行動…

武易柯進了餐廳,見到主位上坐着的陌生面孔一愣,然後想起前段時間易邪召集衆人說過的事,他特意看向對方的拇指,只見上面戴着一枚墨玉扳指,立馬恭敬地垂首道:“夏先生,一切準備妥當。”

“恩。”易邪随口應了一聲。

淩心下一凜,他去看易邪,卻只見對方仍是一如既往的閑适之态,仿佛沒有他辦不了的事一般。也的确,易邪要做的事情還從未失敗過,以他天下排名前三的武功,他有這個自傲的資本。可是,現在的他功力大不如前,他還能像以往一樣随心所欲嗎?再則,這個世界又遠比福澤大陸危險。

“怎麽了?”

對上易邪關心的目光,淩不自然地別開眼,卻正好與王嫣然的對上。她似乎想引他關注很久了,眼中滿是焦灼,見他看過來暗地裏一個勁地擺手,易邪在旁她也不方便說什麽。

“用完膳若是覺得無聊的話可以看看電視,我很快回來。”易邪給淩夾了一筷子菜,然後放下筷子拿起毛巾擦了擦嘴,站起身示意等候在一旁的武易柯出發。

“邪…”淩心下突地有些慌亂,脫口喊道。

易邪回身看他。他想讓他不要去,可是易邪決定的事若不說出個讓他信服的理由對方根本就不會聽從。可是若是說了,羲定會很危險,易邪扮成王羲之的目的他還不甚明了。腦海裏千回百轉,淩最後卻只是道:“一個人看電視有些無聊。”

易邪緩緩笑了開來,俊逸的臉帶了些邪氣,讓人看了不由得臉紅心跳。他走過去給了淩一個深吻,安撫道:“乖,我很快回來。”言罷,轉身離開。

淩凝視着他離開的背影,張了張嘴,卻最終沒有說些什麽出來。心下的慌亂感更重。

傭人收了碗筷,淩坐到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王嫣然到底年輕按捺不住,湊近淩咄咄逼人地問道:“淩先生喜歡上他了嗎?”

淩只是擡眸看了她一眼,随即把目光轉向電視。

“淩先生知道王長官為了救你出去做了多少努力嗎!淩先生以為新官上任的那三把火真就那麽好燒!淩先生以為把話說出口就可以救夏傲寒性命,卻不曾想到我們亦可能為此喪命!淩先生要把王長官置于何地!”王嫣然情緒有些激動,剛剛她是真的怕淩會說出來,心從下午便一直提着,不上不下的。

只是短短幾天的相處她已經了解到易邪的為人,若是知道她是警方派來的卧底,只怕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雖然做這行早已做好随時犧牲的準備,但是真正當死亡即将來臨時她卻忍不住得害怕。她還那麽年輕,她還沒結婚,還沒做出功績,還沒享受人生,還未孝順父母…

淩看着電視沒有回答。其實卻是什麽也沒有看進去,過了一會問:“交易的地點在哪?”

“K市的碼頭。你要去哪?”王嫣然去拉淩的衣袖卻拉了個空,淩的速度太快了,她不得不小跑着跟在後面,焦急地道,“行動還沒開始,我們這邊接應的人員也還未到,我們是逃不出去的。夏傲寒假扮王長官的消息我剛剛傳遞出去,也不知道王長官他們來不來得及想辦法應對,若是被媒體拍到是長官和軍火商交接,長官是跳進黃河也難洗清了!”因為怕被旁人聽到,又不得不壓低嗓子說。

淩聽了她的話心下更是焦灼,步子不由得更快,推開大廳門走了出去。

“夏先生吩咐淩先生不得出門。”守在門外的小弟連忙攔阻。淩随手一揮,兩人便哀叫着倒地不起,王嫣然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也許,這場營救行動她的參與是個多餘?

淩剛踏進院子,警報器便響了起來,他眉頭一皺不以為意地加快步伐,他必須趕去阻止。他不想讓兩人中的任何一人受傷。而且,剛剛易邪離去時心裏莫名産生的慌亂感也讓他難以坐等下去。

“淩先生,若是您再不停下我們只能采取措施了。”有聲音透過喇叭傳遞開來。

淩毫不在意,只是回頭示意王嫣然不要跟過來,他不知道對方指的措施是什麽,他不想拖着個累贅。

“射擊!”

淩難受地呻吟一聲,緩緩睜開眼,适應了一會眼前的光線,意識也随之清醒過來。

“你醒了!”王嫣然放下擔憂,松了一口氣道。

他這是怎麽了?記憶很快回籠,沒想到易邪防他防得這麽厲害,也怪不得他說若是不殺了他以後別想出這個門,他竟是在院子裏密密麻麻地布滿了細小的噴頭,裏面灌注迷藥…他一時大意竟中了招。

“我昏睡了多久?”

“兩個小時。”

“他們交易是幾點?”

“九點半。”

“現在幾點?”淩從床上坐起身來,腦袋還是有些昏沉,藥力還沒散去。

“九點。”

來不及了。從這裏趕過去最快也得一個小時…淩頹然地倒回床上。

作者有話要說:打算再一章就完結~最近又開始忙了,會盡快完結的~謝謝大家的支持~O(∩_∩)O~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