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雀鳥啄花是一種喜好。
在鳥類中,有少部分鳥類的确能以某些花種花苞為食,但大多數都是被春花的氣味與顏色吸引,以及築巢的習性,才會有啄撷花瓣行為。
曾有人将一只紅腹灰雀在垂櫻間嬉戲,抓緊樹枝準備飛起的姿态畫入紙中,背景選用的浮世繪之藍沉靜大雅,其中花鳥呼應,小鳥的動作又被描繪得十分靈動。
朝日川一時在見過這幅畫之後,就感悟出了這十分靈巧的一型。
他理所應當地覺得作為一名繪者,所有的劍型都該來自于創作之中。
繪之呼吸·二之型·灰雀垂櫻。
黑發的鬼以刀為筆,淩空劃出的飄逸墨線斑點潑灑,驟然化成靈巧躍動的灰雀,在櫻雨間撲扇翻飛。
這一型比本源的水之呼吸雫波紋擊刺更快更輕,卻也更鋒利精準。
黑影身上的紅眼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看到一道刀光閃過,然後劇痛襲來。彌彌切丸直接在它每一只眼睛上留下了切切實實的刀口!
黑影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嘯聲,被擊中的眼睛痛苦地合上留下血淚,它開始變形,化作了一個巨大的手掌,剩下的眼珠蠕動堆積到掌心合成獨眼,朝朝日川抓來。
朝日川一時不慌不忙,下落之後一踏桌子,轉動手腕。
繪之呼吸·一之型·臨摹——八重霞!
八瓣霞光瞬間從彌彌切丸的刀刃上綻放,同時也掩藏住了朝日川一時的身形。
被時透無一郎虐了那麽多天,臨摹出霞之呼吸的型對他來說不是難事,朝日川一時幾個上下跳竄的動作,緊盯着妖怪的動作。
他的刀太短,輕易近身的話容易被這種形态的怪異抓住。
朝日川一時估量着距離,靜靜伏下身。
再度受到八道刀擊的“怪異”無可奈何地在霞霧裏抓狂,巨大的手掌帶着赫赫邪氣舞來舞去,但握進掌心的只有一團绮麗的霞霧。
嘩啦。
突然之間,它像是聽見了某個方向傳來的一聲動靜,像是朝日川在霞霧中不慎碰到了牌桌上的麻将,暴露了位置。
巨大的手掌瞬間轉向,表面的邪氣像是燃燒了起來,滾滾沖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嗖——霞霧的散開比手掌的動作都快,混淆視線的霧氣消失之後,那掌心中紅色的獨眼猛地大睜,看清了眼前的人。
寺廟的主人一臉淡定地站在霞霧的最前方,身前豎着一把簡樸的長弓,正緩緩拉開弓弦。
熟悉百目鬼的人都知道他有一把可以化作破魔箭的道具,箭矢上潔淨的氣息更是妖邪畏懼的東西。
黑影在看到百目鬼的時候就戰栗了起來,五指立刻化成液體般的東西收攏到眼前。
它再度變回了一個黑色的墨團,想要牢牢護住掌心上的那只眼睛。
但下一秒,它又聽到一個聲音,令它更加恐懼了起來。
像是有人在它的身後,緩慢地轉動着握着刀柄的手腕,刀刃在翻轉間帶動了小小的風聲,最後持刀的人應該是擺出了一個反手握刀姿勢。
很少有人能意識到,灰雀垂櫻是模拟鳥類的動作出刀,所以步姿必須靈巧多變,本質上其實是一個實打實的繞後技。
“雀鳥”在它的身後輕輕笑了一聲,打了個招呼:“嘿,我在這。”
墨色的湖泊霎時在心境中展開,朝日川一時平靜地向前踏了一步。
臨摹——水之呼吸·十一之型·凪。
一步之後,他的身體穿過了“怪異”,刀尖上的最後一滴墨水落入湖面,漣漪微微,最後所有的一切歸于風平浪靜。
他身後那團混沌的黑暗被-幹脆地一刀兩斷,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就像是溶解一般落入了他腳下墨色的湖泊中。
“啪、啪、啪。”
櫻花飄過眼前,朝日川一時從模仿凪的心境裏走了出來,就看到小羽的奶奶在桌前拍了幾下手:“哎呀,真是漂亮的一刀啊。”
“朝日川,沒事吧?”炭治郎關心道
“呼,沒事。”
朝日川一時收刀,卸下了一口氣,走回到牌桌旁邊,“這樣就可以幫到他們了嗎,奶奶。”
小羽的奶奶還是呵呵地笑着:“你這小鬼,年紀明明比我還大。”
“……”朝日川動作一僵,不知道該不該把握住這個吐槽的機會。
炭治郎第一次直面見到靈異事件現場,感覺和獵鬼的情況完全不同。
他忽然意識到了朝日川話裏不對勁的地方。
“等等,‘他們’?做夢的不是一個女孩子嗎……?”
朝日川一時靜了靜,看向小羽的奶奶。
“哎呀,小孩子果然還是可愛啊。”小羽的奶奶敷衍道。
“诶,謝謝。”
黑發的鬼告訴劍士少年:“被幫助的對象其實有兩個。”
炭治郎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在小羽的奶奶說出被幫助的還有櫻樹的時候,少年明了地點點頭,覺得這個說法沒有什麽不對。
但和朝日川一時說的意思還是有區別的。
他在看見少女手臂的時候,還看到了櫻樹上有一圈淺淡的光暈,因為色澤太淺,炭治郎可能沒有注意。
可朝日川其實也有一點不解的地方,就是在他在看到那層光暈的時候,為什麽就會自然而然地覺得那是這顆櫻樹的“靈魂”一樣的表現。
他甚至從中有一個認知,這一株櫻樹正在被人類過分的留念之情桎梏着,所以他的斬殺是在幫對方解決這個麻煩,因此有着很高的興致。
他好像……很熟悉這株櫻。
奇了怪了,朝日川一時自己困惑了起來,自己以前可從沒來過百目鬼的寺廟啊!
“百目鬼先生?”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耳邊傳來炭治郎的聲音。
黑影已經朝日川被斬掉了,但百目鬼沒有回到桌旁,他再度拉開了弓箭,瞄準櫻樹的方向。
“百目鬼?”看到他的姿勢,朝日川高聲奇怪道,“你要做什……”
一只流水一般的箭矢逐漸在弓弦上形成,百目鬼的射姿十分标準,一陣弦音如展翅,嗖地一去,讓人的視線不自覺地追随着那道細影。
好像就是在忽然之間,庭院中某種如同結界般的氣氛變了。
朝日川一時慢慢睜大了眼睛。
浮花陣雨裏,一尾迤逦瑰豔的衣擺在櫻枝間緩緩垂落,徐徐展開。
在那一刻,永遠沉睡在夢中的少女似乎蘇醒了過來,她拉開蜷縮的身體,有些迷茫地擡起頭,綢緞般的黑發從她的背脊淌下。
她像是看到了什麽,緩緩地往高處伸出了手。
怒放的櫻花在熏熏然的春風中被吹落,穿過她細淨的、半透明的指間。
一片柔軟的花瓣婉轉而下,想要貼近她的額頭。
她閉上了眼睛。
是春天啊……
……
逝者于春日離去了。
朝日川一時還在震撼當中,差點喘不上氣。
“天啊……”
他忍不住壓了一下胸口感嘆出聲,好像這樣做就能緩和一下他劇烈的心跳,“這也太美了!”
沒有人能想到逝者摒拂了留念成佛的一幕居然會那麽美麗,那是一種比花鳥風月的的美态更加極致而柔和,仿佛每一秒每一片落下的櫻花都直接落在了人的心髒上。
庭院中的其他人也因此失神了一瞬,然後紛紛回過神來。
炭治郎也激動得有些說不出話來:“這也真的……太漂亮了!”
樹上的少女離開之後,落花的趨勢明顯地變小了,袅袅幾片落到桌子上。
朝日川一時慢慢收起刀,深深地吸了口氣,心境豁然開朗。
大腦裏的所有想法似乎全部都被那美麗的一幕所沖垮,在之後的思考都有些混亂,但只有一點被他十分确定了下來,那就是能追逐到妖怪的身影真實太好了。
仿佛有一個與生俱來的認知刻在朝日川一時的心裏,在他的認知中,反常的怪異不一定就是恐怖陰暗的,一定也會有人類無法想象到美麗存在。
這次出門簡直值得不能再值,能收獲這一幕完全是意外之喜。
朝日川一時高興起來,心想回去要好好感謝四月一日!
見到他把畫板上的紙撕掉坐回桌邊,小羽的奶奶表情不變,叮囑了一句:“不要太過留戀一個成佛的人哦。”
老人家的語氣很輕巧,甚至有玩笑的意味,意思反而是完全不擔心他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朝日川一時的回答倒是斬釘截鐵:“晚了,奶奶,要是有妖怪這麽出現在我家窗外的櫻樹上,我絕對會淪陷的!”
這一點他心如明鏡,讓他迷戀的美麗并不是逝者,而是怪異的本身。
“哎呀,”老人家鎮定自若地摸起牌,仿佛剛剛只是發生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插曲:“那要記得經常打開窗戶,或許總有一天能心想事成哦。”
朝日川一時拍起大腿,應得豪氣幹雲:“借您吉言!”
有什麽能比占蔔師給的建議有用?不如回去就把窗戶拆了吧!朝日川一時興致高漲地想。
老人家看出他那幾乎寫在臉上的神經病般的想法,扔出了手裏的牌:“在這之前,先結賬吧,小鬼。”
才反應過來自己輸了多少把的朝日川動作一頓。
朝日川:等等,在這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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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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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打過瘾,準備無限列車(摩拳擦掌
*灰雀垂櫻是葛飾北齋的花鳥畫,又叫鸒和垂櫻,畫上的紅腹灰雀在日本有代表吉祥和喜慶的意思,感興趣的小夥伴可以搜一下,超好看的!(魯迅.jpg
不過對畫的解讀是我自己瞎編的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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