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程奕開車和他走路一樣,快而穩。他載着張安怡,在臨近晚九點的街道一路疾馳。這個點車流通暢不擁堵。是以,不過半小時左右的車程,他們便就近到了市區的一個三甲醫院。
泊好車,程奕繞到副駕駛打開車門彎身去抱張安怡,剛探出手他突然停住,認真看她一眼淡聲一笑,說了句:“別怕!就先拍個片子看看。”
說罷,一如來時,他抱起她穩穩的走進醫院去挂急診。
張安怡微微低頭,心內感動又略是訝然。今天的程美人真太暖了些。主要這些天來,他對着她常常是一派淡淡冷冷,意味不明而莫測高深的表情。
有時,她甚至疑心他是不是有在故意吓她?因為看過勞模群的聊天記錄?但這只是一種感覺,她拿不出證據。畢竟程美人沉靜穩重,公私分明,要說他如此孩子氣的“公報私仇”怎麽聽她怎麽的小人之心。
而他剛剛竟然看出她心生的膽怯,她還以為她掩飾得很好。她其實不算膽小的人,在女孩中也算得上堅強。可她的确挺忌諱醫院,害怕看醫生。
“小姑娘,你可真有福氣!”
接待他們的值班醫生,是一個留着短發,身形略胖的中年女子。她看着張安怡,對抱着人進來,又拿着處方單出去繳費的程奕啧啧有聲,贊不絕口:
“有個這麽帥的男朋友,對你還這麽的體貼。哎呀,小夥子長得真是好啊!我活到現在,還是第一次在生活中看到長這麽好的小夥子!比電影裏那些明星還要好看啊!長的好看,個頭更沒得說。這副身架子去當模特也不會差啊!”
女醫生說着,用一種張安怡家祖墳冒了青煙,實在前世積德修得好的眼神,直直的打量張安怡。
張安怡極淡的笑了一下,有心想解釋。又頗是不喜她這種眼光,感覺挺受傷的,不想與其多搭話。
女醫生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四舍五入嚼吧嚼吧,無外乎就是覺得她配不上程奕。驚訝于平凡如她,怎麽會有程奕這般出挑的男朋友!
雖然情知人家想的也沒錯,事實如此,她與程奕之間的差距,明眼人誰看誰知道。可是對着人這樣直白的表現,她也很傷的好不好!張安怡心下撇嘴,暗忖,自己可早八百年就歇了心思。現在對程大美人她當真沒有半點想要高攀的意思!
拍了片子,情況不壞。沒傷到韌帶,也沒折了骨頭。但有小血管出血,造成局部血腫和淤青引起疼痛。
“沒什麽大礙!不用開藥。”醫生看過片子後叮囑道:“回去後用毛巾包冰塊,或者直接将冰塊拿個塑料袋裝着,再往裏倒點涼水後冰敷。二小時弄一次,每次十到二十分鐘就行。等明天過了就可以拿毛巾熱敷了。
還有記得晚上睡覺時要擡高腳,在腳下墊個枕頭。總之這段時間要靜養着多休息,暫時不要走動。養個兩,三周就差不多了。”
她說着一頓,又沖程奕笑道:“等明天過後,你可以給你女朋友多按&摩按&摩一下腳踝。這樣可以促進血液循環,會好得快一點。”
對于醫生誤會他是張安怡男朋友,程奕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與張安怡的心态不同,他純粹是認為不過不相幹的人罷了,沒必要多做解釋。
而此刻的張安怡則壓根顧不上注意這個。聽到醫生說需要休養兩三周,她有點傻眼。人生第一次經歷崴腳的她,對此着實有些意外。
在聽醫生說沒啥大礙時,她松的那口氣這會又給提了起來。她倒不是擔心她的腳。她顧慮的完全是她的工作。
倘她現在是駱氏正式編制內的員工,她不會有這種擔憂。然而她還只是一個外聘人員。說不好聽一點,本質上她跟個臨時工也沒什麽兩樣。而人家招外聘工就是事多了,指着你補缺幹活。
一連請兩三周的假?對不起,您直接走人吧!外聘工不能做事,還有留下來的意義嗎?
在程奕将她抱到車上坐好,替她系上安全帶準備發動車子之前,張安怡瞅一瞅他,開口道:
“程工,我只用休息二,三天就好。”
程奕聞言瞥她一眼,有點好笑的說道:“這不是你能逞強的事。這回好在沒傷到韌帶和骨頭,不然要卧床三,四個月也不稀奇。”
他稍事一停,丢下一句:“不要自作主張,身體出現了問題,就該乖乖聽醫生的話。這腳崴傷了不是小事,不養徹底以後容易反複扭傷。”
低沉又溫和的聲音,循循善誘的語氣,哄勸孩子一樣。說罷,他便待踩油門啓動車子。
“不是,程工我其實可以不用請假”張安怡脫口而出,急急道:“我只是腳不能走,但我可以做事的!”
因為心急,她說得很快:“反正現在基本都是電腦網絡辦公,你有事只管分派給我,我可以在住所幫你處理。就是可能沒有在現場那麽方便,會稍微延遲一點。另外要是做得不夠,我還可以加班,做得晚一點我沒關系的!”
程奕停下來,他靜靜的看着面前眸色憂慮,神态滿是擔憂的姑娘。心中竟攸忽一扯生出些憐惜。他懂她的意思了。她是擔心會因此失去工作。
老實說,他還根本沒來得及思慮這個問題。這時聽她一提,倒确是個實際問題。既然需要她來做助理,自然是有這個必要。事實上,她做得還不少,幫了他很多。
而他在工作上,慣來注重結果更講究效率,習慣了與人面對面的下發指令。是以,她不能在工地現場辦公,于他确實不太方便。
可是,他笑一笑,對着眼前這雙一眨不眨,正緊張的看住他,眸光苦惱又不安,隐隐閃動着些希冀的黑眼睛說:
“好。那這兩周你就先呆在住所辦公,等腳傷好完全了再去工地。”
這一刻,他看着張安怡神色和緩,聲音裏有不自知的溫柔。不曉得為什麽,看到這張肉乎乎小蘋果一般,幹淨又顯娃娃稚氣的臉龐,露出這樣憂思的表情,他竟然感覺很刺眼,很不習慣。
雖然她的笑容總裹着面紗,蔫壞蔫壞的時候,那笑裏興許還藏着小惡魔的表情。可他還是覺得長得這麽安逸的姑娘,她這張臉就不适合愁苦,天生就該盛放笑容。
他如是想着,面前的姑娘便真的神情一松,彎下眉眼,沖他露出一排小巧秀氣的白牙齒。
“謝謝你!程工!”
張安怡咧着嘴,漾着梨渦笑眼彎彎,語聲欣然又感激。
這一次她的真誠,含金量有十成。
程奕挑了挑嘴角,轉過頭去開車。他就說嘛,這張小肉臉兒還是笑着好看!
“程工,我回去就把錢給你。”
卸掉心理包袱,不用再怕丢掉飯碗的張安怡,口氣十分輕快的說道。剛在醫院挂號拍片,都是程奕替行動暫時不能自理的她交的錢。
“不用。”程奕熟練的打着方向盤,心情輕松的他罕有的口氣調侃道:“你那算工傷,有公司給報銷。”
“那怎麽能算是工傷呢?是我自己不小心。”張安怡實話實說道。
雖是在加班時間裏傷到的腳,但的确是她自己的疏忽。實在找不着公司。
“我是你的頭,我說是就是。這個你就不要管了,統共也沒幾個錢。”程奕音調平和,但聲音裏透着堅持。是他在工作時常有的,說一不二的語氣。
張安怡眨了眨眼,沒有再出聲。上司拍板的事情,就不必再無謂的較真。但她想,程奕肯定不會真拿條去報銷。她這錢,多半是他自掏腰包給她報了。
張安怡想得沒錯。
零頭亦算不上的一兩百塊錢,程奕随便喝一杯茶都不止這數。何況,張安怡這腳确如她所言,實屬個人不當行為,同工傷扯不上關系。他那樣說不過是受她感染,心情好逗逗她而已。
半個多小時後,他們抵達住處。
程奕下車繞過車頭,拉開副駕駛車門的時候,他想了想脫下身上的風衣。此時已近子夜,又是深秋時節。這會夜涼如水,一刻比一刻更見清寒。
“我不冷,真的!程工,你趕緊的自己穿着吧。”
看他突然脫下風衣,張安怡正微感納悶。卻不料,他是要将衣服給她披上。眼見他自己只剩一件襯衣,張安怡哪能心安理得。
“我沒事。馬上就上樓了。”
程奕還是将衣服給了她。不顧張安怡的推辭,他直接拿風衣裹了她,然後抱起就走。動作利索,毫不拖泥帶水。
張安怡呶呶嘴巴,心說,這人只要拿定了主意,總是強勢得很。這點在他工作中,已表現得很明顯。青年才俊,天之驕子,骨子裏的霸道。
只是,唉,也就是她了!
換另外任何別的女子,被他這樣的男人,這樣堪稱細心呵護的照顧,大概都會把持不住的吧!
她想,美人有毒!
程奕是無心之舉,若她看不清,定力不夠。怕不是又得徒生妄念,擾人誤己。
車子停在巷口。到他們的公寓樓,需要穿過這條小巷。深夜的巷子靜悄悄只餘燈影,不聞人聲。
張安怡在靜谧的夜風中,聆聽程奕淺淺的鼻息,感受他平穩的心跳。她驀地心生悵然,有些微的感傷。幸喜,她沒有為美所迷,色令智昏,丢掉她的自知之明。
程奕今晚抱了她很多回。可他抱着她,總是一如此刻,心跳得規律而平靜。他的胸膛依然只是恒溫般的那一種溫熱。
不曾有過片刻,象小說裏描寫的那樣,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産生悸&動,由此心跳加快,體溫升高身體發&燙。
沒有。
張安怡被程奕的風衣包的嚴實,她嗅聞着萦繞在她鼻端的屬于他的味道。腦子裏只有一個認知,一個清晰又清醒的認知:
她當初的眼光真不是蓋的!程奕他實在是個迷人的男人,一個充滿了吸引力的男人。
可惜不會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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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安怡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程奕其實并不若他表現的這般淡定……
他想,或許是深夜的緣故。人在深夜裏,總是要感性一些。先頭他抱着張安怡确是端方君子,心懷坦蕩。能對着她的眼睛,問心無愧的說一句他對她沒有雜念。可現在,他抱着她行在靜夜裏,居然莫名的,有些意&亂&情&迷。。
懷裏的姑娘披着他的風衣,小小的身子被全部包裹在他的衣服裏。臉跟多肉般飽滿,抱起來卻是小貓一樣又輕又軟。身子象小貓,這會也乖的象一只小貓。安安靜靜的窩在他懷裏,溫馴乖巧。
乖的叫他不由自主,生出些不合宜的心思。
而那是男人對自己感興趣的女人才會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