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輔導員在一間熱得要死的大教室裏開會,夏天上午驕陽如火,外面的蟬炸炸炸地叫,遙遠也快要炸了。
他在宿舍裏喊了幾次于海航喊不起來,只得一臉苦大仇深地先來。簽完到走到角落裏自己班級的位置坐下,想趴着繼續睡。整個學院的這一屆有四個系,八個班,大教室裏坐滿了人,沒什麽人注意到他。
遙遠挑了個小角落,這裏都是他們班上的人,掏出手機給譚睿康發了條短信,說自己起床了。前面有一小群女孩在聊天,時不時回頭看他,遙遠擡頭看了她們一眼,那群女孩子開始哄笑。
遙遠心情很不好,心想神經病,煩死人。
“你臉上全是睡出來的印子。”旁邊一個男生說。
“沒辦法,太熱了。”遙遠說。
“哪兒的人,不像北方人啊。”那男生傳給他一張表道。
遙遠接過表格開始填,他很不喜歡填表,入學以後已經填過無數次表了,沒完沒了地填表,每次都要在表上的父母情況裏,母親一欄空着,就覺得心裏不舒服。
他注意到那男生的表格上有名字——游澤洋。民族是土家族。
“你的名字都是第二聲?”遙遠給他看自己的姓名。
游澤洋說:“你是哪兒的人?我是湖南人,我們那地方土話裏念起來還挺好聽的,普通話念就不成了,怪怪的。”
遙遠道:“呀,我也是湖南的!”
游澤洋馬上道:“老鄉老鄉,握個手。”
遙遠和他握手,兩人就認識了,遙遠想了想,說:“其實我爸是遼寧人,我媽是湖南人。”
游澤洋善解人意地說:“也是半個老鄉了。”
遙遠馬上在心裏給他定義為此人不錯,終于認識一個能說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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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家湖南哪兒的?我婁底的。”遙遠說:“婁底朝西走,郊縣。”
游澤洋道:“我也是婁底的!”
太巧了,遙遠道:“你一個人來的麽?”
游澤洋說:“和幾個老鄉一起,有男有女,你來我們老鄉會麽?”
遙遠十分迷茫,問:“老鄉會?”
他從小到大從來沒聽過這玩意,深圳所有人幾乎都來自五湖四海,來了深圳就是深圳人,本地人幾乎就沒幾個,也就無所謂地域差別問題。
游澤洋說:“全是湖南人,平時互相幫助,吃吃喝喝,出去一起玩什麽的。”
遙遠點了點頭,又問:“深圳有老鄉會麽?”
游澤洋道:“這裏廣東人最多,還有你們深圳人,廣州人好像很少有老鄉會,深圳人有老鄉會,但是基本也不怎麽出去聚,我聽同寝室的人說的,整個廣東省本地學生都混在一起玩,韶關客家潮州的都有。”
他明白了,全國各地的學生都會組建類似于老鄉會一樣的組織,彼此幫助。
廣東人在這裏熟門熟路,一個班裏就占了一小半,也沒什麽特別難适應的。三中應該也有同學考上中大了,但讀這個學院的只有他一個,其他的說不定在珠海校區或者本部。
遙遠和游澤洋聊了一會,漸漸就熟了,游澤洋比他的舍友們風趣得多,雖然和遙遠的興趣愛好交集不大,卻什麽都知道點,開個話頭就聊得上來。輔導員開始開會,他倆就在下面叽叽咕咕地說。
輔導員聲音停,于海航一臉沒睡醒的模樣,突兀地闖了進教室,直接去簽到,經過座位時說:“趙遙遠你怎麽不叫我起床。”
學生們全笑了起來,遙遠道:“我喊了你的,你不起來!”
于海航去坐下,遙遠又跟游澤洋說:“今年我和我哥回老家去,有只瘋狗……”
游澤洋大驚道:“你家是譚家村的?”
遙遠大驚道:“你也是?”
游澤洋:“我不是。”
遙遠:“……”
游澤洋聽說了這事,就住在縣城另一邊的村裏,高中在長沙念的書,遙遠聽到就大呼太好了,下次回老家還可以一起走。
兩人馬上就熟了,遙遠又拿出口香糖讓游澤洋吃,游澤洋說下課一起去吃燒臘,嘗嘗廣東菜。
遙遠心花怒放,終于交到一個朋友了,感覺就像一只迷路的巴哥找到了一只鬥牛犬,雖然品種有點區別,但起碼都是中型犬,勉強能聽得懂對方的語言了。
中午遙遠請游澤洋吃小炒,又拿出自己的幾米畫冊借他看,說:“我想送件生日禮物,你幫我參謀參謀吧。”
譚睿康的生日是過農歷的,不像遙遠過新歷,今年是九月份生日,遙遠打算給他送個東西。
游澤洋說:“送女朋友嗎?”
遙遠說:“不,送我哥。”
游澤洋:“切——送你哥幹嘛參謀,問他想要什麽東西,或者給他錢讓他自己買去。”
遙遠靜了會,這個關系他沒法對游澤洋解釋,說多了恐怕露餡,只得岔開話題不再聊了。兩人吃了飯遙遠回去宿舍睡覺,游澤洋去辦事,一堆表要填跑來跑去的,遙遠便懶得陪他了。
午飯後譚睿康的短信又來了:【弟,吃飯了嗎?吃的什麽?多喝點水,提防中暑。】遙遠嘆了口氣,既幸福又惆悵。被惦記着的幸福,以及不是愛情的惆悵。
游澤洋一走,遙遠就很想念譚睿康,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麽,交上朋友沒有,以他的性格,一定能和宿舍裏的人打成一片,和他們有共同話題,說不定剛去就是宿舍長。遙遠想着譚睿康在幫他們宿舍的人掃地收拾東西的樣子,面無表情地推開門——
寝室裏才過了一天就亂七八糟,張鈞在吃泡面。悶熱的中午宿舍裏飄滿康師傅紅燒牛肉面的味道,眼鏡小呆穿着條松松垮垮的三角內褲在給老家的父母打電話,說一切都很好,和室友相處得很愉快等等。
遙遠又有點不想活了。
他趴到床上,給譚睿康發短信:【吃了,食堂的燒鵝味道一般,鹹鴨蛋,香菇菜心,菠蘿咕嚕肉。你中午吃的啥?】譚睿康:【也是食堂。你的錢和CD機,手機明天注意交給舍管代為保管,軍訓不能帶,別放在寝室,小心被偷。】遙遠心想不可能吧,都大學生了還會偷東西麽,回了個:【知道了,我好想你。】譚睿康:【哥也想你。】
遙遠心中一動,隐隐約約覺得,譚睿康會不會也喜歡自己?
他在這個問題上寄予了挺大的希望,說不定譚睿康也喜歡他,只是沒發現而已呢?
遙遠想來想去,有點困,忽然又覺得好像沒那麽喜歡譚睿康了。
譚睿康又發來一條短信他也沒有看,外面幾聲雷,開始下雨了。
寝室裏涼快了點,遙遠的愛情這種感覺總是一陣一陣的,沒見到他的時候有點想他,但情感并不是很濃烈,畢竟周圍的環境太陌生了,令他覺得很累,幾乎沒空去體驗自己的愛。
譚睿康每次說“想你了”的時候,仿佛就把遙遠心底狂熱的火苗壓下去點,又或者給他一杯水,解了他的渴。
暴雨傾盆,外面下起大雨,多日來的郁悶一掃而空,簡直舒服得要死。
遙遠趴在床上睡了一下午,睡到晚上六點才起床,緊接着為他的貪睡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第二天要軍訓了,晚上他在床上翻來翻去,聽舍友們打呼嚕說夢話,直到半夜五點才睡着。
六點鬧鈴響,學生們紛紛起床,換上迷彩服,系上腰帶,背起被子,提着桶下去集合,遙遠徹底崩潰了。
二十二天的軍訓,不能與外界聯系,所有人都抱着同樣的願望——下雨,快點下雨!給我下雨吧!
遙遠到了這種時候,也顧不得面子不面子的問題了,迷彩服穿上,帽子戴上,背起被子褥子,提着個桶,大家全都一樣,分不出誰是誰,這簡直是一場噩夢,快點過去吧。
遙遠長到一百七十五公分就不再長了,每次都是排在中間靠前的位置,他一直對自己的沒有長到譚睿康一百八十多公分的身高耿耿于懷,但人不再長高就像天不下雨一樣,都令他絕望而無可奈何。
軍訓的強度簡直是痛苦得令人發指,早上集合站軍姿,跑步唱歌等吃飯,還要唱得相當大聲,下午又站軍姿,走一二三,跑步唱歌等吃飯。
一天裏被太陽曬得汗流浃背,晚上又在開着燈的大操場上站軍姿,踢正步。分到他們班的是個有點長得像周傑倫的教官,面容嚴肅,兇巴巴的,沒念大學,挨個把他們揪出來罵,一副“現在的大學生都是什麽德行”的嘴臉。
遙遠開始看他長得帥,還覺得這人應該不錯,然而教官單單和遙遠過不去,揪着他單罵,又給了他腦袋一巴掌說他走神,差點把遙遠給氣死。
遙遠真是恨死這教官了,幸虧罵歸罵,教官就動了這一次手,沒有踹人,還是給他們留了幾分面子。
遙遠終于明白為什麽有人會當逃兵了,他最煩就是站軍姿,一站足足一個小時,完全就是在熬時間。
他想假裝中暑暈倒,說不定暈倒以後可以得到特殊照顧,然而大家都不中暑,只有自己中暑實在說不過去。
下一秒就暈吧,遙遠站在隊列裏,無數次下了決心,但卻無法付諸行動,怕腦袋磕在水泥地上引起腦震蕩,又怕被教官看出來,林林總總,顧忌頗多,每次開始站軍姿十分鐘後就在思考怎麽不着痕跡中暑昏倒的事,但每次都直到解散時都沒有付諸實踐。
一天又一天的軍訓,他居然和其他人都一樣,就這麽慢慢撐過來了,一次也沒有掉隊。
九月中的晚上,所有人都睡着以後,他睡在靠窗的榻上,扯下半截內褲,抱着被子輕輕摩擦,閉着眼,想象抱着譚睿康時他滾燙的體溫,與男人肌膚相觸的感覺。
遙遠天生皮膚就有點冷,與他相比起來,每次碰到譚睿康的手肘,肌膚時都覺得他很熱,那是一種陌生的溫暖,肌膚摩挲的惬意令他着迷,被子粗糙的紋路摩挲龜頭敏感處,令他沒一會就射了。
這樣就不用再擔心夢遺要洗內褲的麻煩問題,否則連着将近一個月都住在軍營,沒有半點個人隐私可言,肯定撐不到那時候。
他在安靜的夜裏籲了口氣,把被子胡亂掖着,弄濕的一面壓在下面,沉沉入睡。
數天後過中秋,軍訓的學生們聚在一起看節目,遙遠把腰帶卷起來,放在帽子裏,坐在露天廣場上發呆,在想譚睿康生日過了,哎。
“喂,你叫趙遙遠是嗎?”一個小兵過來拍他。
遙遠:“?”
“出來,出來。”小兵說。
遙遠:“會被教官罵的。”
小兵:“沒事,他不敢惹我們,帶你去玩,走!”
遙遠根本不認識那小兵,不知道別人怎麽注意到他的,便偷偷摸摸跟着他離開廣場,輔導員在和連長聊天,他們從樹後躬身繞過去,又穿過升旗臺,一輪滿月挂在天邊,那裏還等着個小兵,兩人招呼道:“來了來了。”
“哎喲總算來了。”三人躲進樹下,一個瘦瘦矮矮的小個子兵笑道:“你叫趙遙遠是嗎?”
遙遠道:“是啊。”他有點茫然,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會找他。
另外那個清秀點的男孩說:“那天你們來軍訓我就注意到你了。”
遙遠笑道:“注意我什麽?”
清秀男生道:“看你像啊。你叫我王鵬就行。”
遙遠:“像?像什麽?”
小個子說:“我叫李子斌。”
遙遠把發的月餅拿出來給他們吃,李子斌又去買汽水,遙遠道:“我像什麽?”
王鵬笑了笑,沒回答他,問:“軍訓怎麽樣?很辛苦吧。”
“還行。”遙遠已經有點習慣了,還覺得軍營挺好玩的,如果沒有站軍姿就更好了,這些天被曬得黑了些許,鼻子上也有點脫皮,笑起來顯得更陽剛更爽朗。
三個穿着迷彩服的大男孩在樹下聊天,王鵬和李子斌是軍營裏的人,隔壁連隊的,說了半天遙遠也不知道他們是幹嘛的,像是專門搞宣傳的文藝兵,還都不是本地人。閑聊了幾句軍訓的事,王鵬又道:“像你這樣的肯定在家裏嬌生慣養大的吧。”
遙遠說:“你們不也是麽?一看就不像當兵的。”
這倆家夥看上去就吊兒郎當,跟教官有本質上的區別,說笑了一會,王鵬又問連長對他兇不兇,教官怎麽樣,最後說着說着說到八卦上去。
“你們那個孫連長,上次半夜我就聽說了,到別人床上去……”
遙遠心中一震,終于明白了。
他們知道自己是同性戀?!遙遠心裏砰砰地跳,這兩個文藝兵也是嗎?!他十分緊張,聽兩人聊八卦,王鵬又道:“有次坐火車去四川集訓,媽的都痛死我了,擦了點口水就直接進來……”
王鵬和李子斌開始說軍隊裏的同志,居然還有不少,遙遠他們那個連長是個喜歡當0的,28歲的男人,遙遠聽得暗自心驚,問:“我們教官呢?他也是?”
王鵬說:“他應該不是,你喜歡他?部隊裏挺多人喜歡他的。聽說你們連長還騷擾過他。”
遙遠忙道沒有,就好奇問問。
李子斌又問:“你是1還是0?”
“什……什麽?”遙遠道:“1和0是什麽意思?”他記得以前在齊輝宇的QQ上也看過這個,還有0.5什麽的。
“裝什麽裝。”李子斌嘲笑他,遙遠有點尴尬,說:“我真的不知道。”
王鵬道:“你肯定經常去419,是吧。”
遙遠:“419又是什麽?”
三人無語,李子斌說:“1就是根棍子,0就是個洞。”
遙遠愣了一會便明白了,登時面紅耳赤,王鵬說:“連長有單獨找過你麽?”
“他不敢。”李子斌說:“他們都是大學生,又不是當兵的,萬一回去朝輔導員告狀的話,孫志賓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孫志賓肯定喜歡他。喂,趙遙遠,你們連長經常過來巡視麽?”
遙遠心裏狂跳,被這麽一說起來又好像是。
有男的喜歡他?遙遠還是第一次體驗到這種感覺,但那個連長太一般了,只比自己高一點,又沒有什麽特別吸引人的地方,還大了自己十歲。
他隐約能明白這兩個小兵的想法,同性取向都是很孤獨的,有點茫然不知所措,自己與其他人不一樣,未來也很盲目的感覺。
“那以後你們怎麽辦?”遙遠說。
“回老家結婚呗,能怎麽辦。”李子斌甩了甩一圈鑰匙,說:“你不也是嗎?你爸媽不管你?”
“他爸媽肯定不敢管他。”王鵬嘲笑道。
遙遠說:“我媽死了,我爸再婚了。”
兩人同情地點頭,李子斌道:“你真幸福,想怎麽過就能怎麽過了。”
遙遠接不上話,又随口聊了幾句,聽到連長在吼道:“哪個班的!熄燈了!”
另一邊是女生區,女孩子尖叫道:“換衣服了,教官別進來!”
“呀——!”
一群鬼叫,群魔亂舞,教官根本拿女孩子們沒辦法。遙遠嘆了口氣,覺得女生的待遇真不錯,自己要是女的多好,起碼和譚睿康談個戀愛也沒問題了。
數人正笑時,男生區處一聲吼:“誰在那裏!熄燈了還不回去?!哪個連的!”
“糟了糟了!”
“快走!”
兩個小兵嗖一下跑得沒影了,來找人的恰好就是遙遠班的教官,遙遠要跑來不及,暗自心裏還在罵人,什麽不怕,明顯就怕得很。然而跑又沒地方跑,一下就被教官抓住了。
教官架着他的手臂讓他在班外罰站,遙遠踉踉跄跄,被架到班房門口。
“站好了!”教官面無表情道:“沒有命令不準回去睡覺!”
中秋圓月當空,遙遠站在月下,忽然就說不出的想念譚睿康,他穿着迷彩服的感覺一定比教官更爽朗,更可靠。
“哪個班的?”男人的聲音在樓道裏說。
“三班。”遙遠答道,發現是他們的連長。
連長說:“進去睡覺吧。”
遙遠松了口氣,朝連長說:“謝謝連長。”于是回入休息。
軍訓的日子平平淡淡過去,遙遠不住胡思亂想,同性戀做愛是怎麽回事,那個連長又是怎麽想他的,他以為會發生什麽事,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
他心底隐隐約約有股關于性的沖動,它壓抑在心裏太久了,卻又十分排斥,當然也不敢去亂試,會有艾滋病的。
連長有一次找他聊了幾句,問他從哪兒來的,覺得軍訓怎麽樣,遙遠有點緊張,卻和他聊得很好。他看得出這個連長有點喜歡自己,但不敢多說什麽。
遙遠只是精神有點空虛,那陣子的沖動過了就過了,雖然感激他對自己的關照,卻也不想胡亂和人上床,拿這種事來試。
況且連長除了帶點軍人氣質以外,看上去也實在不怎麽帥,遙遠對他沒感覺。
遙遠只有一個疑問,他們怎麽看出自己是個同性戀的?難道同性戀和同性戀之間還有暗號?
他對着鏡子端詳,感覺自己也不像啊。
又過幾天,終于在休息的那天下雨了。遙遠已經麻木了,下雨就下雨吧,那倆文藝兵又來了,找他去辦這個連隊的板報,其實就是找他閑聊。
遙遠聽他們給自己科普,知道了419,知道了沒有潤滑油插菊花很痛,同志人群很多,當兵的互搞不算同性戀,只是空虛的時候互相玩玩。真正的同志是條不歸路,很多人想結婚生小孩的都過得很痛苦。
遙遠拿着畫筆和顏料,在黑板上用點畫技畫了一盞梵高的大紅燈籠,最後被連長過來笑話一次,只得全部塗了再畫。
“你看,他明顯喜歡你,老過來看咱們。”王鵬拿着一杆刷子當拂塵裝太監,晃來晃去的,引得他們大笑。
遙遠說:“我不喜歡他。”
“你肯定也瞧不上當兵的。”李子斌坐在桌子上說。
遙遠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直男嗎?”李子斌問。
遙遠:“直男?直男是什麽?”
王鵬道:“咱們這種就是彎的,正常的男人是直的。”
遙遠想了想譚睿康,說:“嗯,直的吧,是我表哥。”
王鵬和李子斌吓了一跳,王鵬道:“你口味真重啊!連亂倫都來了。兔子不吃窩邊草懂不懂?”
遙遠真覺得自己有病,心裏夠肮髒的了,連自己表哥都不放過,他嘆了口氣,說:“喜歡就喜歡上了,我能有什麽辦法?不過我不會對他說的。”
李子斌道:“其實我覺得咱們這種人,沒有什麽亂倫不亂倫的。”
連長又過來了,三個小零馬上噤聲,湊到黑板前端詳字寫得真好啊,畫得真好啊是啊是啊,連長又走了,遙遠才說:“為什麽?”
李子斌道:“你不是亂倫,你這屬于近親戀愛,近親結婚只是怕遺傳病,男人和男人又不生小孩,有什麽關系。”
王鵬道:“可是亂倫也是亂倫,照你這麽說,你又不和你爸生小孩,上個床也沒什麽關系……”
兩人開始打鬧了,遙遠哭笑不得,只得繼續畫畫。
最後的集訓,班級之間比賽,走方陣,精神風貌展示,領導閱兵,班和班各自圍成一個圈,在中間點了蠟燭,男生女生湊回一處,和兩個教官聊天,唱軍歌。遙遠他們的教官受歡迎程度簡直爆棚,許多女生都找他要電話。
遙遠聽了才知道,這個教官居然比自己還小一歲!
散了以後回去睡覺前,長得像周傑倫的教官說:“喂,趙遙遠。”
遙遠馬上條件反射般站直,教官遞給他一根煙,說:“那天打了你,別往心裏去,大家還是好哥們,好兄弟。”
遙遠笑道:“謝謝教官。”
軍訓最後一天結束,遙遠拿了李子斌和王鵬的電話,約好以後再出來玩。連長也給了他個電話號碼,離開軍營的那一天,遙遠赫然有點不舍。
然而就算再不舍,他這輩子也再也不想站軍姿了,人生最大的坎兒終于過去,藍天白雲,這痛苦還算很有意義。起碼讓他知道以後一定要珍惜每個不用軍訓的日子,好好活,努力學習。
遙遠推開自己的宿舍門,看見譚睿康已經在宿舍裏等他了。
譚睿康一身迷彩服,戴着頂野戰帽,猴兒般地和他的室友們聊天。
“小遠!”譚睿康黑了不少,比以前更帥更有魅力了,他陽光燦爛地笑道:“想死你了。”
遙遠真是心花怒放,恨不得撲過去抱着他,接下來的休整期連着國慶,足足有十天假!可以和譚睿康在一起了。
然而下一刻譚睿康笑道:“大家一起去吃個飯聚聚?過幾天一起去玩吧。”
遙遠一想到要和全宿舍的人一起吃飯,沒法和譚睿康單過,一張帥氣的臉馬上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