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離開&啓程 (1)

蕭然在小草大叔的指導下,完成了自有技能的選定,不過有點可惜的是,二人身上都沒有攜帶毒藥,所以蕭然的設想不能實現。

不過那也沒關系,他還有一個出血效果可以試驗。

蕭然讓樹藤長出尖刺之後,開了幾個怪試水,想不到出血效果造成的持續傷害值十分可觀,原本需要4到5分鐘才能清理完的一波怪物,現在足足被壓縮了四分之一左右的時間。

他表現出來神筆這個職業的強大天賦,連給你一棵草這個資深玩家也不由驚嘆。

“你這個天賦做這工作太可惜了啊。”給你一棵草惋惜道,蕭然這樣有潛力的玩家,即使放到大公會,也會有人搶着要。

“你不也是一樣。”蕭然道。

給你一棵草板起一張臉,故作嚴肅地說道:“那可不一樣,叔叔我是生活所迫,英雄末路,你一個孩子家家的,幹嘛要這樣委屈自己?”

蕭然嘆了口氣,“沒辦法,我也是生活所迫,我要替人還債。”

“替誰?”

“青陽鎮的餘婆婆。”

“npc啊?”給你一棵草難以置信地問道。

蕭然點點頭,這樣驚訝的目光他不是第一次見到了,确實,“玩家”替npc還債,說出去絕對不會有人相信。

“……”

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為了打破尴尬,小草大叔又湊上前來找了個話題:

“說真的,你神筆玩的真的不錯,幾歲了啊?”給你一棵草問道,傳言神筆只有小毛孩或藝術家才玩得好,但是這個少年在職業上體現出來的天賦确實是難能可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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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蕭然算了一下日期,說道。

在聽到他這樣的回複,給你一棵草和莺莺一樣,果不其然地也皿了:“你十六歲長到一米八啊?”

想他三十來歲了,都沒有長到一米七,這世界真是不公平!

在經歷過一次類似事件後的蕭然,顯然變得從容了不少,他走過去拍拍小草大叔的肩膀,說道:“你不知道牛奶曾經改變過一個民族的海拔嗎?”

小草大叔更皿了:“小時候家裏買不起牛奶怪我咯?還有你用這麽一臉正經的語氣發表這種明顯帶有政治色彩的言論真的沒問題嗎……”

然而蕭然已經走遠去開怪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的話。

當天回到鎮子裏,蕭然就去藥店買了兩瓶毒藥混進自己原有的墨水。第二天試驗的時候發現,盡管中毒的效果是有,但是同樣的,墨水被稀釋了,因此總的來講攻擊值變化并不大,除非說以後上到更高層的大陸架,買到好的塊墨,否則這個設想可以暫時放一放了。

接下來的幾天,蕭然在小草大叔的指導下飛速地成長着,除了等級和技能的提升外,他對這個游戲的認知和理解也一次又一次地被刷新,他原以為這樣平靜的生活會持續下去,直到——

蕭然在太陽下山的時候回到了家,可是這一次,他沒有迎來小六胖嘟嘟的小身影,反而遠遠地就看見餘婆婆着急地在門口踱步。

“小然!你總算回來了!”

“婆婆怎麽了?”蕭然握過她的手。

“小六不見了!”

“什麽?!”

“他平常這個時候早就回來了,現在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去學堂裏也問過了,怎麽辦啊……”

“婆婆你別急,我現在去找找看吧。”說完,蕭然就朝學堂的方向跑去了。

此時早已放學的學堂大門緊閉,蕭然敲了好一會兒的門才被學堂先生放了進去。他在學堂裏面轉了好幾圈,可惜沒有看到半個人。

蕭然出了學堂,在附近晃蕩了一下,找尋的同時,腦子也在不停的轉動。

之前小六好像說過帶頭欺負他的家夥是村長家的小孩,難道說……

蕭然趕到村長家的時候,村長正在院子裏喂鳥,他向村長表明來意後,被告知他們家的孩子正和一幫同學一起在房間裏做先生交代的功課。

咚咚。

蕭然禮貌地敲了敲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圓圓的小腦袋露了出來,他帶着甜蜜又乖巧的笑容問道:“大哥哥你找誰?”

“你是大虎嗎?”蕭然随和一笑。

“是啊。”大虎點點頭。

“我想問下,小六有沒有跟你們在一塊兒。”

“小六?沒有啊,他一放學就回家了。”大虎睜着無辜的眼睛,讓人很難不相信他所說的話。

而且此時房間裏也傳來一些附和的童聲。

“或許,你不會介意我進去看一下?”蕭然依舊笑得如春風般和睦。

大虎猶豫着打開了房門。

蕭然帶着笑容進去了,只見小巧又不缺風雅的房間裏有四五個坐在大書桌旁的小孩,書桌靠着牆,他們只能統一坐在大書桌的一邊。此時蕭然的闖入對于這些未經世事的孩子來說有一些意外,他們維持着甜膩的笑容看着這個長得很帥的大哥哥。

房間不大,而且一覽無餘。

蕭然轉了一圈之後,抱歉地對大虎笑了笑,“看來真的不在,打擾了。”

大虎看着門被關上重重地松了一口氣。

他和小夥伴們恢複了開心愉快的笑容。

然而,這時——

啪。

門被撞開了。

孩子們吃驚地看着出現在門口的蕭然,手裏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蕭然冷冷地看着他們。

他早從“大哥哥你找誰”而不是“大哥哥你是誰”中看出了端倪……

孩子的世界總是天真的,但是有時這份天真看起來卻十分可惡。

比如當你看到一個小孩帶着天真爛漫的笑容在肢解一只螞蟻的時候;又比如你看到一群小孩帶着天真爛漫的笑容把另一個滿身淤青的孩子從書桌底下揪出來的時候。

蕭然面色鐵青地從他們手裏接過小六。

小六一看到是蕭然,眼淚頓時像決堤一樣噴發出來,他把臉緊緊埋在蕭然的肩膀裏,無聲地哭泣。

蕭然走出村長家的時候,村長因為門被撞壞了,正要跟他說些什麽,可是一看到蕭然懷裏的小六,臉色頓時黑了下來,在一旁抽了根藤條就沖進大虎的房間裏,裏面傳來一陣哭喊認錯的聲音。

蕭然抱着小六回了家。

餘婆婆見狀,上來詢問情況。小六什麽都沒說,只是雙手堅定地抓着蕭然,怎麽也不肯從他身上下來。

“婆婆,不如今天就讓小六跟我睡吧。”晚飯後,蕭然嘆了口氣,對餘婆婆說道。

“那就麻煩你了,這孩子,唉……”餘婆婆搖了搖頭,去給他燒洗澡水。

蕭然幫他洗完澡,小六的情緒好了很多。

“蕭然哥哥我是不是很沒用?”小六縮在被子裏,悶悶地問道。

“怎麽會……”蕭然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問道,“今天我進去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出聲?”

“因為他們說孬種才需要別人幫忙。小六不想做孬種,我想變成像蕭然哥哥一樣勇敢又厲害的人。這樣……這樣等你走了以後,我才能保護奶奶。”

蕭然的手一頓,眼睛裏是濃濃的化不開的哀傷,“那你為什麽不像那天一樣教訓他們?為什麽要乖乖挨打?”

小六的眼睛又紅了,“奶奶說,你們都走了以後,我就要被村長收養,所以我不可以,不可以……”

蕭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他的眼前又閃過了那條黑色的披風。

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夢境,為了一個不切不實際的背影,你就要一個孩子背負這樣的未來……

真是夠了,蕭然。

“別害怕,我不會走,我會永遠和你們在一起,”蕭然下定了決心說道,“所以如果以後還被欺負的話,你要記得打回去。”

“你說的是真的嗎?”小六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看他。

“恩,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青陽鎮,離開你們。”蕭然輕聲說道。

一夜飛花,是他這一生找尋的答案,是他的光亮。

但是人這一生不該只有追逐,還有責任和擔當。

即使這樣做可能永遠都得不到心中的答案,但他怎麽能抛下待他如親人般的他們……

夜風拂過窗棱,蕭然望着窗外的月亮,心裏因已經下定的決心而一片恬靜。

我決定永遠把你藏在我心底……

…………

第二天。

相比于活潑亂跳的小六,一個晚上都沒有怎麽睡着的蕭然整個人都失去了精神氣。

他草草地吃過早飯就出門了。

還是北森林,豪豬區。

不同的是,昨天小草大叔就跟他打過招呼說自己今天有事,不能過來,于是今天隊伍裏只有蕭然一個人。

眼皮子不斷在打架,蕭然索性随便找了棵大樹坐下,就開始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一向人煙稀少的北森林忽然響起一陣馬蹄聲。

遠遠過來的是四個鮮衣怒馬,容貌出衆的年輕人。

四人中為首的是唯一的那個女孩,id是細雨奶昔。

“可惡!又讓楚隋揚跑了!”女孩把手裏的缰繩一丢,氣呼呼地說道。

江洋大盜楚隋揚,神州六重天誕生的一個野外boss,是少見的幾個可以橫跨大陸架的高階野外boss之一。以行蹤詭異,打家劫舍聞名,産神筆和盜賊的極品裝備,而剛好,四人中,只有這個女孩穿着一身春光潋滟的漢服。

“分會長,會長要我們出來查探一夜飛花的蹤跡,但是我們現在卻跟在一個野外boss的屁股後面追來追去,是不是不太好啊?”細雨奶昔一旁一個名叫南方有我的聖僧玩家面露憂色地說道。

“你懂什麽,我們現在出來找一夜飛花是找,找楚隋揚就不是找了嗎?還不一樣可能會碰到一夜飛花,再說了,有什麽能比幫分會長殺boss更重要的?”另外一個id為隐隐作痛的偃師玩家滿臉殷勤地說道。

“隐大哥說的沒錯。再說了追擊一夜飛花的又不止我們一個隊伍,師父他早有先見之明,派了三十支小隊在這片森林區域搜索,只是他們的馬匹來得比較慢罷了,這麽多人,多我們一個又不多,少我們一個又不少,礙得了什麽事呀。”細雨奶昔嘴巴一扁,說道。楚隋揚可是她老早就看上的boss,為了抓住他,她都不知道被挂多少次了,這次這麽巧看到,哪有放過的道理?

細雨奶昔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看得在場三人的心都快化了,剩下一個叫做樓中樓的神将玩家在神耀公會裏還算有一些地位,是四人中最具有發言權的人,長得也是一副英氣勃勃的模樣,像細雨奶昔這種長頭發,白皮膚,大眼睛,甜美可愛的女生正是他的心頭好,此時當然毫無疑問要站在她這一邊。

“奶昔妹妹別生氣,只要我在這,一定會幫你抓住楚隋揚那個小賊!”他拍了拍細雨奶昔的肩膀,順便在她身上不着痕跡地摸了一把。

南方有我嘆了口氣,既然兩個分會長都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像他這種小人物還有什麽好反駁的呢。

“可是,我們已經跟丢了,現在該怎麽辦?”南方有我道。

他的話提醒了在場的所有人,衆人四下探望了一會兒,眼尖的隐隐作痛忽然指着一個方向說道:“咦,那有個人,不妨我過去幫分會長問問?”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蕭然。

“恩,隐大哥小心。”細雨奶昔甜甜一笑。

這一笑,看得隐隐作痛渾身都來了力氣。

他驅馬到蕭然的附近,氣勢十足地問道:“喂!醒醒。”

“zzz……”

“喂!”隐隐作痛又喊了一遍。

“zzz……”

“這個混蛋,”隐隐作痛啐了一口,不爽地下馬,走到蕭然面前,看這個睡大覺的家夥竟然是個穿着新手裝備的菜鳥,氣更是不打一處來,他随手撿了顆石頭丢在蕭然身上,“醒醒!”

“唔……”肩膀上突然傳來的鈍痛讓蕭然慢慢恢複了意識。

“我們分會長有點事情要問你!”

蕭然被他這麽一吼,徹底醒了。他拿起掉落在衣服上的小石頭,皺着眉道:“這就是你們請教人問題的态度?”

“是,是你先不理人的!”隐隐作痛被蕭然瞪了一眼,氣勢有點發虛地說道,但是他馬上想到,眼前這個不過是個新手區的菜鳥,于是語氣立刻又硬了起來,“現在問你一件事。”

“不知道。”蕭然率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他好不容易才睡着,現在莫名其妙被一幫人吵醒來,态度還這麽惡劣,他是腦袋被門夾了才會配合問話。

“小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奶昔妹妹願意問你話是你的榮幸!”蕭然的态度讓樓中樓也感到不快,他剛要下馬,卻被一只纖細的手臂攔住了。

“樓大哥不要生氣,我來跟他說吧。”細雨奶昔下了馬。

她走到蕭然跟前,蹲了下來,正要說話,卻被蕭然的長相震住了,原本整理好的措辭被打得七零八碎,不過好在她見過的男人不在少數,很快又恢複了笑容。

“哇,這位哥哥,你長得可真好看。”細雨奶昔笑得像春天裏天真爛漫的花朵,沒有男人能抵抗她這樣的笑容和充滿喜悅的贊美。是的,沒有人,因為這是她一向拿手的事情。

但是——

“我十六歲。”蕭然面無表情地說道。

“……”

看不出他臉上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細雨奶昔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有沒有看到一個穿紅色衣服的盜賊往這邊走呀?”僵硬也只是一瞬間的是,她很快又恢複了生氣,聲音輕靈得像出谷的黃莺。

她以前也遇到過不少為了得到她的注意而故意冷淡她的男子,但是要不了多久就會現原形。

她堅信。

但是——

“沒有。”

說完蕭然又要閉上眼睛睡覺,他平常脾氣還算不錯,但是昨天晚上一直沒怎麽睡覺,剛才難得睡着了,所以這種時候不管是誰打斷他的好夢,他都沒辦法給那個人什麽好臉色。

“真的沒有嗎?可是我們明明看到他往這邊去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蕭然有些不耐,看這些人似乎有點無理取鬧的意思。

“我想聽你說實話呀。”細雨奶昔笑道。

“……”蕭然随便指了個方位,“他往那個方向去了。”

細雨奶昔向他道了聲謝,幾個人上馬之後,樓中樓忽然又回過頭來問道:“既然你呆在這裏這麽久,也看到了楚隋揚……那麽再敢問一句,是否有看到其他可疑的人物?”

“這裏只有我一個。”一片樹葉落在蕭然的衣服上,他把樹葉撿起來,放在手心把玩着,漫不經心地回道。

四人相視一眼,不再多問,往蕭然指的那個方向去了。

周遭的一切仿佛恢複了先前的平靜。

然而這時蕭然卻不想睡覺了。

他站起身來,對着身後這棵大樹說道:“下來吧。”

他仰着頭,手裏還拿着那片樹葉。

剛才無風挂過,怎麽會有樹葉無緣無故掉落下來——

說明樹上有人。

果不其然,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之後,一道黑色的身影從樹上躍了下來,看見這人的真面目之後,蕭然不由一愣。

一夜飛花。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看見他。

對方的态度倒是自然許多,雖然也有一瞬的詫異,不過馬上恢複了笑容,“嘿,是你啊。”

“你還記得我?”蕭然愣愣地問,第一次見面好像是十天以前的事情了,從那一次蕭然就知道一夜飛花其實不認識他,時隔這麽久還能記住一個陌生人,這讓蕭然有些許詫異,其實如果不是因為那個莫名其妙的夢境的話,蕭然也不會對他有什麽印象。

“哈,你不是也記得我嗎?紫色眼睛的小家夥。”一夜飛花揶揄地笑道。

“那倒也是……”都怪這個家夥的笑容太耀眼了,害得蕭然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他默默地和一夜飛花拉出一點距離,不敢正眼看他,只是用餘光瞟他。

一夜飛花沒有穿上次見他時穿的鬥篷,而是穿了夢裏那件披風,勻稱的肌肉包裹在黑色的裝備裏,蘊藏着随時可能爆發出來的力量。雖然是慘白色的皮膚,但是因為英姿煥發的笑容顯得十分有精神,并且……

俊美。

“這次多謝你幫我,下次請你吃飯啊,我先走了。”一夜飛花朝他揮揮手,轉身離開。

下次嗎?

不,沒有下次了。

他可能還會在神州冒險,但是你已經決定要永遠留在新手村了。

要不要,說些別的話?不然就沒機會了。

就在蕭然天人交戰的時候,身體已經替他做出了反應。

他沖上前一把拉住對方的胳膊,這樣迅速的動作不說一夜飛花,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你還有事嗎?”一夜飛花疑惑地看着他。

蕭然緊張得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盯住被自己揪着的衣袖,大腦好像一瞬間當機了,就連這樣的話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問出口的:

“剛才那些人是在找你嗎?”拜托你在問些什麽毫無意義的問題,明顯是啊!

“是啊。”

“那你現在難道是要逃跑?”怎麽可能!這個家夥武力值爆表逃跑這種事情怎麽可能會發生在他身上!

“是啊。”

蕭然愣住了,被對方如此直率的回答弄得沒那麽緊張了,他擡起頭問:“為什麽?”

“因為打不過啊。”

“……”他竟無言以對。

也對,剛剛那四個都是滿級的玩家,跟小蘇打那些十幾級分分鐘被秒一臉的家夥根本不能相提并論。

最終還是沒能問出口。

蕭然望着一夜飛花遠去的背影,默默無言。

陽光透過新葉打在他身上,照出來的影子輪廓竟然如此落寞。

蕭然嘆了一口氣,心率也漸漸平和下來。

也許這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吧……

也好。

蕭然收拾了一下情緒。

他記起今天還沒有打怪,于是不再多想,就去開怪了。

盡管他嘴上不說,但是一整天下來打怪的效率一點都不高,尤其到了下午,那股想睡覺的欲望更是侵襲着蕭然的身體。

好不容易挨到了太陽完全下山,蕭然撿起最後一件裝備,準備回家的時候,空氣中一抹奇怪的氣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賊!

未等蕭然感知清楚,匕首的寒光一閃,蕭然靠本能往前一跳,才堪堪躲過這從背後來的冷箭。

他迅速和這個賊拉開距離,感知範圍內出現的玩家也越來越多。

一個,兩個,三個……五個!

一共有五個玩家!到底是誰?他現在又沒在打boss,不存在搶boss一說,就算野外單挑的話,也不見得要拉上這麽多玩家一起“單挑”,五個人……難道說?

不等蕭然得出結論,對方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要證實他的猜想了。

“終于讓我找到你了,蕭然,”小蘇打和其他四個隊友将蕭然圍在中間,對于這個“插翅難逃”的獵物,他倒是沒有那麽着急地上去撕裂他,反而饒有興趣地說道:“咦,一個人?真是太不巧了,你說,這次還有沒有人能救你?”

回應他的是兩記畫藤術!

沒人救,那就自救!

蕭然先用普通畫藤術困住了行動力最強的灰格,再用化形——畫藤術捆住團隊裏最弱的天醫夢若游絲,加上前天新買的身法技能“墨硯飛冰”飛速移動到夢若游絲的身邊,一把抓過她,帶着她繼續往她的後方退去,争取與衆人拉開距離。

一切發生得太快,幾乎是小蘇打剛說完話,蕭然就行動了,等衆人反應過來去追的時候已經離他們有了八九碼的距離。

蕭然的畫藤術經過這幾天的提高,總體的僵直效果已經達到了兩秒,再加上移動期間他攻擊了兩次夢若游絲的後腦,成功觸發了玉蘭筆上的僵直效果,一共争取到了四秒的時間。

當四秒即将結束的時候,他果斷丢下她,一個人掠去,恢複了和她的遠程攻擊距離。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生命值只剩三分之一!而且因為荊棘藤的出血效果還在往下掉!

小姑娘一下子就慌了手腳,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跑動起來,過了一會兒才想起要給自己加血,剛要掐咒,這時,帶有死亡氣息的“畢”字已經來到了她的跟前……

剩餘的四個人像看怪物一樣地看着蕭然。

前後不過十幾秒的時間,他們已經失去了團隊裏至關重要的奶媽!

才短短幾天,就有了這樣的進步,簡直可怕!

蕭然通過強殺夢若游絲從包圍的局勢中打出了一個突破口,但他知道第一炮打得不過是一個措手不及,夢若游絲的實力在團隊中本就可有可無,所以現在即使已殺一人,形勢依舊不容樂觀。

蕭然技能本就不多,加上這幾天零零散散學到的,一共也只有七個技能而已,面對小蘇打四人的攻勢,開始還頗有威懾力,但越到後面就漸漸顯出疲态,反觀對方,在經歷開始一小段驚慌之後慢慢鎮定了下來,他們本就是一起實戰過多次的隊友,随着時間的拉長,反而更有利于他們找回日常打配合的感覺,尤其是在灰格偶然發現蕭然沒有調痛感之後,幾個人的心情更加激動了。

諸神可調節的痛感範圍在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七十之間,其中npc的痛感是不可調的,固定在最高的百分之七十。或許有些玩家認為這樣對npc太不公平,但是其實設想一下,如果玩家的攻擊對于boss來說只是撓撓癢的程度,那它們幹嘛要管玩家在做什麽,該吃吃該喝喝,反正又不痛,它們連呵欠都懶得打一個,更別說什麽紅血要狂化了。

所有的npc皆是如此,蕭然也不例外。

自從被知道弱點之後,它們幾個人更是專注于蕭然的弱點攻擊。

面對他們如此有針對性的打法,蕭然又驚又怒,他身體的潛能被激發了出來,在如此艱難的環境下,竟然還能勉強和這幾個人繼續周旋下去。

但是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二十分鐘,這場一開始就差距懸殊的戰鬥竟然奇跡般維持了二十分鐘,不過現在終于結束了。

太陽已經下山,月亮卻沒有出來。天越來越灰暗,陰霾的雲層深處傳來一陣陣電閃雷鳴的聲音。

要下雨了。

滿身是血的蕭然脫力地跪在地上,按住他肩膀的是小蘇打隊伍裏的神筆孤木不似林。

小蘇打喘着氣看他,“不要掙紮了蕭然,我知道你還沒有輸,就算你有最後一口力氣你也能帶走孤木,但是我也能同時殺了你……所以,認輸吧。”

他說的沒錯,下筆成章的連擊點全都在孤木不似林身上,如果他全力一擊的話,是可以挂掉孤木不似林,但是那是小蘇打的最後一擊也會打在他身上……

殺四人,已經是他全部的極限。

結束了。

“把你的筆和戒指交出來。”

“……”蕭然不做聲,長時間的戰鬥和沒有休息讓他的大腦開始脹痛起來。

他知道,他快死了。

“如果你照辦,我可以不挂掉你。”

蕭然擡頭看他。

“沒錯,我現在竟然有些欣賞你了,”小蘇打湊近了,看着蕭然的眼睛說道,“從你的眼神裏我看得出來,其實你并不怕死,一級的經驗對于菜鳥來說其實根本不算什麽,但是你面對我們卻這麽拼命,你有不能死的理由是嗎?”

諸神中有一些特殊物品死後必爆,還有些連環任務要求執行者一旦死亡則任務失敗——小蘇打的猜測可以說是誤打誤撞。

蕭然聽到了這樣的話,心髒驀然一緊,腦海裏立刻浮現出一老一少,還有一個修長的身影……

沒錯,他不怕死,但是他不能。

是的,不能死。

蕭然痛苦地閉上雙眼,全身難以克制地輕微顫抖着,他就這樣默無聲息了一會兒之後,顫抖停止了。

“你拿去吧。”

蕭然把玉蘭筆和戒指都從裝備上卸了下來。

小蘇打從地上撿起兩件裝備的時候,碰上了蕭然的眼神,這眼神讓他十分不舒服。

裏面沒有怨恨也沒有憤怒,有的只是既成事實般的篤定。

“你想說什麽?”

蕭然污黑的臉上,一雙眼睛卻亮如明星。

“今日所受的一切,總有一天,我會如數奉還。”

不怨恨,是因為他一開始就知道成王敗寇,弱肉強食,是這個世界的規則。

篤定,是因為他知道,什麽是有仇必報!

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小蘇打從蕭然的眼神裏讀到了這樣的訊息,他冷笑一聲,帶着孤木不似林離開了。

“小子,不是每一次奇跡都會發生。”他嘲弄的聲音飄散在空氣裏。

肩膀上的壓制已經消失了,但是他卻沒有力氣再站起來。

雷電的轟隆聲越來越大,灰霾的天空好像随時都會壓下來。

雨開始下。

一滴一滴,一點一點。

打在他的臉上,打在他的眼睫毛上,打在他開始泛白的嘴唇上。

好冷,頭好痛。

雨越下越大,蕭然臉上的污穢漸漸被洗清,腦子裏傳來的鈍痛卻越來越清晰,好像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咬他的大腦,蠶食他的意識。

撐不住了。

終于,他倒在了地上。

頭一歪,他看到了漫天的雨幕和灰暗模糊的天空,意識漸漸模糊,他腦海中一些深層的,潛伏的記憶似乎被喚了醒來。

奇跡……

好熟悉的兩個字。

“我的一生從開始走到現在,到處充滿了欺騙和算計,我從來不相信奇跡,直到你第一次将它帶進我的生命。

“你是我難得的好運,但也讓我陷入了無盡的恐慌。

“因為再好的運氣也有用完的那一天,到那一天……你會死。

“我不能讓你死。對不起,我們必須接受分離的命運……這樣,你才有機會活下來。”

“你要活下來,白龍!”

…………

白龍……

蕭然混沌的腦海裏不斷響起清澈的龍吟。

他記得,這是他自己的聲音。

原來是這樣嗎?

變成人類之前他是一條白龍……

這就是他要找的答案。

不,他又有了新的疑問——

我是白龍,那你是誰?一夜飛花你又是誰?

蕭然動了動嘴唇,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一遍又一遍地問着天空,但是得不到回答。

耳邊的雨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聲聲“白龍”深情的呼喚,有人一直在呼喚他,直到——

“蕭然,蕭然?”

蕭然睜開眼,雨已經停了,引入他眼簾的是——

“小草大叔。”他虛弱地喚道。

“你怎麽回事,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你的裝備呢!”給你一棵草把他扶了起來,眼神犀利如他,怎麽會看不出蕭然遭遇了什麽!

“我要回家……”

“是誰?”小草大叔忍着憤怒,耐心地問道。

“我要回家……”蕭然又重複了一遍。

“你……好吧,你的家在哪邊?”

蕭然給他指了個方向,小草大叔便扶着他,走回了青陽鎮。

還沒到家,遠遠的就看見一大群人圍在大門口,熙熙攘攘的。

“真是太可憐了,餘老婆子他們孤兒寡母的居然會遇到這種事情。”

“都怪那可惡的江洋大盜楚隋揚,聽說他是在入室偷竊的時候被外面的冒險者發現了,争執的時候打翻了燭臺,才燒起來的。”

“造孽啊……”

…………

“你們在說什麽?”蕭然不知道從哪裏借來了力氣,他從小草大叔身上直起身子來,走過去,聲音暗啞地問道。

“啊,是蕭然。”

鎮民們看到蕭然之後都自覺給他讓出一條道來,他走過去,每一步都好像含了鉛一樣重,每個人都向他投來同情的目光。

然後,他看到了,一片廢墟。

蕭然瞪大了眼睛,他要沖進去,卻被村長攔下了。

“可憐的孩子啊……”村長搖了搖頭。

“您別攔着我,婆婆和小六還在裏面,我要去救他們。”蕭然着急地說道。

“沒有用的,我們已經派人進去查看過了,什麽都燒沒了。”

“什麽……都燒沒了?是什麽意思?”他自己都能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

“蕭然,節哀吧。”

這句話仿佛奪走了他全部的力氣,蕭然癱坐在地上,他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雙目失神地看着這片廢墟,好似靈魂已經從身體裏被抽走了一樣。

各式各樣的人來安慰他,但是他都聽不見。

然後慢慢地,這些鎮民都回去了。

小草大叔走上來,像一個長輩一樣拍拍他的肩膀,“你還好嗎蕭然。”

他原以為不會得到回答,卻沒想到蕭然說話了,聲音比哭還難聽,“是我……都是我……”

小草大叔嘆了一口氣,他以為蕭然在怪自己沒有及時回家,“你不要自責了,被搶裝備不是你的錯,你也不想這樣。”

但是蕭然說道:“不……不是這樣,早上有玩家問我楚隋揚的下落,我随便給他們指了一個方向,然後……就對了。都是我害了他們……”

“……”小草大叔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一下又一下地拍着蕭然不停顫抖的肩膀。

時間慢慢過去,馬上要到游戲時間了。

“唉,蕭然,你想想他們只是npc而已,就不會這麽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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