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少奶奶不得寵,是有很多原因的。

吃飽喝足了,在院子裏走了兩圈,在海姨娘的慫恿下,趙希伊還去後罩房看了看兩個女兒,以及兩個千嬌百媚的小妾。

只可惜,兩個小妾再千嬌百媚,這個時候也不會跟趙希伊發生什麽香豔的故事,兩個女兒都是普通的孩子,跟趙仁河是兩個概念,在見到父親的時候,一個癟嘴尿了,一個哭着拉了……。

真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回頭瞅一瞅,還是海姨娘這個良家出身的女子,會養孩子。

于是,兩個賤妾沒有得到什麽好處,反倒是讓三少爺看着讨厭了。

一扭身,還跟着海姨娘去了正房,看都沒看她們倆一眼,其實她們倆也知道,這個時候糾纏三少爺是找死的行為。

前兩年死了的翠環,是怎麽死的?她們這些後院的小妾們哪個不記得?

只是老王爺守了二十七個月的孝;王太妃的也得是二十七個月,這麽一晃下來,四五年的光景就沒了!

她們也老大不小的了,有個女兒當個屁,有個兒子才是靠山!

看看,同樣是小妾,就算海姨娘出身良家,可人家肚皮争氣,生了個兒子。

她們不争氣,生了個賠錢貨的閨女。

兩個小妾怨氣冒出來,簡直能沖天!

倒是海姨娘這邊,中午的時候,趙仁河非要跟着趙希伊這個渣爹睡,要是晚上的話,他不會纏着渣爹,萬一渣爹想找個女人滾床單呢?

但是白天還是可以的,他要趁着小的時候,跟渣爹處好關系。

雖然渣爹感情上很渣,但是他慢慢摸出來一點渣爹的性格,他這個爹啊,自诩風流倜傥,但是又有文人的那種酸腐,可他是在軍中啊,偏偏還有那麽一些優柔寡斷。

是個文人,又是關系戶,還優柔寡斷。

也怪不得他當了十年的從五品的書記官,一直幹到現在,都沒挪個窩兒。

所以趙仁河趁着自己小,跟着他培養父子之情,好歹要讓他對自己娘倆兒有所眷顧。

不然他跟親娘,指望誰去?

“爹爹……爹……。”趙仁河閉着眼睛入睡之前,還扯着他渣爹的袖子,嘴裏嘀嘀咕咕。

渣爹心軟得一塌煳塗。

這是他的三兒子,跟他一樣排老三,也一樣是庶出。

兩個女兒雖然是最小的孩子,但是一男女有別;二也是不如三兒跟他貼心。

抱着柔軟的有着一股子奶香氣的小兒子,趙希伊這心情好好地睡了一個午覺。

醒來之後,有海姨娘早就讓人泡好了的,溫度正好的茶。

喝了一杯茶,看海姨娘給趙仁河喂了半碗熬得爛爛的南瓜粥。

吃飽喝足了之後,趙希伊拿了一本簡單的《百家姓》在手裏,抱着趙仁河:“來,爹爹問你啊,澹臺公冶,宗政濮陽。淳于單于,太叔申屠?”

“公孫仲孫,軒轅令狐。鐘離宇文,長孫慕容。鮮于闾丘,司徒司空……。”趙仁河奶聲奶氣的繼續往下背誦。

就在這個時候,李奶娘突兀的闖了進來:“三少爺,海姨娘,外面許三家的來了,三少奶奶請您去一趟。”

李奶娘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這都什麽時候了?她還在這裏争風吃醋。”明明心情很好的趙希伊,這會兒被打擾了,心情就很不好。

“不是啊,三少爺,那個,許三家的說……說陛下……薨了!”李奶娘說完這句話,整個人腿都軟了。

跌坐在地上,都起不來。

“什麽!”三少爺趙希伊不是這些下人,提到皇上啊,陛下什麽的,都是無比敬仰,他雖然也非常敬重君父,但到底是讀書人,進過京,考過進士,見過皇帝。

他聽了這個消息,倏忽便站了起來。

“是真的!”李奶娘腿軟臉白:“三少奶奶就等您呢。”

“走!”三少爺這會兒也不兒女情長了,把兒子往海姨娘跟前一放,穿上靴子就走人,一陣風一樣,這可比知道自家老祖宗死了還要緊張。

087國之大喪

087國之大喪

趙仁河看了看李奶娘,自家主子死了都沒見李奶娘這樣過,看來啊,這古代人就是古代人,皇帝在他們的心目中,真的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這對于現代人的趙仁河來說,有點不可思議。

一個封建帝皇,能讓這億萬黎民如此敬畏,還真是個迷。

這個年代連個收音機都沒有,朝廷的政令,估計也就傳遞到縣一級,鎮子啊,村子這種地方,也就是收稅繳糧的時候,會下達到老百姓的家裏,哦,還有征兵的時候。

加上趙仁河來到這裏之後,他走的最遠的路,就是這二進院落,搬家算是從驚蟄居後罩房,到了這寒露居。

這是他挪動的最遠的距離。

還不是走路過來的,他是被李奶娘抱着,坐在由兩個健婦擡着的小軟轎,從春院的驚蟄居,一直到了冬院的寒露居。

走了多久?

他都不記得了,只知道睡了一覺之後,他就從驚蟄居的後罩房,到了寒露居的二進院正房。

長到了四歲,他連後院都沒出去過。

可以說,他連王府的後院大門門檻兒都沒邁過。

年紀小,沒辦法,至今為止啊,他都不知道,這是個什麽年代?

看家裏人的服裝造型吧?應該是明朝。

可是看這吃穿用度呢?應該是清朝,因為他吃到了土豆、玉米、地瓜、南瓜和辣椒等等蔬菜,已經是非常接近現代了。

都靠猜測,他也不可能問他渣爹,這是個什麽時代?

親娘就算了,她跟自己半斤八兩。

別看她是個大人,可二十來歲了,連平南府的地界都沒出去過。

問她國明年號之類的,簡直是緣木求魚。

所以他只能這麽憋着,幸好他才四歲,有的是時間。

倒是海姨娘,抱着兒子,看着李奶娘:“皇帝死了?”

“姨奶奶,要說薨逝,皇上薨了。”李奶娘還坐在地上呢。

海姨娘趕緊招唿翠兒跟紅兒過來:“扶着奶娘點,先坐下休息休息,這可是件大事。”

“是……是一件大事。”李奶娘臉色蒼白,神色慌張。

其他人也是如此,是啊,這可是皇帝薨逝,比起自家老王爺來都要大的皇帝啊。

下午傳來的消息,晚上整個王府就都挂了白。

幸好王府也是在服喪期,整個王府都沒什麽喜色,原來是挂着白燈籠的,現在都挂上了白,像是下雪一樣。

這次,連海姨娘都要頭戴白花了,趙仁河這樣的小孩兒,都穿了一身白,不說披麻戴孝也差不多了。

又被李奶娘抱着,跟在渣爹身後,去了祠堂,痛哭了一場,以證明平南王府對于失去皇帝,也是很傷心的。

趙仁河還小,而且是第四代,嗯,現在開始,他是第四代,加上又是個庶子,所以他是在一個很莊嚴的類似宮殿一樣的建築門外,跪在一個拜毯上,哭嚎了幾聲之後,就完事了。

不過,天子薨逝,天下素缟。

皇家要持服二十七天,因為皇帝不可能二十七個月都在服喪,所以皇家是“以日代月”,要服喪二十七天。

國不可一日無君,所以自古沒有天子守孝之說。

不過為了彰顯孝義為天下表率,皇帝要守孝二十七天。

宗室要守孝半年;官宦之家一年;百姓們則需要二年。

算上大喪其間,攢夠二十七個月,在這守孝其間,雖然不一定非要吃素,但是頭半年肯定是要吃素,後半年可以吃點素肉。

就是素菜葷做的東西。

而且不能有孩子!

這可是國喪!

比家喪更甚!

國喪家孝,雙重下來,這下子,王府裏頭可就消停了。

因為在這期間,不能喝酒吃肉,更不能欣賞戲曲,游玩,狎妓。

就連在家睡小妾丫鬟,都要小心,別弄出個孩子來。

普通百姓在此期間要是管不住褲腰帶,那就是被抓服苦役的下場。

勳貴官員要是鬧出這樣的事情,那就等着上頭問罪吧。

就連武将之家,最起碼前半年都要小心一些。

等着過了半年之後,新君登基,條件會寬松一些,只要熬過去了,就完事了。

此事事關重大,不是誰,都敢冒着被抄家滅祖的危險,不遵守規矩的,何況小老百姓對于天子這樣的存在,可是抱着崇敬的心理。

何況此事關乎到官員的前途,誰要是敢在這個時候犯錯誤,誰就是不要仕途了。

全府一下就安靜了。

七日之後,大祭完事,又過了二十天,這才撤掉了孝布白幡,但是白燈籠依然是挂着的,飯菜都是素食,這回不止主子們吃素,連帶着所有的下人們也都是如此。

海姨娘吃着桌子上不見一點油腥的飯菜:“這回府裏頭可省錢了。”

“是啊!”李奶娘有些心不在焉的夾了一筷子的嫩菜心炒粉:“聽說所有的雞鴨魚肉都不沾,下頭進獻來的都送去軍中了,那裏不用忌葷腥。”

所以都拿去勞軍了。

“這都幾年了?一點肉不見,一個個都快成兔子了!”海姨娘自己倒是不愁:“小河還在長身體的時候。”

“這個不用擔心,家裏的菜品現在看着素淨,過個十天半個月的就素菜葷做了,雖然說不能見葷腥,但是不妨礙多放點葷油。”素油,那是擺個樣子,實際上,哪個菜裏頭不放點葷油呢?

別的不說,就說平南王跟王妃飯菜裏的那道清湯白菜。

湯看着是清湯,實際上卻是拿整只的雞骨架、羊骨頭、整條的魚先在大鍋裏頭熬一宿,熬得肉都脫離了骨頭,熬得湯鍋裏的魚刺都熬化了,再停火,将裏頭的東西用笊籬撈幹淨,剩下的湯水沉澱一番,只取上層的清湯,放在砂鍋裏,再放入白菜心最嫩的那一部分。

稍微的滾過一個開,就可以端出來倒進湯盆裏,看起來清湯寡水的一道“清湯白菜”就出來了。

當然,也可以往裏頭放入豆腐跟白蘿蔔,這叫“清湯三白”。

如果在砂鍋裏再加入粉條的話,就叫砂鍋炖四白。

這做出來的菜,看着清淡,瞅着素淨,口味又好,還能讓主子喝個半碗湯下去。

顯得王爺王妃守制,簡樸,又貼心。

這些小巧的手段,王府夥房裏的幾位大廚,都是精通的,不過能用這種心思做出來的飯菜,估計就不是海姨娘能享受到的了。

“只要不耽誤我兒子,其他的我不管。”海姨娘卻是個心大的:“吃什麽不是吃呢?我早些年,連個爛菜葉子都沒得吃。”

“還是姨娘您心胸開闊。”李奶娘低頭,有些愁眉不展。

“你這是怎麽了?”海姨娘見她這樣,不由得關心的道:“可是有什麽事情?”

“我家那口子出門好多天了,這又是大喪,又是守孝的,也不見他回來,擔心啊。”李奶娘道:“這幾天我家那小子都是他姑姑在看着。”

“我還沒問過你家的情況。”海姨娘趁着這個機會,将兒子抱在懷裏,關心的問李奶娘:“到底是怎麽回事?以你的見識,不該淪落至此啊?”

這個問題,遲早要問的,海姨娘就趁機問了出來。

趙仁河更是連飯都不吃了,他跟親娘想的一樣,這個問題早晚要弄清楚,不管李奶娘說的是不是真的,好歹她也給自己跟親娘一個解釋。

“這件事情說起來,就話長了。”李奶娘嘆了口氣:“奴婢本來是京中一大官人家的千金小姐的貼身丫鬟,跟小姐一起長大,小姐會的基本上奴婢都會,樣貌清秀不是那種狐媚子,夫人當年的意思,是想奴婢跟着小姐陪嫁過去,給小姐固寵,結果老爺為官不慎,讓政敵抓住了把柄,一封奏折上去,告發了老爺,全家都跟着吃了挂落,傾家蕩産的才将老爺少爺們從牢裏頭贖出來,跟小姐定親的那家人也退婚了,奴婢這樣下人們就被發賣了出去,奴婢因為是貼身的大丫鬟,教養的好,所以賣了個高價,當時就是奴婢當家的路過,看奴婢還可以,就買了下來,回到王府之後,與奴婢成了親,有了孩子之後,正好趕上您也有喜,這就想着當個奶娘,奴婢本就是外面嫁進來的,算不得家生子,在這下人圈子裏,頗受排擠,現在好了,奴婢給三孫少爺當了奶娘,看誰還敢說奴婢是”外人”!”

李奶娘的經歷聽起來毫無破綻。

就算是他們娘倆兒想要去證實……那也要有那個本事。

海姨娘是半拉主子不假,可是她手上沒有可用的人,一個親哥哥,還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找三少爺?

那就更不可能了。

趙仁河倒是個男人,可他也太小了,四歲半,能幹什麽呢?

還穿着開裆褲呢!

生活都不能自理。

不過海姨娘臉色不變,只紅着眼睛擦了擦眼淚:“都差不多,都差不多,幸好啊,你這是當了正頭娘子,比我強。”

正室就能穿紅,正紅色!

妾室,只能是粉紅色,一輩子都用不了正色兒。

李奶娘笑了笑:“是啊,奴婢是個幸運的,有那不幸的,就不知道流落何方了。”

可能是怕李奶娘想到不開心的事情,海姨娘在趙仁河偷偷地拍了拍她的手之後,就主動轉移了話題:“那你兒子今年五歲了吧?”

她記得是比兒子大一歲的,兒子吃上了李奶娘的乳汁,他那奶兄弟正好戒奶。

已經一歲了,能吃一些輔食,不再吸奶,這樣的話,做奶母的婦人就不會偷偷地給自己的兒子喂奶,而怠慢小主子。

這是大戶人家挑選奶娘的标準之一。

那就是奶娘的孩子,必須是戒奶的!

088奶兄弟一起識字

088奶兄弟一起識字

“是,今年五歲了,長得壯實着呢,奴婢也會教導他一些東西,希望日後能跟在三孫少爺身邊,做個小厮、書童、常随什麽的,這樣奴婢也能放心一些。”李奶娘以前很忌諱談及她的兒子,這次卻很是熱情的樣子:“等到三孫少爺再長上三五歲的,就該進學了,到時候,讓他給三孫少爺拎着東西。”

“那是他奶兄弟,跟親兄弟也沒什麽分別,就這麽說定了,有他奶兄弟跟着,我也能放心一些。”海姨娘倒是熱絡,并打聽了一下李奶娘的那個兒子,是個什麽情況?

根據李奶娘的說法,這個奶兄弟比趙仁河大了一歲,長得敦厚,不像趙仁河,終究是有些瘦弱,養的雖然精細,但是不如原住民的孩子那麽結實。

且下人的孩子,也就是家生子。

李奶娘家裏還有一個她丈夫的妹妹,親生的妹妹,不過因為她這個妹妹樣貌平平無奇,人又老實,當年選丫鬟的時候,她沒給好處,管家娘子就沒選上她,倒是讓她在家裏一待就是十幾年,如今十五歲及笄了,李奶娘丈夫的意思,就是準備嫁出去。

李奶娘的丈夫姓何,人稱何二管事,是外院管理禽類的管事,但凡是各地送進王府裏的禽類,都是他在管,偶爾也去外面巡視一下,看看王府名下的産業,那些養殖禽類的莊戶,有沒有盡心。

王府的禽類,不只是吃的雞鴨鵝這種家禽,還有養鴿子、鹌鹑的,有上山打的野雞、野鴨子;以及往年的灰雁、野鵝、野鴨子等等野生禽類。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各種蛋類,也要收集上來,供應王府。

王府自然是挑好的拿,其次是王爺賞下去的,這可是很大一攤子事情呢。

她的兒子叫何大根。

小姑子叫何花,而“何”這個姓氏,其實也不是她丈夫原來的姓氏,她丈夫的祖父,是王妃陪嫁過來的莊頭,父親是給王妃看嫁妝鋪子的掌櫃,他這才在王府裏有個肥差,只是祖父跟父親都去世了,剩下一個何二在家裏支撐,也沒個長輩的提拔,自己摸爬滾打的好不容易爬上了管事的位置。

“何二?那應該有個何大啊?”海姨娘跟趙仁河母子倆,都是一臉的疑惑表情,神同步!

“他大哥在一次出門的時候,亡故了。”李奶娘道:“如今就他跟奴婢那個小姑子兩個,小姑子有些嬌憨……。”

說白了就是有些傻不愣登!

這樣的到了主子跟前,也是被打出去的下場,還不如找個殷實的人家嫁了吧。

智商不是爬床的料,那長相也不是能當姨娘的樣子。

老實的養到成年,嫁出去就可以了。

“原來是這樣啊!”海姨娘拍了拍趙仁河:“行了,飯也吃好了,去玩兒吧。”

“哦,我去院子裏了。”趙仁河乖乖的從他親娘身上滑下來,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餐廳,去了院子裏的抄手游廊下颠颠的走路轉圈圈,消化一下食物,一會兒他走累了,回去有李奶娘,就會用熱毛巾,給他擦一擦身體,然後哄他睡個午覺。

平時不見李奶娘提及家人,這次怎麽如此反常?

還有,李奶娘平時提都不提她的兒子的,雖然也隔三差五的回去一趟,但是從來不在家裏過夜。

海姨娘這邊雖然管得嚴,但是該給的休息絕對不吝啬。

就像翠兒,老子娘都是有頭有臉的家生子,每個月初三跟十八,就是翠兒休息的日子。

不用在跟前伺候着。

而初四跟十九,是紅兒的假期。

其他的人也都有,甚至連小丫頭的都有呢。

尤其是李奶娘,她是能随時回家的,因為海姨娘憐惜她也是個當娘的,且孩子那麽小。

提過幾次将孩子帶來,李奶娘就是不同意。

現在卻如此主動,是因為什麽呢?

一直到他消化完,回去被李奶娘用熱毛巾擦了擦身體,換了一身舒服的小衣服,躺着睡了一個午覺,也沒想明白。

不過随後的日子裏,依然是守孝,過得沒滋沒味,時光疏忽而過,轉眼,這國喪就淡了許多。

聽聞京中新皇再有三個月就登基了,這新皇帝登基坐殿,需得百官朝賀,平南王派了世子跟世子妃進京,帶着豐厚的賀禮。

世子跟世子妃只帶了他們的長子趙修,字希文跟長媳趙孫氏夫妻倆,以及他們的長子趙海,二十個常随,五十挂大車,兩百個親衛,以及一些丫鬟老媽子的,浩浩蕩蕩上千人馬,往北開拔。

全王府的人都在羨慕嫉妒恨啊!

尤其是三少奶奶,她本來是想去的,為了這事兒,她足足拍了世子妃半個月的馬屁,每天早出晚歸,去春院各種獻殷勤。

結果人家世子妃根本沒考慮帶她!

等人都走了,三少奶奶氣的摔了不少東西。

三少爺也羞憤的跑去了軍營,這個家真是待不下去了!

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趙仁河不太清楚,也清楚不起來,他只是個四歲半的娃娃而已。

不過,渣爹立秋之後就又回到了王府,估計軍中也不太順遂,或者說,他的工作能力有限吧,自己老婆丢人,他也沒辦法換個老婆。

但是渣爹對嫡母依然冷淡,對他倒是一如既往的喜歡。

不僅親自教導他讀書,還給他拿了一摞他自己寫的字帖。

“爹爹,這是什麽?”趙仁河是真的不認識這些東西,這個時候,他四歲小孩子的皮,就有了用處,不懂就問啊。

“這是描紅。”趙希伊抱着兒子耐心細致的道:“教你練習寫字用的東西。”

這就是描紅啊?

趙仁河瞪大了雙眼。

苗紅的意思就是兒童用毛筆蘸墨在紅模子上描着寫字,古代有“先描紅,後臨帖”的說法。

這是古代的兒童初學毛筆字時,在一種印有紅色楷字的習字紙上摹寫。

叫描紅。

眼前的東西看着有點舊,這是渣爹早就寫好了的東西,但是……應該是有什麽原因,沒用上!

現在拿出來給他用。

描紅這種古代傳統的習字法,是指在印有紅色字或空心紅字的紙上摹寫,是初學寫字的最好訓練方法之一。

等到練習毛筆字時,是紅色的字,每隔一頁都是紅色的标準楷體字,上面一張薄薄的透明紙,練習書法者描那個紅字,叫描紅,現在基本上少了。

而且這裏用的也不是楷體,而是類似于館閣體。

館閣體指流行于館閣中的力求典雅莊重的文體。

正确的說,館閣,指掌管圖書經籍和編修國史的官署,此種機構始于宋代,明、清兩代翰林院亦稱館閣。

稍微有點差別,但是趙仁河別的就看不出來了。

不過是仗着自己小,不懂就問:“爹爹,這是什麽?是字麽?怎麽跟奶娘給我看的書上的字,長得不一樣啊?”

“字不是自己長的,是寫出來的。”趙希伊笑了笑:“這個啊,叫臺閣體。”

趙仁河聽了這話,臉上一臉懵懂,但是心裏卻是一驚。

難道不是館閣體嗎?

他記得館閣體的啊?

“明代初期,太祖朱元璋、成祖朱棣,兩代帝王,由于個人喜好,他們都曾大力提倡書法,一時帖學大盛。成祖下诏求海內擅書之士,邀集于翰林院,倍加恩寵。明代開科選士時,皆用楷書答試卷,務求工整。字寫得欠佳者,即使滿腹經綸,也會名落孫山。”這個時候,渣爹的優勢就顯現出來了,他是正兒八經科舉取士的,是考中了進士的人!

所以他更知道科舉的內幕:“這個習慣被沿用至今,讀書人寫字,惟求端正拘恭,橫平豎直,整整齊齊,寫得像木版印刷體一樣,尤其是公文,務必如此書寫,不然會被人笑話。”

趙仁河明白了,這是形成了明代的臺閣書體,稱“臺閣體”。

大概是跟館閣體差不多的意思,反正都是正式行文所需要用到的東西。

“臺閣啊,本來是指的尚書,因為尚書臺在宮廷建築之內,故有此稱唿。”趙希伊一臉的向往神色:“後來引申為官府的代稱,官府的行文、公函、邸報,用的都是這種字體。”

趙仁河聽的直點小腦袋:“哦哦,知道了。”

說白了,這種臺閣體是一種官場書體。

其特點是字體方正、光潔、烏黑,大小一律。

臺閣體之所以會産生的直接原因,主要是朝廷出于寫內制(系皇帝文诰)、外制(系中書機構所撰诏敕)的需要,于是诏四方工書者入宮,負責繕寫诰制、诏命、玉牒、匾額等,尤其是書寫內制者,更被授為中書舍人之職。

“小河啊,你要知道,一個人字,就是他的臉,你要是寫字不好看,即便是你再聰明,也沒用。”趙希伊正色教訓小兒子:“從一開始你就要學會好好的寫字,不要想着飛白啊,草書之類的了,那不适合你。”

要想在科舉一道上走的更遠,這字寫的好,是第一步。

“爹爹,我能叫上我的奶兄弟,一起學習嗎?”趙仁河趁機提出要求:“姨娘說,以後他是我的小厮、書童和常随啦!李奶娘也會放心一些。”

089何大根

089何大根

“可以。”這是一件小事情。

何況,趙希伊的奶兄弟,就是他的常随,還是管理他身邊六個常随的頭兒。

月錢也很豐厚。

而且他也是這麽大的時候,跟奶兄弟在一起,啓蒙,讀書,識字。

奶兄弟在某種意義上,比親兄弟還親!

因為親兄弟還有競争的可能,奶兄弟卻是天然的死忠。

這個時候,奶兄弟比任何忠仆都要可靠。

所以趙希伊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于是第二天,趙仁河見到了他的奶兄弟。

何大根是一個五歲快要六歲了的小男孩兒。

但是身體很高,很壯實,皮膚曬得有點黑,眼珠子滴熘熘的轉,一看就是個活潑好動的幼兒。

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小衣服,雖然站在那裏不動彈,但是并沒有什麽卑躬屈膝的奴才相。

因為孩子都還小,一直都是自由成長的,還沒有那個猥瑣的下人舉止。

趙仁河雖然有很多同輩、甚至是同齡的堂兄弟們,但是不怎麽見面的,長到四歲的他,一共才見了幾面同齡的堂兄弟們,誰是誰,幾房的堂兄弟,他都分不清,何況是叫名字。

但是這個何大根不同,他是李奶娘的親生兒子,眼睛有些像,再一個就是鼻子,都是比較英挺的那種,看着有點氣勢的樣子。

不過肌膚八成是随了他爹,有些發黃,加上曬得太陽多了點,就有些黑,黑不熘秋的一看就是個淘小子。

李奶娘憐愛的看着自己的兒子:“這就是大根,大根啊,來,見過姨奶奶,見過三孫少爺。”

何大根看了看海姨娘:“見過姨奶奶。”

又瞅了瞅白白嫩嫩的趙仁河:“見過三孫少爺。”

小奶娃娃,就會抱拳,彎腰,也沒有什麽可以講究的儀态,但是小孩子嘛,天生就是個萌物,這麽做只會顯得可愛,而不會顯得失禮。

“好,好,乖孩子,過來!”海姨娘也覺得這孩子挺好,首先就是看着壯實,皮膚黑了點,沒有普通小奶娃娃的白皙,但是漁家的孩子,尤其是男娃娃,從小就是光着屁股蛋子,在沙灘上跑來跑去,曬得可比他黑多了。

王府裏的孩子,一個個都白嫩可愛,她還沒見過這麽讓她親切的孩子。

黑不熘秋的小男娃兒,站在那裏,看一眼就覺得喜氣。

“姨奶奶。”何大根根本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讓過去就過去了。

趙仁河順手拿起來一塊,專屬于他的小點心,雞蛋脆餅。

這雞蛋脆餅,乃是臨沂名吃,類似雜糧煎餅,只是往裏頭放入了雞蛋而已,火候掌握到位,做出來的雞蛋脆餅,入口香酥脆嫩,令人回味無窮。

與普通煎餅的區別是:雞蛋脆餅更佳酥脆。

用料更多,很适合小孩子磨牙用,趙仁河每天有兩片雞蛋脆餅吃,成人巴掌大,他今天的雞蛋脆餅,剛端上來。

趙仁河拿了一塊,遞給何大根:“奶哥,吃餅。”

何大根又看了看趙仁河,發現這個小娃娃,白白嫩嫩的看着柔軟,又可愛,不由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奶牙:“嗯!”

他接了脆餅,就放到嘴裏咬了一口……嗯?

好吃!

趙仁河也拿了一個,吃!

兩個奶兄弟第一次見面,就是吃雞蛋脆餅,還比着賽的吃,倆小孩兒吃完了雞蛋脆餅。

竟然湊到了一起。

趙仁河抓着何大根的小黑手:“你好呀,我叫趙仁河,是李奶娘的奶兒子。”

“哦,我叫何大根,是何二的兒子,我娘是你奶娘,那我們吃一個娘的奶啊?”何大根畢竟還是個孩子,心裏也沒有多少尊卑之別。

“是啊,咱倆是兄弟,你比我大,你是哥哥,我比你小,是弟弟。”趙仁河樂呵呵的道:“以後我們倆就一起讀書識字。”

何大根低頭看了看他奶兄弟的小肉爪子,跟自己是兩個膚色。

這兩雙小肉爪子握在一起,黑白分明,但是在後來風風雨雨上百年的時間,都沒有松開過。

“好!”何大根點頭。

趙仁河笑的可愛:“那說好了,我以後就叫你大哥了。”

“這不行。”不等何大根說話,李奶娘已經給否了:“叫大根,或者何家小子也行,何大也可以,但是不能喊哥。”

李奶娘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平靜,只是眼中閃過一絲隐忍。

“我就是偷偷地叫。”趙仁河笑的甜甜的:“不會讓人聽見的,再說了,我樂意怎麽喊人,是我的事情。”

“奶娘知道,三孫少爺不小看人,但規矩就是規矩……。”李奶娘有點哀愁的道:“誰讓我們是下人呢。”

奴籍之人,身份卑賤。

“下人也可以擡籍的啊,脫去賤籍,成為平民。”海姨娘道:“我問過三少爺了,只要你們肯,日後給孩子一個清白的出身,也是可以的。”

“可以是可以,但這樣的出身,三代之內,不能科舉,三代之後,才有資格讀書識字考科舉。”李奶娘笑了笑:“謝謝您對我們母子倆的看重,這孩子啊,日後能跟在三孫少爺身邊,鞍前馬後的照顧好三孫少爺,就行了。”

說是這麽說,但是李奶娘的神色有些別扭。

趙仁河心裏明白,就李奶娘這樣的見識,自己的兒子,也要給人當奴才,一輩子都要“小的”、“小的”自稱,心裏肯定不舒服。

而她所說的“身世”,趙仁河嚴重懷疑,是她編排出來的!

但是,他看破不說破。

看李奶娘這樣子,她的出身不應該是奴婢,應該是個清白的良家,不,或許是官宦世家……小說的橋段裏,這種情節還少麽?

都被寫爛了!

都說藝術源于生活,古人誠不欺我。

但是趙仁河卻表現的很好,本來麽,他前世三十多年,都生活在人人平等的年代,這一世到了這裏,海姨娘不是那種猖獗的性格,她更多的像是一個生活錯了區域的漁家女。

海姨娘最喜歡吃的不是王府裏十幾二十多道工序才做出來的美味佳肴,她愛吃的是小魚醬、小蝦醬;拿手的菜肴,是豆瓣醬炖海雜魚,這也是沿海漁村最常見的下飯菜。

可惜啊,她的丈夫,或者說,三少爺,最不愛吃的就是豆瓣醬炖海雜魚。

因為軍營裏也常年吃這個。

他愛吃的都是一些非常講究的菜肴,或者非常珍貴的食材做成的美味佳肴。

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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