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相聲到底只是相聲,真實的紅雲當然不可能被人喊一喊就出現。謝聖作為謠言的始作俑者,只得一路走,一路見義勇為,豈料快到目的地時,竟愕然發覺,洪荒又多了一個新傳聞:
紅雲心善是真噠!有困難,喊紅雲!
謝聖:“…………”
他只是做好事沒留名而已!!那些受害者怎麽就這麽能腦補呢??
憋着一肚子的無語,謝聖總算趕到了龍族大本營。
龍族雖是鱗甲部之首,駐地卻并不像未來神話記載的那樣,是建在水中的龍宮。恰恰相反,駐地以祖龍殿為中心,伫立在一座極為巍峨的山川之上,山脈首尾成龍騰之勢,斷崖成龍口大張狀,直銜蒼穹,不知這算不算得上是一種對鳳族的挑釁。
中心的祖龍殿由他山玉石堆砌而成,色澤沉郁斑駁,刀劈般的直方形玉石磚參差不齊,帶着龍族特有的粗犷。整殿雖僅有一層,卻高達百尺,謝聖站在山腳下看,都能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幾個水族侍衛立即迎了過來,化作人形:“恭迎謝聖。吾王已經接到敖金消息,久候多時了。”
謝聖回禮回到一半:“……”
不對啊!這個斷句。你們是不是對我的名字也産生了什麽誤解?我是姓謝名聖,不是謝聖人那個意思啊!謝聖抽抽嘴角,心說這個便宜可不敢随便占:“你們叫我小謝老師好了。”
水族侍衛大驚,當場作揖:“不可,謝聖是應敖公子的徒弟,我等怎可貿然認師!”
謝聖:“……”
這代溝也太大了……!謝聖也不知道該怎麽給洪荒的老祖宗們解釋,這個和叫偶像“哥哥”是一個道理,喊哥哥也不一定就真是親兄妹、拜把子啊:“這就是個敬稱。”
水族侍衛:“呃,那‘小’字會不會不夠尊重?”
謝聖:“你們懂什麽!在我的家鄉,所有人都是過完十八歲,就重回十七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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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族侍衛露出了茫然的表情,沒懂,但是也不敢問,只得岔開話題:“那,請小謝老師随我等來吧……”
轉回頭去,水族侍衛還在琢磨:謝聖……小謝老師這話是什麽意思呢?怎麽過完十八歲,又重回十七歲呢??這沒有道理啊!
哦!他懂了。這定然是某種種族天賦,能讓人歲月永駐,永遠停留在巅峰時期!這麽一想通,水族侍衛不禁心生敬畏:天!十八歲,即便是龍族,只怕連頭帶尾還不過三尺長,小謝老師的族群卻人人都能到達巅峰……這是多麽強大的種族啊!
謝聖:“阿——嚏!!”
謝聖迷茫地揉了揉鼻子,心想都已經是大羅金仙了,我怎麽還打噴嚏,半點不知,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個全新的、奇怪的謠言誕生了……
…………
這次來龍族,謝聖是來家訪……不是,是來走關系“采購”的。熱情的學生家長敖金說了,龍族寶庫內藏有一段扶桑木,一段織雲錦,恰好适合做成三大件兒:醒木、手帕、扇子。
謝聖當初拜師時,師父就送了他這三寶作為禮物,如今他收徒了,也想将這個傳統延續下來。
走在玉石鋪成的臺階上,謝聖思忖着一會兒要用什麽稱呼來和祖龍搭讪,好建立友好、穩定的合作關系,指不定将來還要時不時“借用”一下人家的國庫,一段只言片語在不經意間飄入謝聖的耳朵:
“那麒麟,可算是招了。”
“果真是麒麟一族暗地生事,欲挑撥我龍族與鳳族不和,他們好坐收餘利?”
謝聖一愣,不禁凝神去聽:
“沒錯,整個計謀前前後後都說得清清楚楚,甚至在何時、何地,曾挑撥哪些我龍族的同胞與鳳族争鬥,以至兩敗俱傷,都說得沒有半分錯處。可不就是蓄謀已久?”
“何其可惡!”
謝聖的步伐都混亂了一下。這會兒他已經想起那麒麟是怎麽回事了,不就是之前在他無名山上被抓的麒麟兵,可這陰謀又從何而來,難道他歪打正着?
原本對龍族駐地一路風景的敬畏之心,一下被這則消息打亂,謝聖憂心忡忡地踏進龍宮。
龍宮建築高宏,極為寬敞,每隔幾尺便有木桌木臺,可就是這樣,也放不下龍宮主人每日批閱的文書,滿地竹簡堆疊成山,五六名侍女在其間忙碌,抱着竹簡整理、分撥。
謝聖被這數量驚人的竹簡震撼了一下,順着大殿中央的石階,往高處看。
只見一身披青色大氅,身子健壯高大的男子,正懶洋洋地斜倚在王座之上,與他懶散姿态不同的,是那雙極為專注的眼睛,以及奮筆疾書的手……
祖龍:“唰唰唰。”
祖龍:“唰唰唰唰唰唰。”
謝聖:“…………”
侍衛:“……咳……!”
“嗯嗯!”祖龍發出了玩游戲時被催促的網瘾少年一般的敷衍聲,堅持最後又批完了一份文書,這才放下筆,站起身來,“謝聖!久仰大名。”
先前祖龍還只是從敖金口中聽說,謝聖有突破天道鎮壓的氣運的能力,現在,全洪荒都知道了,道祖是在山海茶社悟道成聖的,而謝聖就是這個茶社主人,道祖甚至還告知洪荒,萬物凡有靈,皆可往茶社聽道。
謝聖汗顏,沒聽說過祖龍是這個性格啊,他就知道龍性本淫:“聖還稱不上,您喚我小謝就行啦。”有水族侍衛的前車之鑒,謝聖也不敢張口就讓祖龍喊他小謝老師,三兩句寒暄完,趕緊先将話題拉到麒麟兵身上,“……先前從我山中捉走的麒麟族人,現下不知身在何處?”
祖龍都準備去開庫房了,沒料到謝聖先問這個,饒有興致地挑眉看了謝聖一眼:“自然是在牢中。不過再過些時候,可能就得換個地方了……你若是有事想問,只怕要趕快。”
謝聖心中一緊,知道恐怕不妙:“那,如不麻煩,煩請帶我與他一見。”
…………
當初在無名山上埋伏的麒麟兵共有兩名,龍鳳二族各自領了一名回來複命,如今被關在龍族水牢中的,便是兩者中年齡稍大的那個。
謝聖剛進水牢,就被刺鼻的血腥味刺激得險些作嘔,下意識地捂住口鼻後,看着滿池的鮮紅心跳驟快。
洪荒的殘酷,時至今日,才真正在謝聖眼前顯露出真實一角。
奄奄一息的麒麟兵已現出原形,口中低低嗚咽,時不時有斷碎的話來回念叨:“我是……被逼的……剛剛是假的……”
祖龍睨着謝聖的表情看了半晌,哼笑一聲,背着手帶人走出了水牢,只留謝聖與麒麟兵:“此子既是從小謝你的山上帶來的,那餘後事宜,便任由你來處置了。”
謝聖也顧不得細想,祖龍說這話是不是有其他意思,等人一走就立即跳進水裏,把麒麟兵撈出來,抱出牢籠,放在幹燥的過道上。
當初麒麟兵潛伏無名山,确實是為挑撥龍鳳族內鬥,可真正看到遍體鱗傷的麒麟獸,謝聖的手仍止不住發抖。
要知道,在現代,人們就是看到流浪貓狗骨瘦如柴都會心生不忍,更別提如此有靈性、與人類無異的麒麟就血淋淋地倒在面前,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無神渙散。
手足無措間,麒麟兵擱在謝聖腿上的大腦袋驟然一抖,似是回光返照一般,霧蒙蒙的眸子逐漸變亮,又有了掙紮的力氣:“賊子歹毒!”麒麟兵目眦欲裂,一雙前蹄都蹬在了謝聖手臂上,如同要吼出瀕死前最後一句真言一般,“龍鳳之争,我麒麟一族不過順水推舟,并非處心積慮,我不是招供——是有人控制了我!是有人控制了我!”
那賊子何其狡猾!硬是等到他被審訊的意志薄弱之時,方才操縱着他說出麒麟一族早在謀劃如何挑撥龍鳳之事,竟是連如何打消龍族的懷疑都考慮到了。如今他再怎麽否認,也不過是讓龍族篤定,他是後悔出賣本族,想亡羊補牢。
麒麟獸大大的眸子裏滑出眼淚來:麒麟一族……危矣!
謝聖平日再淡定,遇到這樣的情況,難免還是慌張:“別,你、你撐住啊!別急,活命最重要啊。”
至于是誰暗中操縱……還用問嗎?誰會這麽處心積慮想要挑起三族大戰,定是羅睺暗中下手。
謝聖的手、衣襟,都被麒麟血打濕。當初,他還在老子面前大言不慚地說,能救得一人是一人,可他連眼前的麒麟獸都救不了。
慌急之中,謝聖病急亂投醫,仰頭大喊:“天道,老板!你不能救上一救?”
天道自然不應。
潮濕狹窄的水牢中,謝聖的喊聲于水波上來回回蕩。
不,不行。慌亂是沒法救命的,冷靜!謝聖強自穩住心神,拼命絞盡腦汁:想……好好想想!他如今一個大羅金仙,怎麽也該有法子救他一命!
各段深藏腦海的劇情在謝聖腦中瘋狂過了一遍,謝聖突然一頓:主流劇情之中,紅雲被鲲鵬奪寶,神魂卻是得以逃脫,只是最終被冥河收去。
他或許救不得麒麟生命,卻可救下麒麟的魂魄啊!只是,他如今并無此類法寶……
謝聖猛地搖搖頭,腦中豁然靈光一現:不,不對。難道那些後天靈寶就是天生就有的嗎?還不是為人所制!
事權從急,謝聖雖不通此道,但還是得硬着頭皮瞎蒙一番。他的目光在水牢中飛速掃了一圈,于血污中發現了一卷竹簡,匆匆取來,撫去上頭血水後,謝聖凝神将麒麟已及至潰散的魂魄抓入竹簡之中。
或許是上天垂憐,亦或是麒麟兵命不該絕,此番拘魂十分順遂。直到最後一點靈光也納入其中,竹簡表面血光一閃,未幹涸的血污驟然被吸入其被,右上角突然浮現一行殷紅的小字:
【走獸部麒麟】
謝聖愣了一下,先是不敢置信,而後是狂喜:這是成功了的意思?
後勁一去,謝聖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竹簡左右扭扭,自謝聖手中硬蹿了出來,頂來一個刻刀。
“……這是幹嘛。”謝聖還在喘氣呢,納悶地捏起刀,自顧自琢磨,“第一個法寶啊,好歹給你起個名兒……”
謝聖尋思了一會,盤起腿來,一手捧住竹簡,在上頭歪歪扭扭地刻字:山海經……
還沒來得及偷樂,只聽頭頂如九天雷鳴般一聲鴻響:
“轟——”
雄渾金光洪水般自天幕傾斜而下,引得整座龍山上的龍族們側目而視,瞠目結舌。
祖龍也微微挑起了眉頭,轉回身看向水牢的方向。
這已經是謝聖第三次受降功德了,非常淡定地抹了一把臉:“老板你這個人……你這個道也真是,剛剛喊你你不幫忙,員工幹完事了才嘉獎。唉……我一定會繼續努力的!爸爸多給我一點功德吧!!”
聽說洪荒成聖的法子有很多,斬三屍這種虛無缥缈的法子,謝聖感覺自己是搞不懂了,靠功德成聖這個倒是有可能。
不過,又沐浴了一會,謝聖突然察覺不對:這功德也不是沖他來的,而是沖着他手上的《山海經》。
謝聖茫然了一下,突然豁然開朗:這說明什麽?這《山海經》以後肯定有大用處!
謝聖坐不住了,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喜滋滋沖出水牢:“哎,那個我能不能先離開一趟,有人命關天的急事!”
兩個麒麟兵呢,如果現在他去鳳族,是不是還來得及救下另一個?
龍族們眼睜睜看着那道金柱飛快靠近:“………………”
活久見,頭一次看到有人這麽受降功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