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1)
第四十三章 (1)
沒什麽是一毛錢解決不了的事, 如果有,那就再來幾毛 五層高的小樓,梧桐為柱竹為牆, 鳳一特地挑了離醴泉也近的位置,站在樓邊便能聽見潺潺泉水叮咚流淌的聲響, 可以說十分雅致了。
龍二憋屈地蹲在門檻上, 被謝聖盯着,宛如一個被父母逼着被唐詩的小學生,痛苦又磕巴地念繞口令:“……也不知……提拉鳎目的……喇嘛……抽了別喇叭……啞巴一鳎目,還是別喇叭……啞巴, 打了提拉鳎目……喇嘛一喇叭。喇嘛炖鳎目, 啞巴嘀嘀噠噠吹喇叭!”
嗚嗚,可算是完整背出一遍了!龍二的眼睛裏頓時湧出激動的淚水, 扭頭就想找粥吃。
謝聖鼓勵道:“不錯, 再鞏固一遍。”
龍二:“……………………”
鴻鈞尋至此處,瞧見的就是這麽一幕:一向驕傲矜貴的鳳族, 拿着羽翅削着木板建屋子, 時不時往下一瞥,臉上還帶着隐隐的愉悅;一貫橫行霸道的龍族, 憋紅着臉,滴滴噠噠不知亂說些什麽, 兩眼含淚滿臉委屈——這孩子是給饞的。
鴻鈞:“……”
要是換另一個人看到這一幕,恐怕就要想了:失心瘋了?中巫咒了?這還是龍族、鳳族嗎?然而鴻鈞卻只是沉默片刻, 對着一旁俨然監工模樣的謝聖道:“茶社何意?”
他雖算出自己的機緣在東方,但也只是模模糊糊能推演出大概是這個地方,具體的在哪兒、着落在誰身上,都不清楚。只是看此處氣運大盛, 甚至還有盤古遺物鎮壓,可見不凡。他的機緣合該應在此處。
謝聖眼神都亮了:“這位道友好啊!山海茶社全新開張,我們這裏提供吃食、飲品,外帶逗樂服務。您想來點兒什麽?竹實醴泉粥,魚肉竹米粥,煎魚,烤魚,煮魚,蒸魚……本店菜肴,均采用經龍族、鳳族親自監工、品評過的上好食材,味道是一等一的好,不好您砸咱們招牌。”
——山海茶社的招牌就是盤古遺物,更有功德氣運加身,砸壞算他輸。
鴻鈞:“……”
此時的鴻鈞雖還未與謝聖深交,但通過這短短的一段介紹,就已經略微品出幾分……厚臉皮。
鴻鈞早已辟谷,冷淡地收回眼神:“不必。”
謝聖也不強求,總歸現在茶社還未完全打理好,不必急這一單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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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一自後門轉了進來,同謝聖說:“除了桌椅板凳,我還照你說的造了些卧房,樓下一二層是茶社,三四層可留人住宿。咱們的休憩之處另辟一樓,就在茶社後頭。”
謝聖都做好今晚睡桌子的準備了,聞言驚喜:“好得很,辛苦你了,回頭我多研究幾種你偏好的甜食。”
怎麽怎麽?龍二的龍腦袋立馬就轉過來了,一雙寬而長、形如牛耳的耳朵警覺一豎。
他背繞口令正背得煩躁呢,肩膀往上都現出原形,脖子抻得老長,擰巴得跟條泥鳅似的,那叫一個不快活:他今晚的第一碗粥還沒喝上呢,那扁毛就已經拐得師父答應做新甜食了!
龍二氣得一通亂舞,耳朵狂扇,靈機一動,抱起謝聖收拾在桌邊、已經不成樣的馬褂,不安好心地說:“師父,先前您幫我們包紮壞了衣裳。鳳族的羽毛可避水火,不如讓您大弟子奉獻一下,為師父重制一套新衣吧!”
鳳一聽了這句,竟一點不氣,反倒探手進袖,取出兩套疊好的衣袍來,色澤是深紅色,樣式卻是馬褂的樣式,顯然是一早就備好的:“我用先前争鬥時落下的羽毛、鱗片制了兩套,師父房裏的被褥也做了幾床,都是法力化成的,能用挺久,還可以日日換洗。”
“……”日日換洗這話從鳳凰口中說出來,可太有生活氣息了。謝聖不禁摸了摸新衣,別說,還挺柔軟。謝聖看鳳一的眼神更加慈愛了,多好的徒弟!都知道用羽毛
給師父做衣服。太感人了。
龍二:“??”
不是,那裏頭也有他的龍鱗的,怎麽就沒他半點功勞了,龍二抻長了脖子:“你——”
鳳一:“師父,這天涼和天熱,用的是不同的褥子。”
龍二:“我——”
鳳一:“薄的兩床,厚的三床,還有一個小圓枕,師父若是想靠着便墊它。”
龍二:“他——”
鳳一:“冬日天寒,師父還可一床鋪身下,一床蓋身上。”
“你要死呀!”龍二被擋了三回,氣得狂吼,“還讓不讓我說話!?”轉過頭就對着謝聖告狀,“師父你看他!”
謝聖飄忽地移開眼神:“你把脖子好好收回去行不?怪可怕的。”
都打結了,吓不吓人?在現代看人舞龍舞獅時也沒這毛骨悚然的感覺啊,那什麽雙龍戲珠的可好看了,可能是龍二長得不夠美貌吧。
謝聖這麽一想,又有點好奇:“诶,那你們龍族到底喜不喜歡戲珠呢?”
龍二:“…………”
鳳一淡淡瞥了龍二一眼,似笑非笑,趁着謝聖背過身去,擡手用兩指對着眼睛虛摳摳,無聲對龍二做口型:眼裏要有活兒!
沒聽師父講道時候都說了,紅雲那就是眼裏有活兒才被他師父喜愛,還賜寶。這點意圖都領會不到麽?
鄙夷完後,鳳一又想起什麽,扭頭對着謝聖肅起臉叮囑:“我還做了些罩子,防塵用的。師父不用屋中桌椅家具時,務必記得将罩子罩上。還有那桌椅床櫃的角,那也是要用罩頭包上的,切不可遺漏了哪處……”
謝聖:“…………”
不是吧,之前和他搭檔的師兄就曾抱怨過,家中母親看不得家具光禿禿,但凡是能摸着的實體都得找個罩子罩上。那時候謝聖還玩笑說,這就是孤兒的好處了,不會有人用防塵罩大法管控自己,沒想到在現代時沒體會過防塵罩的陰影,這都來到洪荒了,反倒落進了防塵罩的魔爪?
鳳族這個築巢本能,竟和現代的老母親有異曲同工之處。
倒是鴻鈞在一旁聽得,這個茶社還能留宿,思量了一陣:“留宿需付什麽報酬?”
機緣還未尋得,需得多留幾天才好。盤古蟠、太極圖這些當報酬都太過了,不如便給一鼎八卦爐,煮粥、蒸魚皆可。
謝聖都不知道,太上老君未來的煉丹爐差點就成他茶社的煮粥鍋了:“捉些肉質鮮美、好養活的活物……噢!”他一拍額頭,“差點忘了,林子裏還有一群白兔沒帶回來呢,那活物就算了,開業酬賓,您幫忙把林子裏的兔子都抓幾只來好吧?後院有竹圈能放養它們——要活的!”
此時此刻,謝聖還未得知,面前這位客人就是未來的道祖。今日一番折騰,他也實在是倦了,根本沒注意鴻鈞僵滞的身形,仔細叮囑龍二、鳳一好好将客人招待着,自個兒就溜達着去後樓先睡下。也不必擔心二位徒弟們态度不好,如今這茶社是天道親自認證、盤古遺物鎮壓的,任誰也不敢看輕了。
功德金光的洗刷下,謝聖的身體已與原先的普通肉.體凡胎不同,心境也更加明淨些,再加上鳳翎制成的暖和被褥,謝聖上床睡下後,不出少頃,便陷入酣睡。
月色皓潔,竹影婆娑。稍半個時辰後,鳳一、龍二清點完客人抓來的兔子,将客人送上三樓住宿,也鬥着嘴回來了。木門兩聲吱呀作響,二獸皆入卧房,不等一炷香的時間,謝聖窗口掠來一陣清風。
鴻鈞扶着窗臺,寒着一張臉,心情複雜地看着睡得打小呼的謝聖。
不是他看上茶館老板的美色了,先前那群兔子的毛還沾在他衣服上呢!實是他方才回房推演了一番,自己那一線生機,竟就應在謝聖身上。
鴻鈞眉心
不禁跳了跳,面色
更冷,過了少頃,方才微微斂目,擡起手來,一道鴻蒙紫氣便從袖袍飄逸而出,萦繞在他掌中。正準備趁人熟睡,幹脆地将這機緣了結了,他也好繼續回洞府參悟成聖,冷不丁就和一雙驚恐的眼睛撞上。
謝聖白日貪嘴,喝醴泉喝的有點多,睡得正熟被尿憋醒,迷迷糊糊睜眼想去小解一下,剛開眼就瞧見一道黑影蹲在他窗口。
大半夜的有人蹲在你的窗口看你,你就說吓不吓人!
謝聖吓得差點尿出來,驚恐地一拽被子:“草……大、大哥,你幹嘛呢?”
祖龍和元鳳的誓言一下,洪荒各處的生靈皆有所感,遙遙向無名山的方向投去目光。一些尚且懵懂的小精怪,只覺得似有什麽緊壓頭頂的陰霾驟然一散,另一些道行深些的,卻可隐約察覺,原本籠罩于他們氣運之上的死劫,被東方的某位善人悄無聲息地化解了。
無名山上下,包括白天時被謝聖請走、卻在山腳下逗留的客人們,都肅然起敬,沖着山海茶社的方向感激叩拜。其他人不知,他們這些親眼看到祖龍、元鳳等率衆部族來到山海茶社的,卻可以大約猜出,這一番大造化都是謝聖謝老爺給他們争取來的。
謝聖送很不高興的祖龍、元鳳出門之後,小小聲地發牢騷:“我覺得我爸爸是不是忘了什麽事。天道也有延遲的嗎?”
“嗯?”走在謝聖身邊的鳳一沒聽清,還傾耳過來,想問師父說的什麽,下一刻,無邊夜色驟然被金光劃開。
鴻鳴聲響宛如鐘撞,星野低垂的夜幕豁然破開一條口子,那金色的光亮便如灼灼日光一般傾灑而下,耀然不可直視。一時間,無名山恍如晝夜颠倒,功德金蓮自金光柱中飛浮而出。滿山的草木狂野生長,綻出千片新葉,萬朵花苞,風習習而過,那枝頭萌發的朵朵花苞便一同綻開,花開花謝只一瞬,香飄千裏後,枝頭只餘垂墜飽滿的累累碩果,以及一地的缤紛花瓣。
救蒼生于量劫,謝聖以一己之力護住洪荒生靈,這自然是大功德。
謝聖能很明顯地感受到,自己又提升了一個境界,如今已是在準聖的門檻上徘徊,《山海經》與他的聯系也更加緊密。先前他還不确定自己能否用《山海經》牽制住羅睺,如今卻是能肯定了:可以。
這莫名的信心也不知從何而來,謝聖非常懷疑,這應該是天道向他傳達的意思,表示讓他放心大膽地壓榨羅睺,凡事都有天道做靠山。
山腳下,祖龍等三族族人愕然回首,心中一片驚愕。茶社門前,謝聖卻迎着衆人敬畏的眼光,非常淡定地仰着頭,和天道打商量:“寡一個光柱多單調啊,浪費了這麽亮堂的光。反正都是要亮的,爸爸不如換種亮法,給我打出個‘洪荒第一茶社,山海茶社歡迎您’……”
就跟現在那個霓虹燈招牌似的,那宣傳力度可太大了。
謝聖想得還蠻興奮,都開始幻想那是不是應該調一下配色,有暗有亮,再帶點滾動字幕,正說到興頭上,只聽頭頂“劈啪”一聲。
謝聖:“啊!!”
原本敬畏地看着天降功德的衆人都驚了,紛紛撲過來:
“師父!您沒事吧!”
“這這這,好好的怎麽有雷呢?”
謝聖超級慘地躺在地上,痛得直嗦氣:“別,別碰我!”
右邊手都沒知覺了,謝聖低頭一看自己,黑漆麻烏,被雷劈得夠嗆:“我去,爸爸這脾氣夠大的啊……”
這回沒被天道屏蔽的鴻鈞無言以對:“……”
之前是他想岔了。
天道還是會說不的。
但天道也想岔了,謝聖顯然下次還敢……
茶社門口,大家都手忙腳亂地一擁而上,攙扶的攙扶,去拖桌椅板凳的拖桌椅板凳,山腳下的
祖龍、元鳳等卻不知上頭的混亂,聽
到霹靂驚雷聲,吓了一跳。
他們哪能想到,有人會一邊被降功德,一邊被雷劈?還以為是天道對他們的警告呢!警告他們不可心中暗藏不滿……
三族族人原本心裏多少都有些不甘和忿忿的,此時全被雷劈幹淨了,啥都不敢再想,趕緊走人。
·
謝聖好歹也算是大羅金仙的修為,雖說被雷劈了一下,但問題不大,洗洗又是個白白淨淨的小可愛,就是右手還是有些發麻,刻字、搞創作是搞不了了,索性休息幾天,也算是改換一下心情。
此時謝聖心事已定,龍鳳之戰不會成為洪荒浩劫,山海茶社也肯定得以保全,謝聖躺在鳳一孝順地打造的躺椅上,不知有多快活,笑容可掬地在鴻鈞面前誇天道:“您看,我的大爸爸還是愛我的,一定是看我最近辛苦,想讓我放下工作,快樂快樂。”
鴻鈞:“……”
他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是追究大小排序好,還是同情天道好。
謝聖也确實是準備趁這段養手的時間,好好放松一下,此時癱在躺椅上,膝蓋上蓋着鳳羽被,俨然一副頤養天年的模樣。在他的腳邊,可愛地撲來滾去、笨拙打鬧的是無憂無慮的小麒麟,還有新送來的小鳳凰、小飛龍,這都是祖龍和元鳳回到族地後,冷靜了一番才想起來的。
始麒麟将族中幼崽送去無名山,顯然就是想借由謝聖保全這最後的血脈。如今龍族、鳳族與麒麟一族在子嗣繁衍上的困境相同,近千年已稀少有幼崽出生了,就是有,也多半死于蛋中,活下來的也無法成長。思前想後,兩位領袖還是将自家的幼崽點了點數,都送去了無名山。反正之前謝聖也說過的嘛!山海茶社還承接育兒的活兒。
趁此機會,謝聖又半是诓騙、半是脅迫地讓祖龍、元鳳再次發誓,日後,但凡進入山海茶社尋求庇護的龍族,都将保佑洪荒風調雨順、五谷豐登,鳳族則保天下太平,吉祥昌盛:“……其實你們說不說都無所謂了,反正最後死進來都得聽我的。”
祖龍、元鳳:“……………”
簽訂了名列之後,小謝老師就開始暴露自己的真實面目啦!!何其可憎!
“來來來,都過來。”小謝老師笑眯眯坐在椅上,逗小徒弟們,“昨天教你們的小星星,你們會唱沒有啊?唱給師父聽聽。”
原本還在滿地打滾的小胖團們就磨磨蹭蹭走過來,擠擠挨挨、推推搡搡地勉強站出個歪七扭八的隊伍,小麒麟甩尾巴,小鳳凰扭屁股,小飛龍豎耳朵,開始奶聲奶氣地合唱:“一閃一閃亮晶晶……”
麒三和麒四仗着自個兒體型縮水,也試圖混跡其間:“漫天都是小星星……”
“星你們個頭啊!”謝聖一把把三徒弟和四徒弟拎出來:“別裝了,都是假可愛。”
鳳一和龍二原本一臉觀望,想看看三師弟四師弟的賣萌計劃能不能成功,他們也好效仿一下,此時看麒三、麒四遭遇滑鐵盧,趕緊移開視線,繼續練他們的大段兒。
謝聖趕麒三、麒四:“過去過去,跟着你們大師兄、二師兄練柳活兒。”
相聲有多種表現手法,柳活兒就是其中一種。說得比較通俗易懂點,就是學唱。學戲曲,這就叫做“戲柳”,學歌曲,就叫做“歌柳”。一般來說,用柳活兒的好處,就是音韻更具感染力,更能吸引人、活躍氣氛,有時候一些大段的對白或者介紹,單憑口說顯得單調,但換成唱的,使個柳活兒唱出來,那就又精彩又有意思了。
麒三、麒四哭唧唧地去了,奶聲奶氣跟着鳳一、龍二吊嗓子。
山海茶社這麽大一個後院,左邊兒是京劇,右邊兒是小星星,說吵是真吵,說安靜,又頗讓人有種溫馨、熱鬧的感覺。這是謝聖拜師學藝後,時常在師
父家感受到的美好氛圍,如今到了洪荒,他也努力用自
己的肩膀,給徒弟們扛起來了一片同樣無需憂慮的小天地。
鴻鈞盤膝坐在一旁的蒲團上,緩緩睜目,看向一臉惬意的謝聖,目光漸漸不同。
曾經他還和謝聖說過,不論如何耗費心機,這量劫都是化解不去的,可謝聖卻做到了。
鴻鈞的眼神緩緩柔和下來,正準備喚謝聖,說些提點的話,羅睺就從後山氣沖沖地來了:“唱什麽唱什麽!多點大孩子還喝奶呢你就叫他們唱歌!”羅睺手裏提着新擠的奶呢,臉色黑如鐵鍋,一下把兩壺奶給重重放下了,沖着謝聖說,“都能唱歌了還叫我給他們擠什麽奶!”
謝聖一下從躺椅上坐起來了,後院霎時安靜,衆人都以為謝聖這是要發威的節奏,結果他張口就是:“昨天我教你的怯口,你都會背了沒有啊?我看你都沒有靈活運用嘛!”
謝聖心裏還有着捧哏夢呢,此時寬容慈祥地對捧哏預備役說:“你背來給我聽聽。”
羅睺:“……”
羅睺好氣啊,當場就想把奶踢翻走人,可《山海經》卻迫着他僵在原地,身不由己地張口來背:“瞅你那揍性,二皮臉……”背着背着,羅睺就把眼珠子定在謝聖身上了。
“你個十三點,小癟三……”讓羅睺罵謝聖可就來勁兒了啊,他越背越起勁,最後不自覺地掐起腰,罵得都有點精神奕奕、滿面紅光那意思,院裏的衆人都張開嘴,呆呆看着他了,他還沒停,反倒更加得意。
這可不怪她,是謝聖自個兒找罵的!
鴻鈞也都不由得看向謝聖了,卻見謝聖如沐春風,不禁半點不氣,還笑着點頭,仿佛很認可一般。一直到羅睺說的口幹舌燥,大喘了幾下停下來,謝聖才不急不緩地笑着說:“欸,你怎麽自己罵自己呢?”
才感覺打完了一場勝仗的羅睺:“??????”
衆人的眼神一下恍然了:不愧是謝聖!老陰陽人了,這一番大起大落的……
謝聖挺淡定地說:“你還有的學呢!”
·
除了磨(折)煉(磨)自己的未來捧哏,謝聖也在為自己的首個群口作品做着準備。之所以在收了鳳一、龍二之後,謝聖遲遲沒有動筆,是因為在他最初的靈感裏,這段兒群口最好能有五個人來表演,以一捧群逗的方式來表演。就是一人為主,扮演李鳥蛋這個角色,其他人同臺輪換,分別扮演各路來勸人向善的。
這次又把這個想法撿起來,是因為謝聖覺得麒三、麒四只要有吃的,這個學習的天賦就還不錯,于是打算準備準備臺本,差不多該把因為變成鬼魂而嚴重縮水的兩個徒弟給整回原樣了。畢竟,不能就小只小麒麟鬼上去講相聲吧?那觀衆在舞臺下面還要站起來才能看到麒三、麒四呢。
“當時始麒麟怎麽說的?麒麟送子?”謝聖提溜着兩只鬼徒弟琢磨,“怎麽送子啊……”
謝聖想着想着,都忍不住想把徒弟撥過身來,确認一下性別了。
麒三、麒四驚恐萬分:“師父,我們都是公麒麟!”
“呃……”謝聖也覺得不可能是他想的那個意思,不然也太黃暴了,晉江不允許。
他摸摸下巴:“那就是你們有能助孕的能力了。這樣吧,我記得前段時間去後山收集素材的時候,有一對兒猼訑(bo yi,音同伯夷),聽說當初就是因為麒麟一族與龍族争鬥,導致整個族群只剩下它們倆人。你們去他們那兒呆一段時間,看能不能幫他們送個子出來?”
猼訑這種怪獸,在現代毫無名氣,估計是最後絕種了。之前謝聖在後山碰到時,還是瞅了半天才認出來,那長着九條尾巴、四只耳朵的羊是什麽,不是因為近親繁衍,導致的畸形……
麒三還很畏懼地問:“
是,是一公一母嗎……”
要是性別相同,他們再有本事
也沒法無中生有啊!
謝聖:“當然了!”這話問的,他是那種師父嗎,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其實還挺懷疑的,我在後山幾次遇到那小兩口,要麽是挂在懸崖上差點摔死,要麽是掉進湖裏差點淹死……”
每次都是這麽驚險的場面,把人救上來以後小倆口還樂呵呵,很粗神經的樣子。聯系到《山海經》中說,猼訑的皮毛如果披在身上,就會讓人不會畏懼,謝聖很懷疑他們就是傻大膽吧!指不定當初麒麟和龍族大戰時,他們是不是一大族人樂呵呵跑去湊熱鬧,結果被人給滅了…………
謝聖打消這種不太尊重的猜測,對着麒三、麒四殷切叮囑:“你們一定要加油哦,為師覺得猼訑一家以後會有大用處的。”
剝皮肯定不能剝皮的,但是換季的時候,是不是可以薅點毛哇?以後如果有徒弟上臺前怯場,就佩戴一撮猼訑毛……
就昨天謝聖和始麒麟的表現來看,明顯是謝聖更不要臉一點吧!那十來個孩子都不夠填謝聖的胃口的,直接把整個麒麟族給包下了。這什麽豪橫行徑……
龍二不知事情始末,只知道自己一覺醒來就多了十五個師弟,兀自發洩不甘:他龍二,堂堂二弟子,都沒跟師父睡過!
“??”謝聖瞪大雙眼,“欺師滅祖啊!我才不帶你睡。”
怎麽會有徒弟敢這麽大咧咧的對師父說,師父我想和你睡。像話嗎?
龍二反正覺得挺像話的,被謝聖一拒絕,居然更加委屈了,仗着身子長,後半截兒還盤在樓上,大腦袋就嗖的一下伸過來了:“為什麽!”他很悲憤地說,爪子還探到謝聖屋裏去指躲在床肚下的小麒麟,“我也是八百歲,他們也是八百歲!”
謝聖:“……”
他就不吐槽八百歲還想和師父睡這個嬌撒得有多寒碜了啊,單說你八百和人家八百一樣嗎?小麒麟他們是被天道鎮壓,從生下來到現在就沒長大過,一直都是懵懵懂懂的小幼崽,你他媽……你一條尾巴都比師父長。
謝聖心好累:“你懂個什麽玩意兒,你覺得我很快樂嗎?一點也不知道我的累……”
昨晚上,他差點被這些小東西們折騰死,就連道祖不也是打算落荒而逃,被他死活拉住,硬塞了四只麒麟崽子哄。謝聖回想起昨晚噩夢一般的養崽經歷,情不自禁便抹了一把臉,随後靈光一現:“哎,那這樣好了。你既然不願讓我帶他們睡覺,那晚上便由你們這幾個師兄來帶師弟們入睡……”
·
龍二遭到了鳳一聯合鬼麒麟的一通暴打加整蠱。
帶過孩子的人都知道,孩子的身體裏同時居住着天使和惡魔……當他可愛的時候,你恨不得把世界都捧給他,當他哭鬧起來的時候,你恨不得自己從這個世界消失……目前,幾位年長的師兄們,就在經歷這樣的人間地獄。
龍二還嚷嚷:“本來也都是你們麒麟族的,鳳一打我也就認了,你們湊什麽熱鬧!”
麒三、麒四很悲憤,不想和龍二說話。
這就好比自己家裏有個人養了一只貓,原本他們只需要負責沒事撸撸貓、吸吸貓的快樂部分,沒想到龍二一句話,他們就連鏟屎、洗澡這類不快樂的部分也要負責了。
謝聖毫無師德地在一旁樂呵呵看了會戲,才把二徒弟解救下來:“行了行了,族地裏不是還有些麒麟兵?你們回頭也可以找他們幫幫忙的。”他這也是自個兒從麻煩裏跳出身,旁觀者清了。其實早就該想到這一茬兒的,都是當時小麒麟哭起來太吵鬧,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回看到幾個慣愛明争暗鬥、争奪無謂的師寵的徒弟們都受到教訓了,謝聖才老神在在的點出。
要他說,争奪師寵最要緊的難道不該是勤奮學
習麽?都說關門弟子關門弟子,要優秀到讓老師不想再收其他徒弟,那才是真本事。
幾個徒弟都蔫頭耷腦的,心說那不還是得他們帶。就連鴻鈞也是站在一旁,心情不是很愉快。
謝聖趁機在這時給鴻鈞瘋狂灌輸:“你看看,這時候要是羅睺在多好。就罰他帶孩子,還要把孩子們帶得開開心心、胖胖乎乎。我們就享受孩子們可愛的時候就好了……怎麽樣,是不是好主意?聖人都心動了!”
聖人老爺:“…………”
怎麽說呢,鴻鈞此時心情還蠻複雜的。一方面是覺得,謝聖這懲罰方式确實挺促狹,只怕羅睺當真被安排來帶孩子,恨都要恨死,另一方面又想,始麒麟是怎麽想的呢……怎麽會讓謝聖帶孩子,你看看這……
謝聖大力推銷:“死道友不死貧道啊,老祖!收獲這個羅睺,您就收獲了快樂!”
鴻鈞:“……”
嗯……
細想想,倒也确實快樂。
只是,羅睺為何遲遲不來呢?
·
龍族駐地不遠處,羅睺匿身于一片嶙峋石林中,臉色鐵青。
就在昨夜,他和麒麟一族之間的聯系毫無征兆地斷了。原本他在洪荒各處都布下了法陣,但凡有任何生靈怨魂誕生,都會被他收歸己用,三族更是他力量增長的主要來源,可誰想到,這麒麟一族卻像是逃出生天般,不再有任何一道怨魂落入他的手中。
驟然失去了最主要的孽業來源之一,羅睺當時就掐指推算,連吐了三次血,也占蔔不出什麽結果,恨得差點将牙咬斷。
定然是鴻鈞那家夥暗中作梗!洪荒之中,以他的實力,又有何是占蔔不來的,只有鴻鈞,得證聖人,如今更有天道替他遮掩!
羅睺恨得渾身發抖,可又無計可施。聖人之下皆蝼蟻,此時他若是直接沖到鴻鈞面前,那就是自投羅網。只有忍過這一時,盡快策動計劃,成為聖人,他才可和鴻鈞站在同一水平線上一較高下!
這麽想着,羅睺便連夜趕到了龍族駐地邊。
麒麟一族的魂魄既然已經無法取用了,那他便還得從龍鳳二族身上下手。
羅睺足尖輕點,半浮半立在石林頂端,只等着龍族哪支隊伍路過,他便想法子下手,僞裝成鳳族的襲擊。
在龍族的地盤前動武,就算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麒麟,龍族也肯定忍不下這口氣,與鳳族的合作必然斷裂。到時他再去鳳鳴山故技重施……
只可惜,這般親自出手多少會讓證道時受到的磨難更艱難些,但此時他也顧不了這麽多了,再猶豫,他連證道的機會都沒了!
以古獸骨骸制成的號角遠遠地吹向,羅睺迎風遠望,只見一支身披金甲、腳踏金雲的隊伍自西方飛馳而來,及至石林時搖身一變,化作金龍一百,各個都有百十丈長,整個隊伍騰飛而來時,天地都為之變色,雲層被龍首沖散,日光被龍尾遮蔽。
這般宏偉的景象,只怕日後就要見不着了。
羅睺嘴角挂着冷笑,還懸在石林上方不動手,欣賞了一會,才将手一橫。
血色的孽業纏繞着泥沼般的黑霧,一柄長.槍便被羅睺穩穩擎住。無數橫死怨魂煉成的力量自他掌心而出,瞬間化作金鐘罩般,以天為蓋地為廬地直罩而下,竟是将那浩浩蕩蕩的龍族大軍也齊齊罩入幻境之中。
敖金此番率領族人,本是奉祖龍之令,一探麒麟一族的兵防如何,不過是件輕松差事,怎料想回程途中,都快進自家門時,被人橫插一杠子攔下。再一仰頭,只見漫天紅色烈火,數千只鳳族不知何時從雲頭現身,皆振張雙翼,擡喙高鳴。
“鳳,鹓雛,鸑鷟,青鸾,鴻鹄……為何,為何!”敖金的目光在五色的鳳群身上掃過,心神俱裂,更是憤怒不已,“元鳳
與我族陛下修約,共敵麒麟,為何你們要在我龍族的地盤前挑釁,難道今日便想挑起三族大
戰嗎!”
那些鳳族不過是羅睺所操控的幻象而已,哪管什麽質問,反正打了再說。鳳鳥厲鳴俯沖而下,尖銳的喙向敖金的族人發起了第一波攻擊。
敖金身邊的近衛氣得夠嗆:“難道當真以為我們龍族就怕了他們!打就是!”
龍鳳二族實力平分秋色,如今他們被攔下的位置也與駐地極為臨近,等援兵一到,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近衛悍然無畏地揚起龍首,迎着那些蠻不講理的鳳族直撲而去,正探首叼住了一只鳳族後頸,準備狠狠咬斷,突覺背脊一寒,随後一陣劇痛叫他慘號出聲:“吼——”
羅睺便隐匿在那些鳳族的幻象之後,拿着弑神槍等着呢,方才看見近衛撲來,當即一.槍過去,貫穿了龍族的七寸,又眼神狠厲地一轉槍柄,反手一扯,活生生将龍筋扯将出來!
敖金渾身一寒,極端的危機形勢之下,他的大腦卻更加清醒:不,不對。鳳族怎可能有這樣的實力,能一擊扯出近衛的龍筋?
這麽一想,敖金又頓時聯系起那只麒麟兵在“說出真相”後嘶吼的“另有黑手,暗中陷害”,只覺四爪冰涼。厲聲號令族人不要莽撞,反攻為守後,他匆匆伸爪撥弄了一下龍鬓間挂着的那顆銀鈴。
千萬裏外,山海茶社。
謝聖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