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2.18 (1)
第二天程瑤收拾了些補身子的東西出來,傍晚時分上了黃奶奶家。
黃奶奶看見程瑤來了,非常驚訝。驚訝過後,揚起笑容十分熱情地邀請程瑤進屋。
“程知青,你這是?”黃奶奶顯然也看見了程瑤手上拎着的東西。
有些不解。
“黃奶奶,我來您家坐坐,順便看看嫂子。”程瑤笑着說道。
“哝,這些東西是給嫂子補身子的,您千萬別推辭。”程瑤一邊說,一邊把一兜子東西塞到黃奶奶的手裏。
黃奶奶一驚,“這怎麽使得,來坐坐就坐坐,還拎什麽東西,趕緊拿回去,你自己留着慢慢吃。”都是一個大隊的,又不是親戚之間,黃奶奶可不好意思收。
更別說程知青可是個大方人,滿滿一兜的東西,肯定不老少。
這年頭,過年過節都不一定走得起這樣的裏,她沒有那麽大的臉。
程瑤見黃奶奶把東西退回來,不願意收,佯裝生氣道:“黃奶奶,這不是給您的,這是我給嫂子補身子的。您可別代嫂子做主意,再說這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我那兒還有呢。”
說實在的,程瑤是真不缺這些東西。
每次上縣城的時候,她都會順手倒騰好些東西。
擱以前,修為低的時候,她還有些顧忌。
可自從到了練氣五層能力見長,她這膽子也越發大了。
每次上縣城,變身一番,然後上黑市弄錢農糧弄票大采購。
幾次下來,程瑤的儲物戒指裏頭可屯了不少東西。
東西買了是幹嘛的,當然是吃的,用的。
送給黃家的這才多少,程瑤是真沒放在心上。
然而即便是程瑤這麽說,黃奶奶還是不願意收。
“黃奶奶,您跟我這麽見外幹嘛,莫非您沒把我當朋友不成?您要是覺得我是您朋友,您就收下,要是覺得我不配跟您交往,那我拿了東西,扭頭就走。”
黃奶奶聽了這話,方才厚着臉皮勉強收下。
兩人聊了會兒,程瑤就提出要看看嫂子鐵冬梅。
程瑤一開始就說了,東西是拿給小兒媳補身子的,黃奶奶立馬帶着程瑤上小兒媳那屋去。
“冬梅,冬梅,你醒着呢吧?程知青來看你了。”人還沒進屋,黃奶奶先喊了一句。
鐵冬梅這會兒正躺在床上睜着眼睛尋思以後的事情,聽見婆婆的聲音,下意識應了一句。
而後才驚覺婆婆剛才的話裏還帶着程知青。
程知青來看她了?
她沒聽錯吧,她跟程知青向來沒有交情,甚至幾乎都沒說上過話。
程知青怎麽會來看她?
這邊程瑤一進屋,就看見了笑容勉強還帶着疑惑的鐵冬梅。
“冬梅嫂子,我聽黃奶奶說你最近病了,所有特意過來看看你。”程瑤一邊說着,一邊走到鐵冬梅的跟前,近距離觀察。
鐵冬梅的氣色是真的不好,臉色蠟黃蠟黃的。
瞧着就不是正常人的膚色,人也憔悴得很,眼睛周圍一圈的黑眼圈,不用猜就知道對方的睡眠不好。
“冬梅,你好好招呼程知青,程知青特意拎了東西來看你。”黃奶奶對鐵冬梅使了個眼色。
“程知青,我去給你沖碗紅糖水甜甜嘴,你先跟冬梅聊着,我馬上就來。”
程瑤點點頭,“那我跟嫂子聊會兒,您先去忙。”
黃奶奶一離開,程瑤就把視線放在了鐵冬梅的身上。
“冬梅嫂子,我聽黃奶奶說你病得厲害,你是哪裏不舒服嗎?”程瑤一臉關切。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尤其人程知青還特意拎着東西上門來看她。
鐵冬梅雖然有些不自在,但也盡力配合。
“我也說不上哪兒不舒服,就是不想吃,不想喝,總是覺得心裏難受,夜裏也睡不好,時常還這兒疼那兒疼的……”
鐵冬梅也沒瞞着,直接把自己的不适簡單形容了一下。不過有一個事情,她沒有說。
那就是她總是覺得活着沒什麽意思,時不時就不想活,想要一根繩子吊死自己,一了百了。
聞言,程瑤皺眉。
她心說自己應該給鐵冬梅把個脈才是,不過,她也有些擔心自己看不出鐵冬梅的病症。
畢竟連醫院都檢查不出來,而她的醫術雖然還不錯,但也不是神仙,實在查不出來的話,頂多也就只能用靈氣滋養對方的身體。
于是程瑤從兜裏抓了一把糖果,塞進鐵冬梅的手裏。
“嫂子,我瞧你屋裏一股子中藥味兒,這糖給你,喝完中藥的時候吃一顆,嘴裏就不難受了。”
程瑤一邊說,一邊還剝了一顆,要送到鐵冬梅的嘴裏。
鐵冬梅:“……”
“不用不用,程知青,你自己吃,我都這麽大的人了,哪裏還怕藥苦不苦的。”
說起這個,鐵冬梅忍不住嘆氣。
“要是這藥真的能治病,也就好了,可是我這都喝了多少藥,一點也沒見好,反而身子越發重了。要我說,這藥不喝也罷,可是婆婆跟孩子他爸,非要我喝不可。”
白白花那老多的錢,填她這個無底洞。
程瑤也不管對方說什麽,直接把剝好的糖往鐵冬梅嘴邊一湊。
鐵冬梅還想拒絕,擡頭卻看見了程瑤那不容拒絕的眼神。下意識張嘴,把糖吃了進去。
原本苦澀的嘴巴,有了糖的中和,那苦味散去不少,再過一會兒,嘴裏的苦味全都消失不見。
而此時,程瑤趁着鐵冬梅晃神的功夫,不知不覺給對方把了脈。
說實話,程瑤也是奇怪得很。
鐵冬梅身體是有些小毛病,但僅僅只是小毛病而已,大毛病還真沒有。
然而鐵冬梅的精神狀态雖說還行,可身體确實比她之前看見消瘦了很多。
甚至連下床都不能。
到底怎麽回事,程瑤還真搞不明白。
“程知青?程知青?你怎麽皺着眉,是哪裏不舒服嗎?”回過神來的鐵冬梅見程瑤皺起了眉頭,還以為程瑤是哪裏不舒服。
“哦,沒有哪裏不舒服,只是剛才想起了家裏的事情來着。我媽以前也有一陣子生病,大夫都說很難治,可是我媽不在乎,每天都快快樂樂的,精神頭都很好,等過了一段時間再去看大夫,大夫都奇怪我媽能好得那麽快。”
程瑤忽然換了個話題,事兒倒也是真的,只是她誇張了點兒。
“所以說,生病一定要保持好愉快的心情。嫂子,你不要想太多,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多餘的話,程瑤也沒說。
想必冬梅嫂子病了這許久,該說的,家人早已經說過。
鐵冬梅點頭,“這個我也知道,只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她沒了之後,孩子們未來的生活,她就愁的慌,輾轉反側,根本睡不着覺。
哪怕是好容易睡着了,夢裏全都是她的擔憂,睡不了多會兒,也很快會驚醒。
程瑤順勢又勸了幾句,就起身告辭。
“哎呀,程知青,我這紅糖水剛沖好呢,你怎麽就要走了,來來來,喝完這碗紅糖水再走。”
黃奶奶不是故意這時候才端來,實在是家裏正好沒有熱水,她現燒的,緊趕慢趕燒好了沖了紅糖水,結果還沒端上來人程知青就要走。
黃奶奶覺得很不好意思,失了待客之道。
“不了,黃奶奶,我家裏還有事兒呢,就不多留了。”
任憑黃奶奶挽留,程瑤也沒繼續留下來。
等到送了程瑤離開,黃奶奶再回到鐵冬梅屋子的時候,卻發現鐵冬梅的手裏拿着一個熟悉的布包。
“媽,您打開看看吧。”鐵冬梅臉色奇怪地說道。
“這是程知青留下的?”黃奶奶仔細一琢磨,就确定這布包是昨天自己還回去的那個。
果然,她接過來打開一看,發現裏頭的錢根本沒動。
唯一不同的是,裏頭少了那張借條。
那張借條早在昨天的時候就已經撕掉。
“哎喲,程知青這也太……”黃奶奶都不知道怎麽說才好。
“媽,這麽多錢,您還是趕緊拿着還給程知青吧,說不得是程知青落下的。人指不定多着急呢。”
鐵冬梅看到這麽多錢心裏都發慌,哪裏敢收下藏起來。
黃奶奶沉默了下,而後才開口,“你是從哪兒發現這布包的?”
鐵冬梅指了指,自己的被子。“在我的被子裏。”
黃奶奶一愣,“得了,這錢收着吧,這錢是程知青特意留下的。”
若不是特意,能進兒媳婦的被窩裏?
擺明就就是人家程知青怕她們不收,才會這樣做。
鐵冬梅聽了婆婆的話,被唬得一跳。“媽!這麽多錢呢。”
黃奶奶卻是搖頭,“你安心收下,就當咱們還是借了這筆錢,等以後有了閑錢,再還就是。想必程知青也知道咱們有難處,才會伸手幫忙。”
“可是……”鐵冬梅想反駁。
她都這樣了,以後這錢可咋還。
“沒什麽可是的”,黃奶奶打斷兒媳,“這是程知青一片心意。難不成你還會昧下不還不成,你是信不過你自己,還是信不過你男人?”
“媽,你誤會我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不就成了。”
這邊婆媳兩說着話,那邊程瑤很快回到了自己家。
這錢,程瑤本來是沒打算要給的。
只是發現自己并沒有能耐治療對方,她覺得有些抱歉,所以才留下了那些錢。
至于對方怎麽想,那是對方的事情。
不過黃奶奶是個通透的人,估計一想就明白了。
回來的路上,程瑤都在琢磨鐵冬梅的病。
她覺得對方生理上是沒什麽問題的,除掉這個可能性的話,她覺得可能是鐵冬梅自己心理上有些問題。
所以才會醫院跟她都查不出來具體有什麽毛病。
這身體上毛病,她确實是能治,可是這心理上的,她是真的愛莫能助。
只能希望對方能調整好心态,慢慢好起來。
雜事落定,第二天程瑤就跟大隊長告別再次上山。
大隊長家。
“剛才是程知青?她又要上山去了?”李金花雖然這是疑問句,但話語裏滿是肯定。
“是啊,程知青又上山打獵去了。”沈忠明簡短回答。
聞言,李金花臉色怪異。
“你這什麽表情?”沈忠明餘光看見了老婆子的神色不對,直接問道。
李金花啧了一聲,“老頭子,你說這程知青一去山上就那麽就,你真相信她只是去打獵的?以前咱們大隊裏又不是沒有打獵的好手,你看他們需要一去就去半個月半個月,甚至直接兩個月的嗎?”
李金花覺得這是在是太離譜了。
但凡是懂點行情的人都知道這其中有些問題。
程瑤那番話,也就糊弄糊弄啥都不懂的人。
要說李金花什麽時候開始懷疑的,還是程瑤第一次在山上待了兩個月的時候。
十天半個月的,以前的人不是沒有。
只兩個月的,還真的沒有。
兩個月的時間,都能走到隔壁省了,而程瑤一個年輕的小姑娘整日裏爬山涉水,怎麽想都覺得怎麽不可能。
“噓!”沈忠明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你小聲點兒,別讓人聽見了!”李金花一見沈忠明這模樣,瞬間就知道,自家男人也是對程瑤起了疑。
只是一直沒說開來而已,或者是,只是沒有抓到把柄而已。
李金花對這件事情實在是好奇得緊,既然怕人聽見,她就直接把沈忠明拉到自己房間說悄悄話。
“我說當家的,你覺得這程知青到底咋回事兒?”李金花迫不及待問。
她總覺得自家男人或許知道點什麽,所以剛才才會那般模樣。
沈忠明尋思了下,才開口。“具體怎麽個回事兒,我倒是真不清楚。只是程瑤上山,應當确實有其他的事情。打獵或許只是她用來迷惑我們的一個□□而已。”
不得不說,沈忠明還真是想到了幾分。
程瑤确實只是拿打獵掩飾自己的真實目的。
“會不會是在山上開山種糧食了?”
“不可能,程知青明顯不會種地,又如何會開山種地,再說了我也沒看見她有拿什麽大件的東西回家。應當不是。”
“那她是不是在山上偷摸養野豬了?這一頭野豬下來,也能值不少錢呢。”
李金花噼裏啪吧一盤算,瞬間覺得這一個好買賣。
現在家裏有三個沒結婚的臭小子,三個臭小子就是要娶三個兒媳婦,一個就是一大筆,三個加起來老大一筆。
這些日子,李金花也是愁得不行。
“這雖然可能性大一點,但我覺得程知青幹不了這個活計,太髒了。”
程知青那模樣,一看就是愛幹淨的,喂野豬打掃豬圈割豬草煮豬食,怎麽看怎麽跟程知青不搭。
程知青也不是天天都不見人影,她有時候連續在大隊裏待上好些天。
要程知青真的養了野豬,那餓上這麽多天,什麽都是白搭。
因此,沈忠明覺得應當是其他的事情。除非程知青還有其他的同伴。
李金花見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心中立時一個咯噔。
“我說當家的,你說程知青該不會什麽敵特吧?”當說到敵特這兩個字的時候,李金花一臉驚恐。
若程知青真的是敵特,那跟程知青走得很近的自家男人,怕是也要被懷疑,抓起來審問。
到時候會牽連全家。
只要一想,李金花就怕得很。
多年的老夫老妻,沈忠明還能不知道他婆娘在想什麽。
“你胡思亂想什麽呢?程知青哪能是敵特,要真的是敵特,好好的京市不待,上這兒來幹什麽?”
“咱們這窮鄉僻壤的,連車都開不進來,有啥秘密好竊取的。附近也沒部隊駐紮,一點來這兒的意義都沒有。所以你說的,完全不可能!”
聽了沈忠明的話,李金花仔細一想:哎,還真是。
若真的是敵特,何必舍近求遠。
再說程知青的來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着呢。壓根就沒有問題。
家裏還有那麽多信寄來,完全不像是有問題的樣子。
所以,自家男人想的,應該都是對的。
“那你倒是說說程知青上山上幹嘛去?”李金花還是覺得奇怪,總不可能是程知青喜歡在山上生活,所以才會一去就是一兩個月吧。
還別說,李金花這無意中說的話,真說到了點子上。
程瑤可不就是喜歡在山上生活,當然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修煉。
“管她上山幹什麽,只要不幹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就成。”沈忠明無所謂地道。
“這……你這心也太大了,不怕出事啊!”李金花都不知道怎麽說自家男人好。心也太粗糙了些。
沈忠明咱心底暗暗翻了個白眼。
這還不是因為他被程瑤抓到了把柄。
反正程瑤也沒敢什麽壞事,人也不是什麽壞人,那對方喜歡在山上幹什麽,管那麽多幹啥。
一個月一頭野豬,人人都能分到肉吃不好嗎?
程知青這才來幾個月的時間,大隊裏的人氣色都好了很多。
哪怕是到了三伏天農忙的時候,也沒有像前幾年那樣有氣無力的,反倒是動作麻利得很。
“算了算了,我不管你了,你愛咋咋地,到時候倒黴了可別說我沒警告你。”李金花氣哼哼地,顯然是對沈忠明的态度不滿意。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就是半個多月之後。
黃家黃奶奶家,今天挺熱鬧。
鐵冬梅讓人喊了娘家媽跟娘家妹子上家裏來做客。
說是想念親媽跟妹妹,但實際上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兒。
鐵冬梅的娘家妹妹,今年二十五歲。
在農村是孩子都會打醬油的年紀,可是鐵冬梅的妹妹鐵春蘭卻雲英未嫁。
這麽大的姑娘還沒嫁出去,鐵家早就被自家大隊裏頭的人嘲笑得擡不起頭來。
鐵家父母花了很多時間跟精力,然而鐵春蘭的婚事卻一直不順利。
這其中當然有很深的原因。
鐵春蘭當初被縣城的小混子欺負珠胎暗結,她年紀輕肚子都大了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懷孕。
若不是被朝夕相處的鐵媽發現,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兒來。
要知道,鐵春蘭可是已經定了親的人。
哪怕是鐵媽私底下找人把孩子流了,可不知道怎麽的,跟鐵春蘭定親的那戶人家卻是知道了消息。
男方直接上門退親,讓鐵家好一頓沒臉。
不過好在男方還算好說話,鐵家大出血許了條件之後,答應把這件事情隐瞞下來,至于退婚的緣由只說兩家不合适。
如此,鐵春蘭總算是勉強保住了名聲。
但也只是勉強。
畢竟不管什麽原因,女方退過婚,在婚姻市場上總歸是有了短處。
不知道的人就會猜測,是不是女方有什麽問題或者說是不檢點,所以男方才會退婚。
種種原因之下,鐵春蘭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鐵家兩口子又不願意把女兒嫁到虎狼之家。
後來好不容易說了一家還算可以的,可剛定親呢,男方就出了事兒。
那家去偷摸算了命,說是鐵春蘭克夫,立馬上鐵家退婚。
說若是不退婚,就把鐵春蘭命不好的事情宣揚出去,并直接用前頭鐵春蘭被退婚的事情拿出來威脅。
整成這樣,鐵家着實沒辦法,最後只能咬牙同意。
接連兩次被退婚,鐵春蘭在婚姻市場上更加沒有了銷路。
就連說媒的人都不願意上門,因為實在吃力不讨好。
久而久之,鐵春蘭就留到了二十五歲,成為了他們大隊裏有名的老姑娘。
而現在鐵春蘭想要說親,只能說死了老婆的,或者是缺胳膊斷腿的殘疾人。
閨女大了,留來留去留成仇。
鐵春蘭本來也是好性子的姑娘,可是這幾年被人指指點點漸漸地心性也越發佐了。
整日裏陰沉沉的不說,還天天悶在屋子裏不願意出門。
起先家裏人還心疼鐵春蘭,可時間一久,家裏哥嫂哪裏願意養這麽大一個吃白飯的。
言辭裏都是讓鐵春蘭趕緊去上工,誰家也沒這麽大姑娘還留在家裏當千金小姐不上工的。
幾次三番惹得鐵家鬧了好幾場,甚至有幾次還打了起來。
就為了鐵春蘭的事情,鐵家夫妻愁得夜裏都睡不着覺。
話說回來。
鐵冬梅也是想了很久,才決定把家裏的妹妹說給自家男人。
一來,妹妹是孩子們的親小姨,有血緣關系,妹妹看在她的份上,也會對孩子們好。
二來,也算是幫爸媽解決了一件心頭大事。
三來,還給自家男人又說了一門親事,一門不需要出彩禮的親事。黃家的日子多少能好多一點。
總之,是一舉三得事情。
唯一為難的,就是妹妹已經不是清白的身子。
自家男人又不是什麽都不懂的,怕是結婚當日就能發現不妥之處。
因此這事兒,必須提前說,否則的話到時候怕是要壞事。
至于自家妹妹跟黃世義配不配?
鐵冬梅認為是沒什麽問題的。
等她去了,黃世義就是帶着幾個孩子的鳏夫。以黃家的條件,根本不可能給黃世義再說一個黃花大閨女。
所以只能在寡婦上選。
這寡婦還不如她妹妹呢,她妹妹好歹是自家人,會對孩子好。
思來想去,鐵冬梅還是覺得這個主意最好最合适。
于是磨了将近一個月的時間,黃世義才終于松了口,答應會見見媳婦的妹妹鐵春蘭。
黃世義也是被他媳婦搞煩了,索性就按着她媳婦說的做。
有天夜裏,兩口子說話。
“冬梅,你真的決定了?”按照黃世義的私心來說,他不想在妻子病重的時候搞什麽繼妻的人選,可奈何鐵冬梅鐵了心,一見到他就開始說這個事情。
那架勢,只要他不同意,她就一直說,一直說。
甚至好幾次,她都用自己的生命威脅他。
鐵冬梅兩眼無神看着漆黑的屋頂。
“嗯,我決定了。就我妹妹吧,沒有人比我妹妹更合适了,想必看在我的份上,你也會對我妹妹好。這樣我就更放心了。”
黃世義不愛聽這話。瞧瞧,瞧瞧他媳婦這說的都是什麽話。
別說她還在,就惦記着娘家沒出嫁的閨女。
他雖然不清楚她妹妹一直沒嫁出去的真正原因,可也知道對方極有可能哪裏有問題。
然而他媳婦卻讓他娶她妹妹,也就是小姨子。
這要是讓人知道,還不得笑話他。
當然,黃世義并不是那麽在乎外人看法的人。只是他是真覺得不合适。
可他也知道,媳婦現在已經想佐了,無論他說什麽,她都聽不進去。
如此,還不如順着她的意,可黃世義心裏的憋屈無處可發。
最後咬牙說道:“希望你以後別後悔。”
哪怕自己不願意,可媳婦的的确确是為了孩子們考慮,這份心意他不能拒絕。
鐵冬梅聽了這話,不由得一愣。
“你這是什麽意思?我都成這樣了,半死不活的,我還有啥好後悔的?我知道我活不長了,或許下個月,或許下下個月,總之我感覺自己活不過明年。我知道你心裏高興得很,說不定還希望我早點死呢……”
其實鐵冬梅恨不得現在就死去,或者實在有太多的煩心與傷心事。
死了多好,一了百了。再也不用操心,再也不用幹這幹那。
一年到頭三百六十五天,不用天天為吃飽飯而頭疼。
要不是還沒安排好後事,她早去了。
現在也不過是強撐着一口氣,要把事情安排妥當而已。
黃世義見他媳婦又開始無理取鬧,心裏煩得要死。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還不行嗎?我閉嘴,這都什麽時候了,早點睡吧。明兒個我還要上工呢。”
這幾天正是秋收的時候,天天累得要死。
結果回來聽不見媳婦的安慰和照顧不說,還要時常被冤枉。
黃世義都覺得自己委屈死了。
他當然也心疼自己的媳婦,可是他媳婦病得越久,這性子越發難搞。
甚至到了一不如意,就尋死覓活的程度。
這他哪兒受得了。
俗話說得好,久病床前無孝子。
何況這半路的夫妻。
白天上工累得夠嗆,恨不得倒頭就睡,結果他媳婦還不消停,黃世義一個頭兩個大。
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兩半,一個留在家裏聽媳婦念叨,一個上工幹活賺工分。
家裏為了給他媳婦治病已經花了不少錢,再這樣下去,家底都要掏空了。
便是大哥大嫂心裏多多少少都有些怨言,孩子們正是送去上學的年紀,錢都花在他媳婦身上了,孩子們上學可咋辦。
黃世義簡直要愁死。他甚至覺得,他媳婦可能根本就沒病。
要是有病,都這麽久了,怎麽可能還這麽有精神,一天天唠叨他,折磨他。
他怎麽不知道病入膏肓的人,還有這精神頭。
難怪送了好幾個醫院都沒看出什麽花頭,估摸着就是沒病!
想到這裏,黃世義直接拉過被子,翻身閉上眼睛就睡。
不過幾秒鐘的功夫,鼾聲震天。
鐵冬梅見丈夫這一副不耐煩,不想跟她說話的樣子,心裏很委屈。
她這都是為了誰,辛辛苦苦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可是正主卻還不領情,鐵冬梅只覺得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越想,心裏是越委屈。
那眼淚是吧嗒吧嗒往下掉,不多時枕頭上有了一大片濕意。
直到後半夜,鐵冬梅這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對于老二媳婦尋思的事情,黃奶奶當然也不怎麽願意。
可兒媳婦一臉這是我最後的心願,不然我死不瞑目的樣子,那拒絕的話,黃奶奶實在是說不出口。
再三問過鐵冬梅的真實想法之後,也就由着鐵冬梅去了。
畢竟鐵冬梅的法子,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而且這事兒若真的成了,對他們家确實來說其實挺好的。
至少,老二家的幾個孩子有了人照顧。
分家之後,老二一家能有人洗衣做飯,縫補衣裳,老二也能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好歹能把日子支應起來,而且這人還是老二媳婦親自挑的,甭管好壞,孩子們也怨不得她這個奶奶還有他們爸。
罷了,罷了,就由着老二媳婦張羅去吧。
畫面回轉。
這天上午,鐵媽帶着女兒鐵春蘭上黃家來看女兒。
“閨女,你這到底咋了?怎麽就瘦成了一把骨頭!”鐵媽看見女兒幾乎瘦成了人幹,眼淚糊滿了粗糙的臉龐。
“媽,我沒啥事兒,就是病得有些厲害。”娘家雖然離得不算很遠,但這件事情總不能讓她婆家人開口,所以這個事情她娘家人還不知道。
而今天讓她媽跟妹妹過來,就是要商量那件事。
“你這好啥好啊!你這都瘦脫相了你知不知道?你怎麽你沒早點托人告訴我,我也好早些過來看你。”
母女兩個越說越傷心,後來兩人直接抱着哭。
鐵春蘭面上也是傷心得很,陪着掉了很多眼淚。
可是內心卻不怎麽傷心。
因為,當年毀了她一生的事情,讓她成為了現在這個模樣的,就是拜她姐姐所賜!
雖然她知道她姐姐不是有意的,但鐵春蘭也不會原諒她姐姐!
說來,這件事情,她根本就沒有告訴家裏人。
因為她知道,爸媽都喜歡姐姐,信賴姐姐,即便是她說了,她姐姐也不會得到任何懲罰。
說不得轉過頭來還要說她不懂事,罵她白眼狼。
與其那樣,她索性一個人都沒告訴。
這麽些年來,一個都沒有。
而現在?
見到姐姐這麽慘,她只覺得是報應。
一種愉悅之感,萦繞在她的心頭,久久不能消散。
不多時,鐵冬梅就打發了自己的妹妹去廚下給婆婆幫忙。
鐵春蘭沒有拒絕,她正好想跟姐姐婆家人打聽打聽姐姐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鐵冬梅見妹妹走遠了,這才放心開口說正事。
“媽,妹妹說了人家沒?”哭了好一會兒的鐵冬梅,擦幹眼淚問道。
鐵媽聽女兒問起這個,有些驚訝,但還是回答,“就你沒妹妹這個樣子,我上哪兒給她說人家去。”
提起這個,鐵媽也是頭大。
閨女這麽大了,還沒嫁出去。
村子裏哪家不在背後嘀咕的。
可是她也沒辦法,孩子名聲壞了,十裏八鄉的都沒人願意娶。
她也知道,這其中必然有前頭兩個說過親人家暗地裏下手的原因。
可是她卻不能帶着人上門鬧。
這一鬧,他們家的名聲可就完全沒了,一丁點不剩。
那時候這小閨女可就真是砸在手裏,徹徹底底嫁不出去,在家當一輩子的老姑娘。
她跟孩子她爸最近也商量這個事情,要不就把孩子遠嫁得了。
再留下去,遲早要出事兒。
“媽,我瞧我這身子怕是不行了,可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家裏的幾個孩子。我就想着要不等我去了,讓妹妹嫁過來,你女婿人也靠譜,雖說不能吃香喝辣,但也能吃飽穿暖。順便,還能幫我照顧孩子們。”
當然,這就最後一句話,才是鐵冬梅的重點。
鐵媽先是被女兒的話吓了一大跳,而後才反應過來閨女到底說了啥。
“冬梅,你這啥意思?你的身子真的不行了?”先前她還以為女兒只是瞎說的,這時候聽女兒再這麽說,她忽然心裏湧起一陣恐慌。
難不成女兒說的都是真的?
要不然她怎麽會說起讓春蘭嫁到黃家,讓春蘭幫忙照顧幾個孩子的話?
“冬梅,黃家給你找大夫了吧?大夫怎麽說?”黃老太的為人她還是了解一二的,并不是那種會苛待兒媳婦的人,往常冬梅也一直說婆婆待她不錯。
“找了,大夫都看了好些個,可卻什麽都看不出來。”鐵冬梅也沒隐瞞,她媽在黃家,即便是她不說,她媽也會問婆婆。
還不如明明白白告訴她媽。
鐵媽一聽,心中更加焦急。
“公社衛生院去了,縣城去了,就是連市裏也去了,每個大夫都說查不出來,許是得了什麽疑難雜症。”
起先鐵冬梅也還抱着能好的希望,可是一個一個的看過來,啥用都沒有,鐵冬梅內心早已經不抱任何幻想。
往不好聽了說,現在就是等死。
“可這如何是好,一定有大夫能治好你病的,我回家給你仔細打聽打聽,到時候媽帶你去看大夫。西醫不成,咱們找中醫,中醫不成,媽給你找神婆……”
說到神婆這兩字時,鐵媽聲音放得極輕,生怕被其他人聽見。
“媽,你別張羅了,這就是我的命。別白花錢,有那些錢幹點啥不好,別填了我這個無底洞。”
“冬梅,你這說的啥話,我不許你說這喪氣話,我等會我跟你婆婆好好說說,讓她跟你多弄點補身子的。既然大夫都看不出什麽來,說不定你身體好着呢。”
這話,鐵媽自己都不相信。真要沒病,她女兒能瘦成一把骨頭?
黃家老太婆又不會克扣她女兒的吃食,顯然不是這方面的原因。
鐵冬梅握住她媽的雙手,“媽,婆婆這些日子沒少給我吃好的,可是都沒什麽效果。媽,您別折騰了,您就說讓妹妹嫁過來的事情中不中?”
這才是鐵冬梅現在最關心的事情,其他都是次要的。
至于她妹妹鐵春蘭願不願意,鐵冬梅并不擔心,也不在意。
這婚事兒,得父母說了才算。
而在他們家,她媽才是拿主意的那個,只要她媽同意了,那這事兒也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