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三流伎倆
鹹粟閣內一片喧嘩,振陽憋紅着臉将趙懷亦背着下了樓。人聲沸騰的一樓在他們靠近時逐漸安靜,振陽深深地喘了幾口氣。
方才……殿下在衆目睽睽之下,戲辱舞女……
豆大的汗珠從額角低落,跨出門檻那一刻,振陽聽到有人清清楚楚的提到了三皇子三個字。
他不敢有絲毫停留,趕緊将人帶着離開。
今天那柱香,是他點的。
歸雲湖盤的岸流亭裏,貴妃休憩在美人榻上,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那香可是她特意讓心腹從西域帶來的異香,能溶于百濯香,無色無味,需兩者共有方能生效,定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成了事兒……
而且,那藥是專攻女子的,到時候只能是唐映楓情難自禁,而不是趙懷亦不知禮節。
她已經吩咐振陽,點到即止,到時候再把這件事兒瞞下來,跟衛國公一商量,不信這婚事成不了……而到時候,衛國公定會感念她通情達理,多留幾分情面……
玉柳端着糕點走上來,輕聲道:“娘娘放心,有人盯着。”
貴妃點了點頭,微微閉上眼睛,聲音懶散:“差點被那個突然鑽出來的野丫頭壞了事兒。”
一提及此,玉柳也不禁掩唇輕笑:“還好娘娘有先見之明,派了人去盯着。”
貴妃輕嗤了一聲,半睜眸中滿是嘲諷之意:“一個鄉下的野丫頭,居然膽大包天到想用巴豆把楓兒騙走,自己跟懷亦獨處,真是……蠢……”
他們臨時換了藥,給謝含卉的藥粉就是普通的清熱解毒的藥粉,而讓謝含卉拉肚子的藥粉,是他們另外派人抹在了謝含卉食用的碗筷上的。
玉柳倒了些熱茶,遞到貴妃手中:“娘娘您好生歇息便是,好消息馬上就……”
匆忙的腳步聲傳來,貴妃美眸一掃,就見平日裏最是穩重的貼身宮女玉園提着裙邊疾步而來。
一股子莫名的心慌突然襲來,貴妃緩緩坐起身:“何事?”
玉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知何處出了問題,三皇子他……當着衆人的面發了情毒…脫了一舞女的上衣……”
玉園跪伏在地上,聲音發抖地說完。
“砰——!!”
尖利刺耳的聲音伴随着碎裂的聲響響起,貴妃臉色在短短幾瞬之內變了好幾下,玉柳臉色一白,也趕緊跪下。
碎裂的杯片滑落在腿邊,兩個宮女瑟瑟發抖,不敢多喘半口氣。
貴妃看着玉園纖弱的背脊,聲音如同被崩成了一條随時會斷的細線:“馬上派人去傳播消息,就說三皇子今日在宮內與大儒學寫文章,根本不曾出宮。”
玉園站起身:“……是。”
一直到晚飯時,鹹粟閣還是一片熱鬧,所有人坐下的第一件事兒,便是談論今日京城最令人大跌眼鏡之事。
“那人可當真是三皇子?!”
“還能有假!就在欄杆那兒!好多人都瞧見了!”
“可我聽說三皇子今日在皇宮并未出來過啊!”
“诶……”那人有些心虛了“我這不也聽人說的嗎”
另一桌人端着酒壺轉過來,在兩人酒杯裏一人倒了些酒,神秘兮兮地指了指樓上:“樓上那雅間看到沒?”
兩人點頭:“看到了。”
那人飲了口烈酒:“樂安縣主目睹三皇子當衆調戲舞女,傷心到現在還沒出來呢?”
那兩人驚訝地又擡起頭望過去:“當真?!”
正說着,那扇萬衆矚目的門被緩緩打開,一張稚嫩的臉出現在衆人面前,少女明眸皓齒,臉頰通紅,顯然是剛哭過的模樣。
一樓、二樓頓時一陣唏噓。
不少人義憤填膺道:“我就說今日那人是三皇子!我都聽到縣主叫三哥哥了!縣主就兩個親哥哥,這三哥哥叫的肯定是三皇子啊!”
“诶……太可惜了……”
唐映楓摸了摸眼角,消失在衆人的目光裏。
白杏早已準備好馬車在轉角處等着,唐映楓一進馬車,就不停拍着自己的臉頰,白杏疑道:“怎麽了小姐?”
唐映楓眼神飄忽:“沒……沒事……”
她将臉埋在手心裏,尴尬地快要哭出來。
七哥哥為何非得在自己剛吃完解藥腦子不清楚地時候闖進來……
她當時只感覺到面前的人俊逸又好看,跟自己夢裏面經常夢到的人長得一模一樣,只不過面前這人表情生動幾分,似疑似羞,好玩得緊。
她腦袋暈乎的不行,戳完臉之後,直接抱着脖子坐到了他懷裏,一覺睡醒時……
想到方才四目相對的情景,唐映楓仍舊覺得血氣一陣陣地上湧。
白杏小聲道:“姑娘,可是不舒服?”
唐映楓腦袋直搖:“無礙,先回府。”
馬車緩緩行駛,她掀開車聯看了眼熱鬧至極鹹粟閣,嘴角緩緩揚起笑容。
接下來這十天半個月,她就得“老老實實”地閉門不出了……
讓全京城的人都知曉,她唐映楓被三皇子所辜負,難過到閉門不出。
馬車趕到國公府門口時,謝氏早已經等在了門口,一見唐映楓毫發無損的下來,眼眶都紅了幾分。
這一幕跟記憶中的畫面一模一樣,只不過那時候她跟母親都以為是謝含卉動的手腳,沒有懷疑到貴妃頭上去。
謝氏拉着唐映楓的手往裏走:“快跟娘說說今日發生了何事?”
要退婚光靠她定然是行不通的,她首先得讓自己的母親的知道,她其實并不想嫁給趙懷亦。
唐映楓難過道:“貴妃動了手腳,妹妹不小心吃了我本該的吃的東西因此中了計……而三皇子,本就不是楓兒心悅之人……”
謝氏面色有些凝重,她拍了拍唐映楓的手背,柔聲道:“我今晚便傳信給你父親。”
她本以為貴妃是蛇蠍,沒想到還是豺狼。
這樁婚事其實已經八九不離十,貴妃這般做,無非就是想毀了女孩子的清譽……而到時她便借由此事提出成婚,讓國公府自覺欠了人情……彎彎繞繞再多,無非還是為了奪嫡。
謝氏将信紙折起來,吹了一聲口哨,将信紙交給暗衛。
月黑風高,樹影幢幢,謝氏看着月夜裏朦胧模糊的景色,心裏仿佛被千斤重石所壓……他們唐家小心謹慎幾代,終究還是躲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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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幫他記住了那一瞬間發生的所有事情,趙懷亦醒來之後,仍能夠清楚的會想起那個時候人們看向他的眼神。
他脫下女子身上薄薄的外衫,聽聞人群中熟悉的聲音,恍惚間轉過眼,便對上唐映楓極為失望而震驚的眼神……
趙懷亦穿好衣衫,打開房間門,直直地朝承乾宮正殿去。
承乾宮的宮女太監們都消失了一般,偌大的宮殿空無一人,安靜地可怕。
直到行近正殿時,才見玉園低頭行禮,緩緩道:“殿下。”
趙懷亦面色冰冷地走進去,還不待開口,便被怒喝一聲:“跪下!”
趙懷亦眉頭微皺,擡眸朝貴妃看去。
貴妃緩緩站起身,只重複道:“跪下!”
他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手一撩開下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貴妃冷聲道,已經有些隐藏不住內心的焦急:“你明明察覺到情況不對勁,為何不及時走?!你故意留在那裏,将事情鬧得這麽大,就是為了不娶唐映楓是嗎?”
趙懷亦不敢置信地擡起頭。
貴妃深吸幾口氣:“不管你怎麽想,這親你非成不可!近幾日你就老老實實待在宮裏哪兒也別去!”
只要不傳去陛下的耳朵裏……
外面的輿論其實影響并不大,只要放任不管,幾天便無人問津。
貴妃走回椅邊坐下,揉了揉額角:“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
大堂之下久久沒有聲音,貴妃擡起頭,就見趙懷亦眸光直直地看着自己,帶着幾絲嘲弄。
趙懷亦輕笑了一下,道:“這樣下三流的伎倆都能用爛了,難得不是母妃的過錯嗎?”
貴妃一下站起身,幾步走到趙懷亦面前,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別忘了我是為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