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盛世白蓮

唐映楓同母親一道送走了父親, 唐映楓記得,兩陽這場仗, 雖幾經波折,但仍舊是大捷,大哥因此再度加官進爵。更難纏的戰事,是兩陽戰争之後,處于兩陽和平洲關之間的胡和山之戰。

京城外有一處高臺,每次送父親和大哥離開,母親都會站在這出高臺上眺望許久,直到人影小道再也看不見,然後折身去京郊的寺廟裏祈福。

謝氏眼眶微紅地看着那抹身影, 面容沉靜, 半晌後, 她才輕嘆了一口氣, 拉着唐映楓的手拍了拍:“這京城深不可測,母親也并非你想得那把柔弱不堪, 若有什麽需要母親幫忙的,定要開口。”

唐映楓點了點頭:“走吧母親, 我們去山上。”

京郊除雲鶴山之外, 還有一座名山, 名叫滄無山。有一位名叫元智的和尚與謝氏交情甚好。

寺廟裏的樹木皆是亭亭如蓋,枝葉扶疏,已是傍晚時分,耀目的日輪在天際染出一片片金黃, 卻越顯得這滄無寺古樸靜谧。

唐映楓随母親一道祈完福,謝氏仍舊有些愁苦地看着面前的金佛。

元智大師留母親一道參悟,唐映楓微微欠身, 自己在這兒院中轉着。

“這七皇子每年這個時辰都會來嗎?”掃地小僧輕聲道。

“每每一坐便是一天,也不知是在為誰祈福。”

唐映楓眸光一亮,繞過大圓臺,朝裏看去。趙雲憐正閉目跪着,他一襲素淨白衫,端跪在青煙袅袅的古寺裏,唐映楓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見到了上一世雲游山外的俠客。

她是真的覺得,趙雲憐厭惡京城,也厭倦權勢。

那次在鹹粟閣的小樹林撞見自己想殺人、又莫名其妙被自己抱了一下午,還有這次在百花宴上自己忽然跑出去哭,趙雲憐明明都好幾次撞上自己奇奇怪怪的時候,卻一個字都沒問過。要是五哥哥,肯定早就盤根問底……

惹得唐映楓都不禁懷疑,是不是不止自己知曉前世。

唐映楓抿了抿唇,又走了一步,手腕上的鈴铛撞擊出清脆的聲響,唐映楓趕緊頓住腳步倉促地擡頭看去,他仿佛才從巨大的悲傷中蘇醒,香燭袅袅升起的青煙将那悲傷變得模糊,不知是不是錯覺,唐映楓感覺他,極輕地笑了下。

唐映楓抿了抿唇:“七哥哥……”

趙雲憐起身走來:“怎麽在這兒?”

唐映楓指了指另一件廟堂:“随母親過來祈福。”

兩人沉默着在小道上走着,唐映楓緊張地抓着衣裙,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麽,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一到趙雲憐面前就緊張局促地不行。

明明天不怕地不怕,匪得像個猴子,一到七哥哥面前就話都不敢說了……

想到有什麽可說的,唐映楓心裏松了口氣,擡眸笑道:“謝謝七哥哥幫我辦的馬場。”

趙雲憐平視着前方,沒有說話。

唐映楓哽了一下,更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只覺得兩人前些日子的親近有些虛幻。好像不管哪一世,她都看不懂他。

唐映楓有些喪氣地跟着趙雲憐繼續往前走,等走出了幾步,高大的男人忽然頓住腳步,垂眸看着她,問出了疑惑很久的問題:“楓兒似乎很怕我?”

唐映楓漆黑的大眼珠子就懵懵地看着趙雲憐。

怕嗎?算是吧……可好像又不是怕吧……

見她眼珠子提溜圓,小臉也紅紅的,趙雲憐緊繃的神情也不自覺松了些:“我本以為你不在怕我了,但今日一看,好像……”

唐映楓趕緊道:“我不怕!”

趙雲憐皺了皺眉:“那為何每次見我,都跟見皇兄不同?”

唐映楓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她已經好久,沒有時間這麽靜靜地看着他了。死後跟着他的那些年,她醒來最常作的事情,便是盯着他,希望他能看到自己。

趙雲憐生了一雙多情的眼,卻總是神情冷淡,所以一旦笑起來,或者表情舒悅的時候,便讓人如沐春風。

唐映楓只覺得心跳在胸腔裏咚咚作響,幾欲要挑出喉嚨,她嘴巴微張,血氣逐漸蔓延上白皙的小肉臉。

唐映楓眨了眨眼睛:“因為……我以為七哥哥讨厭我。”

趙雲憐本來已經舒展的眉頭因為唐映楓一席話又瞬間擰巴起來,他印象中自己第一次見唐映楓時,她便躲到了五哥後面。後面究竟是他先冷落,還是唐映楓先客氣,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貴妃生日宴那晚,是這麽多年裏,唐映楓第一次主動找自己。只是來還個玉佩,他卻像看着那玉佩癡了幾天。……她只是朝自己走近了一步,那些壓抑在深處、從不敢肖想的念頭就一遍一遍地如咒語一般響起。

甚至昨天,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婚約能夠取消。

母妃不知道為何他忽然要參與奪嫡,但他自己很清楚。

趙雲憐看着她泛着水光的眼眸,緩緩道:“我從未讨厭過楓兒。”

哪怕知曉這個答案,親口聽他說的時候,唐映楓還是忍不住雀躍起來,笑着湊近了些:“當真?”

趙雲憐垂眸看着她手腕上的手镯,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正準備開口,院子那頭便傳來謝氏的聲音。

“楓兒!”

唐映楓轉過身看了眼謝氏,趕緊跟趙雲憐道了別:“七哥哥,我先回府了。”

謝氏遠遠得跟七皇子互相行了禮節,等唐映楓過來,小聲問道:“七皇子怎麽在這兒?”

唐映楓皺起眉,七哥哥每年這個時間都會來,而且看起來另有隐情。

唐映楓小聲問:“母親,你可知道七哥哥生母的事情?”

謝氏臉色微變,想到什麽,一下緊張起來:“別跟母親說,你要那些暗衛就是去查這件事?!”

見母親面色不佳,唐映楓趕緊解釋道:“不是的母親!絕對不是!”

謝氏觀察這唐映楓的表情,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當真?”

唐映楓點點頭:“當真。”

謝氏這才松了口氣,她拍了拍唐映楓的手,拉着人緩緩往前走。

見母親不願多說,唐映楓也不敢再多問,打算等把這京城的虛虛實實打探得有個底,再來查看。

一回府,唐映楓便鑽進了密室裏。

暗衛沒有名字,只有編號。為了叫起來方便,又統一姓白。白一、白二、百三……

目前臺鹿州那邊的形勢她并不清楚,州郡曹林飛是否已經被害……還有,這京城所有盯着她唐家的眼睛,她都要知道。

暗衛領命之後,悄無聲息地沒入了黑暗中。

丁千兒早早地等在柳府門口,一身幹淨利落的淺粉色騎裝。又等了好些時候,見柳秋荷還不出來,丁千兒有些不耐煩地準備下車去叫人。

正說着,柳秋荷便花枝招展地跑了出來。

丁千兒拉着人上車:“今天不是去京郊騎馬嗎?”

柳秋荷臉紅了幾分,嬌嗔地看了丁千兒幾眼:“今兒個,何生公子要來。”

丁千兒無語地掰過柳秋荷的臉:“我知道他要來,但你不能太顯着你對他那什麽了呀,而且大家都穿的素淨,你塗脂抹粉地反倒顯得不自在。”

柳秋荷一聽,覺得有道理,便任由丁千兒将她臉色多餘的胭脂抹去。

車緩緩行駛到丞相府,丁千兒小聲道:“薛明露能上套嗎?”

“反正咱們不要心虛,別那麽在意她。你想刺她也無妨……”柳秋荷小聲道,“……她現在還在懷疑我們,我們今天得打消她的疑慮。”

丁千兒點了點頭。她确實挺瞧不上薛明露的。除了外貌确實出衆,說話做事那矯情模樣,丁千兒是怎麽看怎麽不喜歡。

外面叮鈴鈴的聲音響起,馬車上綴有鈴铛的,都是身份尊貴的象征,就像她們平時出門,父母一般都不會讓她們都不會坐綴了鈴铛的馬車,丁千兒正準備諷刺薛明露招搖,掀開車簾一看,眉頭一皺,一把拉過柳秋荷的手:“曹盼丹那丫頭回來了。”

柳秋荷趕忙湊過去一看,頓時一笑:“你說,以她那清高矯作的勁兒,跟薛明露撞上,是個什麽下場啊?”

曹盼丹是當今丞相唯一的嫡孫女,貴妃的親侄女,打小就哪兒哪兒的目中無人,從來都是拿鼻孔看人,這人最喜歡顯得自己與衆不同,生怕跟她們說話就下凡一樣。

曹盼丹在整個京城,唯一拿正眼看的就是唐映楓和高芷珍。對唐映楓,純粹是因為對方在這京城比她地位還高些。對高芷珍,那時因為欣賞她的才情,要是知道薛明露在百花宴上的醜事兒……

兩人相視一笑:“……沒好日子過喽。”

薛明露還未踏出丞相府的門檻,便見兩輛三架馬車緩緩停于府門口。骊琴一眼就認出那是大小姐坐的馬車,在薛明露耳邊輕聲道:“應該是大小姐他們回來了。”

薛明露抿了抿唇,笑着走過去。

曹盼丹長相美豔大氣,與貴妃有些相似,只不過不像貴妃那般妩媚妖嬈,反而多了幾分清冷的書卷氣。

“表姐。”薛明露笑着喊道。

曹盼丹應都沒應一聲,拿眼尾掃了她一眼,直直地朝屋裏走。

薛明露眼眶微紅地站在原地,有些委屈地看着曹盼丹的背影。曹文博和曹昊天緩緩走入,曹昊天淡淡點頭以示禮節,曹文博上下掃着薛明露凹凸有致的身材,拿出袖帕遞了過去:“我妹妹她就那個德行,表妹別往心裏去。”

丁千兒忍住胃裏的不适,在柳秋荷耳邊忍不住說道:“你說她怎麽那麽能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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