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柳冉和敖灏成婚多年, 知道龍族短處,心知敖泓此刻龍角怕是酸痛不已,颦眉側首吩咐道:“去把冷香荷霖霜取出來。”

侍女躬身應是, 淩溪看他們這架勢,這才意識到敖泓是真的不适,頓時坐立不安起來,一疊聲的關心着:“你沒事吧?”

敖泓這才舒爽許多,冷哼一聲道:“沒用了。”本王都給你記下了。

淩溪一頭霧水出聲道:“你說什麽?”

敖泓覺得已經懲罰過了淩溪, 也不想讓他過于擔心,就調整了語氣低聲道:“沒事,不疼。”

“還不疼呢!”柳冉插話道, 這是什麽驚天動地抖M。

侍女不多時就取來了一個精巧藍玉小盒,半個巴掌大小上繪鎏金暗紋,柳冉接過,用小指勾開搭鎖。

“忍一忍。”說着用藍玉盒內襯裏放着的同色同質地的長柄藥匙, 幫敖泓上藥。

半透明沁着幽幽冷香的荷霖霜被挑起一簇,均勻塗在敖泓傷處。

冰涼藥效滲入,敖泓痛楚逐漸褪去。

淩溪緊張探身望着他們, 柳冉一看就是手巧的人, 他比不上柳冉, 換了他怕是會傷到敖泓。淩溪只好坐在敖泓身邊。

藥霜覆在敖泓傷處,微紅肉眼可見褪去, 淩溪松了一口氣,愧疚道:“我以後再也不逗你了。”

敖泓心情大好,哼哼唧唧道:“本王原諒你了。”

啊,本王真是寬宏大度!

敖灏挑眉,他怎麽覺得他表弟拿錯劇本了?

除了敖泓龍丹的舊傷, 這是淩溪第一次見到敖泓受傷,一時也顧不得他奇怪态度,真情實意的關心敖泓。

敖泓坐在自己位置上,驕傲用餐…昂首挺胸的樣子像個小公舉。

“淩溪,你以前是做什麽?”柳冉深覺辣眼,轉開話題道。

這些龍是不是有毛病啊…相貌一個賽一個俊美無俦,行事卻一個賽一個奇怪。

絲毫不知道用自己的有利條件。

“我以前是室內設計師。”淩溪苦逼道,傳說中必禿的職業。

柳冉單手扶胸,認親道:“我是畫油畫的。”他們都是學藝術的啊。

兩人找到了共通之處,一時親近許多。

晚餐結束,席席晚風漫過蓮池,索性移步湖心亭支起麻将桌,敖泓表兄弟兩人去拿麻将了。

柳冉仙氣飄飄的立在湖心亭一側,悠然道:“打廣東麻将吧。”

“好。”淩溪憋着笑應道,敖泓敖灏兩兄弟關系親近,他們也不能一句話不說,現在能和平相處當然最好。

“你是怎麽到東海的?”淩溪心裏好奇,在湖心亭椅子上坐下,單手托腮撐着桌面問道。

“說來話長。”柳冉幽幽道:“那年我還是個天真的畫家,作品放到畫廊寄賣,收入不錯。”

“我就四處旅游采風,有一年游到東海,買了瓶飲料。”

“瓶蓋裏寫着可到指定處兌換獎品。”

“你就去了?”淩溪插話道。

柳冉無奈點頭:“我覺得應該節儉一些,采風之餘轉遍東海市找那個兌獎點。”

“我找到了。”柳冉一臉抑郁道:“敖灏就在那等我。”

當時是個午後時分,陽光剛剛移走,敖灏就坐在小賣部那種活動售貨點窗口後,悠閑的看着雜志,嘴角笑吟吟的挂着微笑,等自己送上門來。

淩溪無比同情,他是失足落海,柳冉卻是自己送上門來。

敖灏比敖泓陰險啊,淩溪在心底倚天長嘯。

湖心亭外木質長廊有兩道修長人影,一前一後的走過來。

”二嫂,打88番封頂的好吧。”敖泓坐下來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對龍來講,命可以沒有!錢不能丢…八十八番是他的上限了。

柳冉轉過頭來,雙眸波光潋滟笑道:“好。”

仙姿飄逸,不染纖塵的東海王妃從神壇走下,專注打麻将的事業。

擔心上下家喂牌,敖泓淩溪坐了對家,四人兩兩隔開。

敖泓本來還擔心淩溪不會打麻将,看他笨拙碼牌的姿勢心都提上來了。

“東。”開始出牌。

過了兩輪敖泓發現淩溪很少點炮,技術看起來還行,心微微放松下來。

“你跟敖瀾怎麽回事啊?他到處跟人說你死了…三條。”敖灏一邊出牌一邊随口問道。

“西風,我倒是希望他死了呢。”敖泓毫不客氣的回道,一不留神放了個生張。

“碰!”柳冉喜笑顏開,他都要拆小對了。

敖泓懊惱不已…側首跟坐他上家敖灏道:“那條長蛇鱗片配色醜,心更醜,他一定單身一萬年。”

“他應該已經單身萬年了吧。”敖灏漫不經心,對龍族來講這也不算詛咒,就是事實。

淩溪擡眸看了一眼場上膠着局勢,敖灏做大牌…柳冉做餅子清龍,敖泓…應該是卡幺雞?

”幺雞…”淩溪出牌。

敖泓沒有一絲反應,眼看敖灏就要抓牌了,淩溪心急提醒道:“幺雞敖泓!”

“幺雞?我是幺雞,我是幺雞!”敖泓回神,忙扣牌支起腰來拿牌桌中心的幺雞。

滿意清點道:“門前清、碰…一色四步高哼哼,拿錢。”敖泓一不留神笑出豬叫。

柳冉笑趴在桌子上,內斂的敖灏也笑得微微彎眉。

淩溪心情輕快,深覺好笑,他根本沒看出來自己給他放張,全身心投入麻将大業,不比平時精明。

這樣的敖泓也挺有趣的。

打過三圈,侍女奉茶,敖灏輕啜一口提醒道:“敖泓,不要跟敖瀾把關系鬧得太僵。”

“說起我們畢竟是同族,當年重塑靈力脈輪時他也出力不少。”當真是吐血三斤…敖灏不解道:“怎麽當年你們關系還好,現在反倒鬧到如此地步。”

淩溪碼牌最慢,等他碼好,四人開始打下一輪,敖泓抓完牌按花色整理好,才氣道:”還不時因為一有供奉他就搶着上,一有事情他就往後縮。”

南海北海海域并不相接,可是很多鯨魚和洄游性魚類都是夏天在北海,冬季到四季常青的溫暖南海。

在北海吃了些奇怪的東西,像是塑料袋棉花團,他也不管,還不是到南海後自己給他們取出來的?

抹香鯨胃裏都能取出幾十斤。

他是龍王,又不是醫生。

時間一長,他自然抱怨連連。

聽了他的話,敖灏也無話可說,嘆道:“敖瀾性子是比較懶散,也許他根本都沒發現,只知道你對他諸多不滿。”兩人才會越鬧越僵。

“哼哼,你自己去調解吧。”敖泓打牌道:“二餅,随他去說,他會說我就不會說麽?”

下次上天庭,他就去跟別人說敖瀾嫖/娼被抓,北海丞相正在衆籌營救,讓天庭衆仙家,人人為他獻出一點愛。

敖灏無奈搖頭,這件事他還真的得從中斡旋一二。

幾人打過六圈,柳冉神采奕奕,許是坐在涼爽快意,又有清香撲鼻的蓮池中間,淩溪精神也很好。

敖灏敖泓更不再話下,幾人正打到興起。

忽的龍宮頂端有溫和光暈微微一現,敖灏布下的無形保護罩被觸發,随即恢複安靜。

敖灏敖泓幾乎是同時擡起頭來,仰首向上望去。

“有什麽事麽?”柳冉緊張問道。

敖灏安撫道:“無事,只是有什麽東西穿過龍宮禁制了,不打緊的。”沒造成傷害。

氣息更像是秋風下随時有可能熄滅的火燭,弱小不堪。

敖灏招來遠處的金甲侍衛,讓他們去查看情況。

又出了幾輪牌,金甲侍衛牽回來一個面色發白隐隐透出灰敗的小姑娘,她三四歲的年紀,穿着一身小碎花連衣裙,束着纖細的辮子。

唯一特殊的大約就是她是半透明的…

“殿下,是一個人族小童,魂魄不穩離體。”金甲侍衛躬身道。

敖灏放下牌桌的事,招手示意姑娘過來,穿着小皮鞋的姑娘活潑走了過去側首問道:“大哥哥,你們在玩什麽?”她太小了,還不能理解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

“噓,是漂亮的小姑娘不能碰的東西哦。”敖灏放緩聲音溫和笑着,俯身半跪在地上與面前的小姑娘平視,摸摸她的頭問道:“你不應該在家裏睡覺麽?”

小姑娘搖頭,帶着童音特有鼻音道:“不是的,爸爸媽媽帶我去醫院找森…他們說找到後我就可以不用再去醫院了。”

“後來呢?”敖灏耐心問道。

“沒有了…爸爸媽媽說下次會有機會的。”小姑娘敘述能力很強,用自己的方式描述道:“臺階好高,牽着我上臺階,我還沒到家就飛起來啦。”

敖泓轉身,眸底冰藍色光芒微現,一眼就看到籠在她魂魄腎處的黑影,低聲道:“她八字太輕,有又重疾在身,三魂之一的爽靈出體,飄過了半個東海市都沒有被惡鬼吞噬倒是難得。”

一路被晚風攜卷着飄到了東海上方,又因着年級小,心思赤誠,竟被禁制接納,得以進入龍宮。

敖灏微微颔首,這是她的福緣。

“哥哥送你回家,你父母要着急了。”敖灏微笑道,微微一頓又道:“哥哥讓你以後都不會生病了好不好?”

“好呀。”小姑娘開心點頭,露出一個燦爛陽光的笑容,她只知道生病時會沒力氣不舒服,要躺很久,除此之外最令她難過的就是父母憂郁嘆息,在病房外相互安慰鼓勵的樣子。

能不生病當然好啦,她父母就不會擔心了,小姑娘把自己的心思說了出來,敖灏笑着單手覆在她巴掌大的小臉雙眸上不讓她看。

在他背後的三人都看清敖灏背後虛空中浮現的金鱗巨龍,粗壯龍身迥勁強悍,纖長龍須還有泛着兵刃銳利冷光的片片龍鱗纖毫畢現,像是從道觀壁畫上拓下來的一般。

敖灏在他近處施展龍族道術,敖泓按耐不住自己的沸騰血脈,冰藍色龍影在他背後微微一現轉瞬即逝。

爽靈被溫柔金光裹挾着,像流星般劃過海底,破出海面射向遠方。

“我們打麻将吧。”敖灏平靜的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單手拂去剛半跪在地自己膝蓋上沾染的浮塵起身笑道,繼續與他們打麻将。

東海市第三醫院。

早就在急診外帶着推床等待的一組醫護人員終于等到了閃着燈光一路長鳴駛入的救護車。

“什麽情況?心率血壓?”護士醫生一邊與救護車工作人員飛速給倒床一邊機關炮般連環問道。

“尿毒症患者,高燒昏迷,心率一百高壓一百二低壓八十。”救護車人員把帶着小姑娘信息的塑料硬托本遞給醫生。

醫生颔首,活動推床往裏送去張口想要說什麽,推在前面推床上的小姑娘突然坐起,中氣十足的嚷嚷道:“媽媽有龍,你看呀。”

…見多識廣的推床護工手下都頓了一下,孩子高燒不會有這麽大的力氣。

小姑娘父母迅速圍了上來,孩子母親更是哭道:“什麽龍啊,你終于醒了,哪裏難受快告訴醫生。”他們尋找腎/源又一次無功而返,他們家住在三樓,帶着孩子上樓,感覺手裏牽着的孩子手腕一沉,低頭去看孩子就昏過去了。

”金色的,這麽大…”小姑娘掄圓雙臂,用力做出了她能展開的最大範圍,鼓着氣極力向她母親展示道。

“醫生,麻煩您給孩子檢查吧。”孩子醒過來,孩子父親滿頭冷汗逐漸褪去,被醫院空調一吹,衣衫全都被汗意貼在了身上,稍稍定神,向一旁醫生道。

“是真的。”小姑娘扭股糖一樣不願意被推走,回過頭來向父母強調道,大哥哥沒有徹底蓋住她的眼睛,她從縫隙裏全都看到了,有金色的還有藍色的,他們都是好漂釀的大龍龍哦。

……

醫生從病房離開後,小姑娘父母還是茫然的,一時都不知道該不該喜極而泣。

首先,醫院不可能誤診,他們去過很多醫院求醫,也聽了許多方案,此刻醫院與他們一樣摸不着頭腦。

“她好了就好。”孩子母親年紀輕輕頭上已經被折磨的生出了幾縷白發,雙手掩面而泣,不住搖頭,她什麽都不願意去想了。

孩子在醫院觀察一晚就能出院了,三月後過來複查,孩子父親攬着妻子,單手在她後背上輕輕拍着無聲安撫,片刻後遲疑着低聲道:“玲玲說的…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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