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敖泓做事, 大約是損人不利己的典範,淩溪忍不住好笑吐槽,除了敖泓打不過孔宣這一點外…他和孔宣真像一家人。
伴随一場暴雨降臨, 南海氣候驟然轉涼,秋風送爽。
東海的回禮禮車也到了。
“哦,有炎夷族的織錦披風。”敖泓翻閱禮單滿意向坐在身邊幫他打連連看的淩溪道:“這是二表哥東海的一支小部族,人少地稀但他們族中織更出的衣物能織入南明離火,最是暖煦。”
“南明離火?”淩溪在連連看游戲上按了暫停, 仰首震驚重複道,吶吶問道:“這不是朱雀的本命真火麽?“
敖泓翻過一頁禮單緩聲道:“是啊,陵光神君是南方之神, 于八卦為離,于五行主火,更是四季更疊中的夏季,炎夷族也是幾任前的一位族長與陵光神君有舊。”
“陵光神君就賜了他一縷南明離火。”現在正是這一縷南明離火庇佑炎夷族傳承至今, 在四海中的地位也不弱。
淩溪豎起平板扣放在自己懷裏攬着,好奇詢問道:”你說是陵光神君厲害還是孔宣厲害。“
敖泓真的思索片刻,陵光神君屬火, 但脾氣秉性在怪癖頻出的衆仙家裏算是純良溫和, 甚少與人起争執…孔宣卻是只時不時就會炸毛的孔雀, 怒起來誰都敢刷。
說起來其中還有件舊事,千年前已經歸在他們東方天庭的陸壓道君和孔宣有一場争鬥, 踆烏本是巫妖大戰時期妖族古帝帝俊與太陽女神羲和所生之子,本有十個兄弟。
結果在河邊濕鞋,被射中九個…只剩了陸壓道君一個,由大鍋飯兄弟并肩,一下就變成了獨生子女, 正值青春期的陸壓道君心情已經夠複雜的了。
後來帝俊戰敗,東皇太一隕落,妖族天庭沒落,他們龍族本就只在名義上算是妖族天庭的從屬,重新找到了一席之地,陸壓道君卻因為當時年歲尚小,這個…思維邏輯發育還不健全,被接引拐騙去了西方。
偶爾還得給人當個坐騎,金烏這個氣啊…他九個兄弟死後,人家就是獨一無二的太子了好麽?
就算妖族天庭覆滅,金烏也是前.太子啊。
幸好金烏來歷出身不俗,血脈天賦強勁,竟然卧薪嘗膽幾百年,修成斬仙飛刀與釘頭七箭書,遁術更是精妙大成。
找了個授課講座的機會,金烏溜之大吉,還借着已經在東方天庭混出一些地位的龍族和自己實力封了個仙位,至此功德圓滿,過了明路,西方那邊對他再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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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溪在一旁聽着敖泓給他講解和神話故事裏不太一樣的經過…有些迷糊的問道:“你說的這些和孔宣有什麽關系?”
“你聽我說完啊…”敖泓随口道。
金烏原型形如烏鴉,腹下比尋常烏鴉多生了一足,更是色如鎏金焰火,絕對屬于鳥類…
孔宣卻是“大型雞類”,說起來兩人都算禽類,脾氣都不怎麽好,喜争鬥,偶爾有場合見面,坐在一處都是互相叨毛即視感。
兩人本來半斤對八兩,都是家道中落,一個是舊時王孫貴族落魄,另一個本是族鳳長子,因親長歸寂,自己也是年幼被準提拐騙…雖在西方號孔雀大明王,但也是寄人籬下,行動受限,哥倆如果不是性格實在不對付,也許坐在一處還能喝一杯。
孔宣心中可能還有些惺惺相惜,結果金烏成功溜走後,還當着孔宣指着他哈哈大笑…可以說情商為零了。
淩溪忍不住感慨,敖泓續道:“當場孔宣就和金烏打起來了,金烏太陽真火亦屬五行,被孔宣刷走,不過刷走前也把孔宣尾羽燎掉三四根。”險些當場變烤雞。
”如果換了陵光神君,陵光應該不會與他争鬥,不過當真動起手來,陵光比金烏沉穩…南明離火适時祭出也勝負難料。”敖泓分析道。
“孔宣這本事太BUG了。”淩溪不禁感嘆道,誰來刷誰,這誰受得了?
“陸壓道君溜走時也沒跟孔宣打招呼,後來西方對孔宣看管嚴格數倍。”
“他也是趁着九重天升起,西方世界随之升起與人間斷絕的機會才逃出來的。”敖泓搖頭說完兩人間的恩怨情仇。
孔宣多大的脾氣?聖人都敢吞的人物,竟然在東海縮起頭來老實做鳥,在東海龍王眼皮底下生活,如果不是被自己撞破,孔宣能一直藏着…
敖泓啧啧感嘆,又命人把炎夷族的織錦披風取來。
“殿下。”不多時,侍女托着托盤緩緩走了進來。
敖泓示意她上前,取出托盤裏的輕薄缂繡織錦披風,取出披風,起身俯腰仔細的披到坐在自己旁邊的淩溪身上,南海四季溫暖,即使外界盡是冰霜封路之時,南海龍宮也總有個七八度。
但淩溪失了半魂,比常人畏寒,這織繪着南明離火的披風是上好選擇。
披風加身,因氣候轉變剛覺察出來的一絲寒意,驟然退卻,全身暖烘烘的卻并不燥熱,淩溪忍不住似冬日地龍火炕上的貓咪一樣,慵懶的眯起雙眸,臉頰倚在肩側披風上,貓一樣的輕蹭了一下絲滑流暢的披風。
敖泓看着忍不住指尖微動,自己還沒反應過來時已經手随心動的輕輕刮了一下淩溪挺翹鼻尖,有有些尴尬的連忙把手收回到自己身後,卻忍不住用拇指去摩挲剛接觸到淩溪肌膚的食指指被。
動作有如鴻毛掠過平滑湖面,淩溪睜開雙眸,迷茫望着眼前面色微微泛紅的敖泓,被溫暖披風包裹着通體舒泰,反應速度下降,腦海中信息進度條緩慢處理。
1%…
良久進度條才推滿,本來沒什麽大不了的,換了旁人可能還有點油膩…但敖泓這幅純情占了便宜的樣子有效緩解了油膩,着實讓他心底一動,微啓唇瓣,卻什麽也說不出,也有些羞怯的起身攏着披風回寝殿去了。
走了兩步又折回來拿着敖泓的平板,還沒幫敖泓把連連看過關了呢…
敖泓看着臂彎裏環着平板的淩溪走遠的背影,示意自己身邊兩個侍女跟上,不禁若有所思的拖長聲音,問他身邊貝官道:”你說王妃之心待我如何啊?“
這種問題,每一個下屬不需要考慮就能回答,更不用說跟了敖泓多年,熟悉他脾氣的這位砗磲貝官了,貝官迅速在敖泓身後躬身應道:“王妃深愛着殿下,與殿下琴瑟和鳴,羨煞旁人,自是不用說的。”
馬屁的最高境界,大約就是谄媚之言卻能說得好像發自本心,一片純然肺腑。
敖泓龍鱗被順着捋的很舒服,不由得驕傲仰首,挺翹下颚自然擡起一個弧度。
哎,本王就是這樣的花樣美男,招王妃愛慕,我有什麽辦法?就待敖泓要招出水光鏡,對鏡端詳一下自己仙凡兩界舉世無雙的俊美容顏時,敖泓突然想起黑澤來…當時就被惡心到了,心情變幻,動作不由微微一頓。
要是王妃真的有這麽愛慕本王,他怎麽還會在本王面前跟黑澤那條小蛟有說有笑呢?
敖泓久未轉動已經落塵三寸的的那根名為感情邏輯的弦,終于在敖泓腦海裏輕緩撥動了一下,發出“铮”的一聲輕響,在敖泓大腦裏繞梁袅袅回響不絕。
“哼,淨來唬弄本王。”敖泓斥道。
砗磲貝官險些壓抑不住自己震驚情緒的擡首,輕快望了一眼敖泓背影。
心說,我kao,他們私人感情上缺跟弦的龍王殿下什麽時候把這根弦補上了?這你都知道?
“殿下,屬下所言句句屬實啊。”砗磲貝官再次誠懇附和老板道。
敖泓心情稍稍晴朗些許,不過他心底還是藏着跟刺,這根刺如鲠在喉,刺得他坐立不安。
這根刺就是黑澤。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如此重視一條小蛟,有意無意的總是想起他,本王不是修複龍丹時出了什麽岔子吧?敖泓心道。
他完全猜不透自己為什麽重視黑澤…敖泓回到自己龍椅上,往純金椅背上一靠,不禁抑郁長嘆,王妃在龍宮時同他沒有争端,但一旦摻進了黑澤,淩溪就總跟自己吵架,這是為什麽啊。
雖然敖泓感情方面已經逐漸開竅,但他還不知道世上有黑澤這樣意欲挑撥離間的存在。
敖泓正沉悶的坐在自己龍椅上,用指尖有節奏的叩擊着龍椅扶手,思緒在“殺了黑澤問題解決“的龍族簡單粗暴方案,與“黑澤并未為害蒼生,殺他說不過去,王妃也會生氣的…不如給他扣個罪名再殺?”的稍稍細膩一些方案間反複橫跳。
敖泓疲倦的垂首按按自己眉心,砗磲貝官站在後面連大氣也不敢出,敖泓糾纏在一起,心亂如麻的思緒,幾乎在他腦頂浮現。
“叮。”敖泓頭頂燈泡一亮,想到了什麽側首詢問道:“東海龍王有信函送過來麽?”
“殿下,是有一封随車隊附随過來…”貝官躬身應道。
“取過來。”敖泓心底燃起一抹希望,語氣都活躍了幾分。
貝官讓一旁的侍從去取,他原型是藍環章魚有八腕,翻找東西這一項上比較方便…
不多時,侍從就取來了一個小金匣,用兩腕抓着交給殿下。
敖泓期待打開,裏面躺着一封信封,上封敖灏金漆私印。
貝官奉上拆信刀,敖泓拆開信封,一封薄薄書信掉了出來,落在寬大桌面上。
[吾弟敖泓親啓
得知弟安然歸家,甚感愉悅,族妹婵兮已康複離去,歸扶桑本族休憩,有其雙親在側可望大安,弟不必為之挂懷。
弟所慮該蛟之舉,一言以蔽之,于外并無大礙,亦于南海基業無損,于內恐其垂涎于吾王妃,意于取弟而代之,望吾弟珍重。
兄東海敖灏攜王妃祝安。]
“取弟而代之…”這句話就像烙印一樣烙進了敖泓眼底,刺得他生痛,雙眸幾欲噴出火來。
敖泓拍案大怒,自己想不通的事,被表哥一點即透,迷霧吹拂而去,一切都變得清晰明了。
敖泓氣得肅然起身,雙手負在身後,握着信函在大殿龍椅周圍踱步,呼喝着喘粗氣,不爽鼻息不住打出來,整個大殿上都染上了一層輕薄白霜,氣溫驟降,藍環章魚侍從受不住冷,已經在一旁哆嗦起來了。
好啊他二表哥說的對!這貨想撬自己牆角,取而代之。望弟珍重…珍重,這句話徹底讓敖泓燃起熊熊怒火,怎麽,他還想給自己下毒?
敖泓想到這簡直怒不可遏,他王妃當然是千好萬好,沒有絲毫錯處,那所有的問題就都出在那個居心叵測的黑澤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