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柳青青
柳念第一反應是轉過頭看柳心緣離去的方向。
“放心，她走了，沒走我不會出來的。”司毓毫不在乎地找了塊合适的石頭坐下，撐着下巴看向柳念，“不過就算她出來也沒關系。”
柳念掃了他一眼，沒有理他，而是進了左手邊的屋子。
她現在的時間比較緊，沒工夫跟司毓猜謎語。
珍珑苑有三間藏書的屋子，分別是“靈植”、“靈獸”、“寶礦”，從名字就能斷定出這些屋子裏藏書的內容，左手邊的屋子是“靈植”。
司毓看柳念當他不存在一般，“啧”了一聲，也起身跟她進屋。
柳念并沒有急于拿起那些書翻看，而是仔細略過它們的書脊，仿佛在确定着什麽，司毓則靠在門框邊，室內光線昏暗，柳念全靠從儲物戒子裏找到的一枚夜明珠費勁地查看。
司毓不知是不是看不下去了，他打了個響指，一瞬間屋內仿佛跟開了燈一樣明亮，柳念一頓，卻找不到任何光源。
她這才回頭看向司毓：“這是……”
司毓擡了擡下巴：“我說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看在他幫了自己這個小忙的份上，柳念控制住了自己翻白眼的沖動。
“謝了。”她說道，然後借着這大神給弄出來的光亮，繼續慢慢略過書架上的書。
司毓就這麽看着她的動作，在她這麽快速看過幾個書架後，才再度開口。
“你這是在确認這些書和上輩子有什麽區別，對嗎？”
柳念劃過書脊的手一頓。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用平靜無波的語氣問道：“你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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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毓嘆了口氣，向她所在的位置走來：“說實話，當初你展示那過目不忘能力的時候，我确實比較吃驚。”
柳念可以過目不忘。
這是她不論哪輩子都能做到的事。
上輩子的柳心緣也是用這珍珑苑來搪塞柳念，說不用去繪山書院，學這裏的東西也是一樣的。當時她信了，等她用兩個月的時間過完這裏的所有書目，最終卻成為柳家随侍，她這才知道，随侍的身份和烙印讓自已和正統修真永遠無緣。
她吸收到的、學習到的東西，大部分都是從這三間屋子裏來的，再之後，就是自己用盡各種辦法偷學而來。
現在她之所以答應柳心緣，實際上就是賭一把。
她看出來柳心緣只想讓她當個柳家人探索秘境的附屬品，并不是真心實意希望她去修煉，那些好聽的話不過是哄她去當随侍。
故而她提出了這個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在柳心緣看來，柳念是在自尋死路。
但柳念卻知道，這是她的機會。
帶有上輩子記憶的她早就把這三間屋子裏的書的內容爛熟于心，她現在不過是再确定一遍這些書裏沒有任何新增內容。
然而現在的問題是——
柳念警覺地看着司毓，為什麽，司毓會知道這些事，會知道……她那個所謂的上輩子？
從司毓的話中，她意識到了一件事。
自己也許，真的不是重生。
但所有的人，包括柳心緣他們的行為舉止，卻完全重複了上輩子柳念所經歷的。
不，不對。
柳念環視四周，應該說，她的行為和話語導致了和她接觸的人——柳心緣和柳心岩——的對話行為出現了偏差，但是像珍珑苑的這些書籍，還有她手中這枚本該出現在柳如身上的儲物戒子，卻是一模一樣。
“你現在能說什麽？”柳念問司毓，“你能說出來你知道的什麽？”
司毓想了想，然後說道：“你可以更加任性妄為一點。”
“任性妄為？”
司毓擡起頭，望着天花板，好像也在努力組織語言。
“你當過大小姐嗎？”司毓問道。
大小姐？
“名義上的還是實際上的？”
“算了，”司毓又換了個方式問道，“見過柳如嗎？見過柳心岩嗎？再，豪放一點，任性一點，想要去做什麽就去做什麽，你可是天命善女，他們有求于你，你可以拿捏他們啊，這麽簡單道理……”
“不用了。”柳念搖搖頭，“我有我自己的原則。”
“你的原則？”不知道為什麽司毓突然生氣起來，“你的原則在上輩子害得你還不夠慘？”
柳念沉默了一下，她眯起眼睛看向司毓：“那不是我的原則。那不是真正的我。”
柳念的原則只有一個，自己想要的東西，她會竭盡全力去争取。
而上輩子，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那麽懦弱，等醒悟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司毓扯着嘴角冷笑：“不是真正的你？恐怕那就是真正的你吧？唯唯諾諾，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濫發好心，甘于被人利用……”
“你那麽生氣幹什麽。”柳念心裏的疑惑更甚，“不論受了什麽罪，那也是我擔着，我現在就想知道你是怎麽知道我上輩子的事情的？”
這句話一說出來，司毓怒極反笑，他手一揮掃落一排書。
但和他的暴怒相反，司毓下面的話柳念又聽不到了。
得，又是那什麽莫名其妙的規則屏蔽。
柳念懶得理他，既然司毓現在說不出來所以然，那她得先把眼前這個砍過了。
于是柳念繼續按照自己的頻率過濾着屋裏的書籍，過了一會，她發現身後沒了聲音，扭頭看去，掃亂在地上的書籍不知何時被無聲無息地重歸到書架上，而司毓，不知所蹤。
這……是被那什麽規則氣走的還是被她氣走的？
人雖然不在，但是那光卻給她留了下來。
柳念在心裏嘆了口氣，這大哥應該不是什麽壞人，他看起來什麽都知道，但又什麽都說不出來，真不知道到底是來幹嘛的……
總不能就是來星星點燈的吧……
柳念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逗得沒忍住笑出了聲。
接下來的兩天，司毓都沒有出現，但那莫名其妙的光随着柳念的動作而移動，仿佛一個跟寵一般就這麽跟着柳念，一到天黑就幫她照亮周身。
柳念在過完三個屋子的書後，确定了一件事，這三間屋子裏的書籍，和上輩子一模一樣。
甚至在她記憶中的擺放順序都相同。
柳念覺得這一切給她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她覺得像什麽，但那東西的概念卻在她腦中一閃而過，連尾巴都沒讓她看到。
既然書籍沒有問題，剩下的一天時間，柳念便把目光放在了珍珑苑隔壁的鄰梅園。
她想趁這個機會，去見一見這位病弱的二小姐。
在第三天的傍晚，柳念邁入了鄰梅園，她站在那間曾經看到過眼睛的門前躊躇不前，然後輕輕叩門。
“二小姐？”她輕聲喚道。
屋內一片安靜，沒有任何響聲。
柳念回憶了一下這兩天的動靜，她沒有聽到鄰梅園有任何的聲響，沒有仆役進來，也沒有人出來。要不是曾經在這裏看到過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她都不敢想這裏居然會真的住了人。
太陽西沉，晚霞漫天，黃昏時刻，又叫——逢魔之時。
柳念突然感覺有些冷，她微微皺眉，又輕輕叩門。
這次，她聽到了腳步聲。
那腳步聲仿佛帶着某種節奏，一下一下，“蹭”到了門邊。
接着，門被從裏面慢慢推開了一道縫隙，柳念又看見了那黑白分明的眼睛。
黃昏短暫，天在這時完全黑了下來，那束司毓留給她的光，又亮了起來。
柳念小聲地對那眼睛的主人問道：“是二小姐嗎？”
門縫被推得大了些。
柳念這才看清楚裏面的人的容貌。
一身素青色的普通襦裙，頭發用一根好像是枯樹枝一般的東西绾起來，女孩的眼睛很大，瓜子臉，雙頰紅潤。
但柳念注意到，她的眼睛很木，沒有神色。
“二小姐？”
柳念試探地問道。
那女孩呆呆地将目光移向她。
“你……你好……”
柳念下意識地回答：“你好。”
“你好……”那女孩還在木然地說道，“你好……”
為什麽要說真麽多次你好？
柳念皺眉。
在說了有十多遍“你好”之後，女孩終于換了說辭。
“我是……柳青青……”
柳青青，原來二小姐的全名叫這個。
但讓柳念心裏更加不安的是，柳青青的這句話又重複了将近十次。
仿佛磁帶被卡住了一般，聲調、內容完全一樣的話，重複了十次。
接着，柳青青遍又開始重複“你好”。
不論柳念跟她說什麽，她都呆呆地看着柳念，重複十多次“你好”，重複十多次“我是柳青青”。
這是柳念不論哪個世界，都沒有遇到過的情況。
就在柳念糾結要怎麽把這個跟卡死一樣的對話繼續下去的時候，柳青青的眼睛突然正大，然後，門突然被合上，與此同時，柳念身邊那總是萦繞着的光驟然熄滅。
柳念一怔，随後她聽到了腳步聲。
柳念趕緊下了臺階，準備回珍珑苑，柳心緣的聲音卻已經在背後響起。
“妹妹怎麽到這裏來了？”
柳念頓了頓，然後轉過身，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已經背完了，本來想着去找姐姐，但是又覺得時間還沒有到，而且，有本書的妹妹記得不太清了，所以又想折回去再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