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赴宴 (1)
一直待程昔回了墨蘭院, 兩頰還微微發熱。她怎麽也沒想到, 顧輕言就那麽把話說了出來。細細想來,自己并不讨厭他, 反而暗暗有些喜歡他。
可是嘉清郡主到底是個麻煩。
程昔捏了捏絞痛的額角, 心情複雜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先走一步看一步。
轉眼就到了賞花宴那日。
一大清早顧家的馬車就停在了府門口。顧家幾個姑娘為了這次賞花宴都特意打扮了一番。顧明潇本來就是顧家姐妹幾個中生得最明豔的。此番一打扮,越發的漂亮。
顧老夫人深知程昔素來穿衣風格,遂連新衣裳都給她裁剪出來,別的姐妹都沒有,單單她有。又吩咐身邊的丫鬟好生打扮程昔。如此一來, 程昔猶如脫胎換骨, 從大門口跨出來時, 幾個人險些認不出來了。
程昔穿着一身水紅色的廣袖留仙裙,垂感極好, 更顯得她腰肢纖細, 不足盈盈一握。面容極其豔妍,眉不染而黛,唇不點而朱, 一舉一動都透着一股子天生的媚态。偏生又不落俗套, 硬是比旁人多了幾分靈氣。活脫脫一個風華絕代的美人。
顧明潇趕緊将人拉至自己身邊,笑着道:“早就讓你穿鮮豔點,你非不聽。原來我表妹生得如此标志, 怪不得總聽我娘說。姑母原先是京城第一美人。要我看啊,表妹現如今也算是京城第一美人。”
程昔哪裏好意思得顧明潇如此誇贊,趕忙道:“表姐快別這樣說, 表姐們遠比我生得标志。”
顧明漣便道:“表妹這張嘴比蜜罐還甜,怪不得連我娘都誇你。”
只有顧明漓涼飕飕道:“賞花宴而已,你們忘了不曾?二皇子妃性情古怪,最是不好相與。頭兩年也是有位京中貴女,在賞花宴上穿戴得過于招搖,得了二皇子妃好一通冷嘲熱諷。”
“就你話多!”顧明潇立馬斥道:“自己打扮得都跟花孔雀似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孔雀長什麽樣。還總說別人不待見你,自己也不管好嘴!”
顧明漓氣惱道:“大姐姐要是再這樣說。那我可就不去了。到時候父親怪罪下來,大姐姐可不要再說是妹妹的不是。”
顧明潇根本不搭理她,招呼着程昔上馬車。顧明漣便小聲問道:“大姐姐,二姐姐不會真的不去吧?萬一伯父怪罪下來,我娘肯定要罰我的。”
“怕什麽?她既然這麽說了,肯定就是想去。要是不想去,早就借口生病了!”顧明潇提了個音,就是故意說給顧明漓聽的。
程昔忍不住抿唇一笑,她這個大表姐有時候真摯的可愛,讓人忍不住多瞧她幾眼。怪不得連寧王世子那樣的公子哥,都會想着拿東西哄她開心。
二皇子素來同寧王府走得近,也不知寧王世子這回會不會也去湊熱鬧。
馬車一路行去,大約半個時辰才在一座極有尊榮的府邸門口停了下來。下人們将腳蹬抱了過來,丫鬟們趕緊上前,将幾個姑娘攙扶下來。
顧明潇讓碧藍将花貼奉上,二皇子府上下人們趕緊恭迎了幾個姑娘進去。
程昔一路目不斜視,只用眼尾的餘光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府裏的景致。見一花一草,一石一木種得都很有章法,想來必然是出至二皇子妃之手。
行了約莫半柱香的工夫,幾人這才随着丫鬟步入正堂,就見為首坐着一位穿着華服,生得秀麗,可又不茍言笑的女子。想來就是二皇子妃了。而邊上還坐着一位腹大如籮的女子,應該就是上回打馬球遇見的那位江寧姑娘的姐姐江晚江側妃了。
程昔趕緊随着衆人行了一禮,這才各自落了座。雖說是賞花宴,可主人家都在正殿裏坐着,賓客們自然也就陪着。
二皇子妃道:“今個賞花宴,你們随便在府裏逛着。我前兩日得了一本琴譜,就藏在花園裏的一個地方。你們誰個若是尋到了,那便算作誰的。”
底下的莺莺燕燕一聽,登時都面露喜色。要知道但凡是從二皇子妃手裏出來的東西,定然都是世間罕見的珍品。因此很多人都躍躍欲試。
顧明潇素日喜愛彈琴,自然也喜歡琴譜,遂拉着程昔要出去尋一尋。結果沒曾想,那位江寧姑娘也想要。
如此一來,衆多京中貴女暗暗議論,都在猜測這琴譜到底會被誰得到。程昔側首見顧明潇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忍不住低笑了一聲。
顧明潇聽見了,伸手一刮她的鼻尖,笑罵道:“你笑什麽?回頭我若是輸給了江寧,看我怎麽治你。”
程昔趕緊告饒道:“好表姐,我不笑了還不成麽?趕緊去找吧,當心去晚了,就被人先找到了。”
顧明潇覺得有理,趕緊帶着程昔往花園裏尋。二皇子妃為了出于公平起見,要求不準讓下人們幫忙,但是可以結盟,幾個人一起找。
顧明漣自然是要幫顧明潇的,至于顧明漓原本就不想幫,不過是湊個人數而已。
二皇子府的花園極大,花品和花樣又十分繁多。假山流水更是十步就有一處,要找起來還頗有難度。
“這麽找也不是個辦法,地方太大了。”
顧明潇擦了擦額間的汗珠,微微喘了口氣。
打巧江寧正好就帶了人過來,一見顧明潇也在,便停下來道:“許久不見,顧大小姐還是這麽國色天香。上回馬場上僥幸讓你贏了,這回說什麽我都不會再輸給你。”
顧明潇從來不肯吃虧,當即便道:“是不是僥幸,江姑娘自己心裏清楚。至于這琴譜,我今日是要定了!”
江寧一聽,柳梢眉一揚,道:“顧大姑娘好大的口氣!那咱們今日就好好比一比,看誰先尋到!”
周圍的貴女們早就對此見怪不怪,反正只要江寧和顧明潇一碰面,必然會發生口角,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歸根究底還不是因為寧王世子那檔子事。
待衆人分成幾隊散開了去,顧明漓這才捏着帕子擦拭着額頭,悠悠道:“既然是大姐姐答應人家的,那大姐姐就自己帶人去找罷,這外頭這樣熱,我可就不陪着了。”
顧明潇正拉着程昔往花壇裏尋,聞言皺眉道:“要走趕緊走,看你就煩。又瞅見誰家姑娘了,趕緊去禍害罷,回頭再多交幾個閨中密友,我倒是要瞧瞧有幾個嫡出的小姐願意同你一處兒玩。”
顧明漓沒了顧斐的庇護,又得時時刻刻維持着自己僞善柔弱的模樣,哪裏肯同顧明潇鬥嘴。當下微微彎膝,福了一禮,這才扶着碧桃的手往涼亭處走。
她早就瞅見了幾位勳貴人家的女兒,正要去好生說上幾句話,日後傳揚出去,自己的名聲也好聽。
顧明潇便不再搭理顧明漓,索性帶着人往花壇處尋去。這二皇子府甚大,一花一草種得極其有章法,遠遠一大片,看着讓人眼花缭亂。有幾個小姐甚至攀了假山。
“這得找到什麽時候!”
顧明潇擦了擦額角的汗珠,苦惱道:“早知道就不争一時之氣了,這麽大的地方,又沒點提示,那得找到什麽時候!”
程昔眨了眨眼睛,側臉詢問道:“二皇子妃往年開花宴,也要玩這種游戲麽?”
顧明潇搖頭道:“你不知道,二皇子妃性情古怪,不甚喜歡同京中的貴女們打交道,也是近兩年才稍微好些。前年就是看看花草,吟詩作對什麽的。今年也不知怎麽就想起來做游戲了。”
顧明漣也道:“就是啊,也不給點提示,這麽大的地方,那得找到什麽時候!江寧又是個不肯饒人的,回頭她要是先找着了,肯定要大肆嘲諷!”
程昔便問:“去年也這樣?”
“怎可能!”顧明漣道:“去年比彈琴,那放眼整個京城誰能比得上大姐姐?就是宮裏的樂師也不一定比我大姐姐技藝精湛!”
顧明潇道:“哪裏有你說得這麽誇張,不過是我僥幸而已。我也就會彈琴,若是讓我彈琵琶,那我可就真要下不來臺了。”
程昔和顧明漣互相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也正巧了,前頭聚了起來,似乎有什麽人過來了。幾個人順着人聲尋去,就見人群中央站着一位身着湛藍色宮裝的女子。
這女子生得極美,眉間一點朱砂,更顯得眉眼靈動。皮膚白皙,一雙眼睛尤其漂亮,像是會說話一般,十足有靈氣了。
顧明潇驚呼,“呀,嘉清郡主也來了!”
程昔神色一凝,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嘉清郡主幾眼。這個小郡主果真生得漂亮,若是今天顧輕言也來了,兩個人站在一處,不知道該有多般配。
“大姐姐,你快瞧!那位不正是寧王世子!”顧明漣出聲驚叫。
就見人群微微錯開,正好露出了站在嘉清郡主身側的寧王世子。
“寧王世子怎麽來了?他不是被禁足了麽?”顧明潇顯然沒想到寧王世子也會來,而且還是跟嘉清郡主一起來了,趕忙拉着程昔調頭就走。
誰知偏偏就被寧王世子瞧見了,遠遠地就叫了一聲,“哎,你別走!”
顧明潇一聽,趕緊拉着程昔走得更快了。恨不得邁開腿跑。結果寧王世子直接沖出人群,徑直将人攔住。
“你跑什麽的?沒聽見?”
顧明潇額角都開始疼了,蹙起好看的眉頭道:“敢問寧王世子有事麽?如果沒有事的話,那請恕臣女先行一步。”
寧王世子偏偏不肯讓,昂着下巴趾高氣昂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不就是想要那本琴譜嘛,多大的事,你求我一聲,我立馬就給你找來!”
顧明潇道:“寧王世子好大的口氣,那你就自己去找啊,不要帶侍衛們一起找!”
寧王世子一聽,立馬道:“好啊,吶吶吶,咱們可先說好了,我要是幫你找到了,你要怎麽報答我?”
顧明潇氣惱道:“你找不找得到,跟我有什麽關系!你先找到再說罷!”說着拉上程昔就要走。
寧王世子追問道:“那如果我真找到了呢?你到底要怎麽報答我?”
顧明潇簡直被寧王世子糾纏得沒有辦法,幸好嘉清郡主上來解圍。
“什麽報答不報答的,玉質哥哥什麽時候這般小氣了!”嘉清郡主皺着鼻子哼道:“我可是背着皇叔将你帶出來的,你要是再這樣,我下回再也不幫你了。”
寧王世子本名李玉質,年歲比嘉清郡主稍微大一點。
寧王世子趕忙道:“別別別,千萬別,讓我父王知道我偷跑出來,那可不得了了。”他清咳了一聲,湊近身來壓低聲音道:“樂寧,看在我對你那麽好的份上,趕緊撮合撮合我跟顧明潇。我喜歡她喜歡的不得了,可她偏偏對我沒有半點好臉色。”
嘉清郡主同樣小聲道:“那可不成,顧大姑娘可是顧小将軍嫡親的妹妹,如何能教你禍害了去?”
“我何時禍害她了?我是認真的,我真的喜歡她!”寧王世子趕緊辯解道,想了想,悄悄指了指程昔,“吶,要不這樣,你幫我把這位姑娘支開。”
嘉清郡主順着寧王世子手指的方向,往程昔臉上望去。方才程昔一直低着頭,所以沒留意看。眼下仔細一瞧,眼睛忽然一亮,忍不住就稱贊道:“呀,好美的姑娘!”
顧明潇拉過程昔給嘉清郡主行禮,道:“小郡主,這位是我程家表妹,單字一個昔。昔我往矣,楊柳依依的那個昔。”
程昔垂首,對着嘉清郡主一福身,不卑不亢道:“見過嘉清郡主。”
“原來是你表妹啊,那也就是顧小将軍的表妹了。”嘉清郡主拉着程昔的手,仔細打量了一遭,又笑着道:“生得這樣标志,以前就沒聽顧小将軍提起過。”
程昔手心一緊,默默抿緊了唇角。
嘉清郡主撫掌笑道:“我看這樣吧,我也來參加好了。這座府邸甚大,一起找的話太慢了,咱們分個組。”
她一把将程昔扯到自己身邊來,笑着同顧明潇道:“你表妹生得讨喜,我看着心裏就很喜歡。我跟她一組,你跟明漣一組,成不成?”
顧明潇看了看程昔為難道:“小郡主有所不知,我表妹最怕生了,尋常都是同我在一處兒的。”
嘉清郡主嬌嗔道:“就這一回,成不成?我是真的喜歡她,就這一回。”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顧明潇哪裏還能再說什麽。只得如此了。
嘉清郡主暗暗同寧王世子對了個眼色,這才拉着程昔往另外一邊行去了。雖然是初次見面,可小郡主絲毫不怕生,也沒什麽郡主的架子,拉着程昔的手,笑嘻嘻道:“你是顧小将軍的表妹,那也就是我的表妹。你放心,跟我在一起呢,只管放下心來,不必講究那麽多虛禮的。”
程昔不甚自在,她不是沒設想過嘉清郡主的性格,唯獨沒料到她是這麽一位性格開朗的女子。生得又那樣明豔,半點都不嚣張跋扈。
“嗯,我想問一問你啊,顧小将軍素日裏都喜歡什麽東西啊?”
程昔微微一愣,許久才道:“喜歡……舞刀弄槍。”
“還有呢?”
還有?
程昔沉思片刻,滿臉認真道:“觀閱兵書。”
嘉清郡主“咦”了一聲,忍不住道:“他好無聊啊!”
“是啊,不僅是這樣呢。”程昔一本正經的同嘉清郡主道:“我大表哥整日喜歡游手好閑,也不常去巡防營。閑下來的時候就喜歡捉弄妹妹們,有時候還很兇。”
嘉清郡主瞪圓了眼睛,滿臉驚訝道:“真的啊?我都沒瞧出來!還有呢?”
程昔皺緊眉頭苦思冥想許久,才滿臉嚴肅道:“那可就太多了,郡主問我,一時半會兒我想不出來。”
她這邊正一本正經的跟嘉清郡主胡謅,半點都沒留意嘉清郡主的神色變化。又念了幾句顧輕言的壞處,剛要轉一轉話風,誇贊一下,卻聽後面傳來一聲似笑非笑的話音。
“你在背後這麽污蔑你大表哥,他知道麽?”
程昔脊背一僵,整個人愣在了當場。她梗着脖頸一點點的扭過頭去,就見顧輕言剛剛好就站在她的身後,單手束在身後,臉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嘉清郡主抱歉道:“對不起啊,程姑娘,我沒來得及提醒你。”
程昔頭都快垂到胸口了,她方才明明都要轉話風了,誰曾想顧輕言居然也來了。
顧輕言并不瞧程昔,而是擡臉同嘉清郡主寒暄:“二皇子找我過來商談公務,正巧聽說二皇子妃設了花宴,這便來瞧一瞧。不小心聽見你們談話了,真是對不住。”
嘉清郡主道:“不礙事的,我們原本也沒聊什麽。”頓了頓,她似乎是怕顧輕言會為難程昔,遂上前一步拉過程昔的手,只道:“二皇嫂設了個游戲,說是要找琴譜,我同你表妹在一處找。你來不來?”
顧輕言餘光一直在注視着程昔的反應,見她只是微微垂眸,半點不往他這裏看來。一時間心裏暗暗惱怒,便道:“我前頭還有正事,便不同你們在一處了。回頭遇見我妹妹,代我向她說一聲,她前兩日才受了風寒,可不能再貪涼了。”
嘉清郡主點頭,可又不肯放顧輕言走,便拐着彎的留他,“真的不一起麽?明潇真的很想要這個琴譜的,你也不幫忙找找?”
程昔覺得自己待不下去了,微微一福身,輕聲道:“我先去那邊尋一尋,你們先聊罷。”
說着擡腿就走了。一直走到一處假山後面才停了下來,單手怕了拍胸口,深深喘了口氣。
可又覺得有些惱恨,總是不知自己為何會這般拈酸吃醋。程昔擡起腳往假山上踢了兩下,只當是自己生自己的氣了。
“再要踢下去,回頭腳疼了,可沒人背你回去。”
程昔一愣,迅速轉過身去,就見顧輕言站在她的身後,正笑意盈盈的盯着她瞧。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這麽對嘉清郡主笑過。
程昔側過臉去,悶悶不樂道:“你怎麽跟着過來了?嘉清郡主呢?你把她一個人丢下了,真的不礙緊麽?”
顧輕言擡腿上前。離程昔就更加近了。他垂眸好笑地望着她,道:“她可是小郡主啊,上杆子巴結她的人,那可多了去了。”
頓了頓,他又勾唇笑了起來,“可我就不一樣,我只想上杆子巴結你一個。”
程昔咬唇,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才好。
結果顧輕言又緊接着說了一句,“我就跟嘉清郡主說,我那個表妹啊,天生就是路盲,在自己家都能走丢,一走丢肯定就要哭鼻子的。郡主一聽,急得不行,趕緊催促着我來尋你了。”
“我沒有!”程昔立馬否認。
顧輕言道:“不管有沒有,我都這樣說了。不過我瞧你應該不僅僅是路盲。”
程昔不解,問他:“為什麽這麽說?”
顧輕言嘆氣:“瞧你生得挺聰明的,怎麽就單單看不明白我喜歡你?”
程昔:“……”
她臉上微微發熱,不甚自在的偏過頭去,明明心尖染上一絲甘甜,可又不肯輕易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如此,只不冷不熱道:“表哥不管對哪家的姑娘,都是這般甜言蜜語麽?”
顧輕言嘆氣,兩手一攤,十分無奈道:“你瞧,我随便匡你的玩笑話,你就信。可我若是跟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你必然是不肯信的。真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竟然惹你這般讨厭我。”
程昔并非是讨厭他,而是怕他們兩個人的感情沒有結果,到了最後自己不知該如何自處。索性就扯開話題,微昂着臉問顧輕言:“既然是二皇子找表哥來的,那表哥一直跟我待在一塊兒,沒有關系麽?”
“其實也沒甚麽特別要緊的事,我前些時日不是在家養病來着,耽擱了巡防營的公務。二皇子任命掌管京中禁軍,同巡防營有不小的關系……算了,朝堂上的事,說了你也聽不懂。走罷。”
程昔微微一愣,十分茫然地問道:“去哪裏?”
“當然是去找那本琴譜啊,要不然還能去哪兒?”顧輕言好笑道,随意四下逡巡一遭,見附近沒人。他單手束在身後,不住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須臾,迅速回轉過身來。他身形又高大,一言不合就轉身,程昔沒來得及作出反應,一頭就撞上了顧輕言的胸膛。
男人的胸膛跟女人是很不一樣的,硬,很硬,非常硬。天知道顧輕言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沒事突然轉什麽身,害她一頭就撞上去了。
“你怎麽這樣!你撞到我了!”程昔惱道。
顧輕言臉上露出一抹得逞後的笑容來,嘴裏卻否認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你這麽兇做什麽?”
程昔更氣:“我怎麽就兇了?分明就是你想作弄我,還不讓人說?”
顧輕言笑得越發開懷,有意激她,“你這還不叫兇?平常在家,乖得跟貓兒似的。一遇見事兒,躲得比誰都快,專門往我妹妹懷裏躲。”
程昔狡辯道:“我可沒有,那是大表姐願意護着我的。怎麽着,大表哥居然會為了這個吃醋?傳揚出去教人笑話。”
顧輕言低聲笑了笑,忽然按着程昔的肩膀,往假山後面一推,将她輕輕抵在石壁上。然後飛快的往她唇上親了一下。
“你!”
程昔一個“你”字才出口,立馬又被親了一下。
“我!”
顧輕言跟小雞啄米似的,又恬不知恥的往程昔嘴唇上啄了一下。
“唔唔唔!”
程昔趕忙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說話了。顧輕言這才滿意,伸手将她兩邊的碎發都攏在耳後,略帶笑意道:“以後在我面前,你就只管撒歡,那一套裝憨賣傻的功夫,都是準備給外人瞧的。”
程昔敢摸着良心發誓,她長這麽大,從來都沒見過比顧輕言更加厚顏無恥的人。
可是……還是不敢惹!
好在顧輕言也不是半點都不知分寸,他整了整衣袖,率先擡腿走出假山。之後程昔才垂着頭,一點點的挪了出來。始終跟顧輕言保持着五步之遙。他走,她就走,他停。她就立馬停。
一來二去,顧輕言又有意見了,他側過身來,似乎很是疑惑,還恬不知恥的去問程昔:“你怎麽了?離我這麽遠做甚?”
程昔咬牙切齒道:“你自己心裏清楚!”
顧輕言笑着搖頭,不懷好意道:“你什麽意思?我不清楚啊。”
程昔怎麽也沒有想到,顧輕言居然學她那一套裝憨賣傻的本事。又氣又惱,還帶着幾分少女的羞澀,跺腳道:“你就是清楚!你不要跟我裝蒜!看我回去不告訴外祖母,讓她把你狗腿打斷!”
顧輕言也不惱,只是單手捏了捏額角,嘆氣道:“你離我這麽遠,我說什麽,你肯定都聽不見。”
程昔立馬警惕道:“我聽得見,你離我遠點!”想了想,她又輕輕哼道:“表哥在嘉清郡主面前也是這般無禮?”
“怎可能!”顧輕言道:“我哪裏敢,太後和晉王還不得扒了我的皮!”
程昔一聽,敢情顧輕言是有賊心沒賊膽,心裏微微不是滋味,總覺得顧輕言沒把她放在心上。遂悶聲悶氣道:“我自然是不能跟嘉清郡主比的。”
顧輕言這會兒才算是真正回過味兒來,他想了想,滿臉認真的同程昔道:“你放心,我跟我爹不一樣,我不求什麽王權富貴,只求一生一世一雙人。”
程昔疑心顧輕言這是在跟她做保證,心情這才稍微好上一些。臉上也露了笑,又想起他們出來不短時間了,再不抓緊時間尋那琴譜,恐怕就要被旁人尋去了。
顧輕言卻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不僅如此,還十分淡然地讓程昔不要着急。
程昔一邊在花壇裏尋找,頭都不轉地說:“怎能不急?這可是大表姐想要的東西,表哥不是向來疼寵大表姐麽?怎麽這會兒反倒是一點都不上心了。”
顧輕言道:“因為我知道那琴譜藏在哪兒。”
“……”程昔猛然回首,滿臉驚訝道:“表哥怎麽知道?”頓了頓,她又想起什麽似的,板着臉道:“都這種時候了,你可不要拿話逗我。回頭大表姐氣哭了,橫豎不是你哄。”
顧輕言眉頭微微一挑,并不多說旁的。他随意在周圍轉了兩圈,忽然面向程昔往前邁了一步。
程昔立馬後退了一步。如此,顧輕言緊接着又邁前一步,程昔再退,顧輕言步步緊逼。如此,退無可退,程昔心裏一惱,正欲開口罵人。
卻見顧輕言擡起一只手臂,她也不知是鬼使神差,還是福至心靈,趕緊縮了下腦袋。
結果就是,顧輕言腳尖點地,一下掠至涼亭的房梁上,摸索了一把,這才跳了下來。沖着程昔揚了揚手裏的琴譜,笑道:“說罷,該怎麽感謝我?”
程昔不敢置信的瞧着這本琴譜,結結巴巴道:“你怎麽知道在涼亭上面的?難不成這東西是你藏的?”
這話一出,立馬就被否決了,程昔搖頭道:“不會的,二皇子妃怎會同你一起玩這種小把戲。”
誠然,雖說顧輕言在朝為官,難免要同幾個皇子接觸,可二皇子妃乃是女眷,萬萬不會同顧輕言私下有什麽交情。
說起來也巧合得很,顧輕言早她們一步進府,路遇這裏時,剛剛好瞧見二皇子妃吩咐下人将這琴譜藏起來。也算是誤打誤撞罷。
顧輕言故作神秘,并不如實相告。
如此程昔便道:“不說就算了,那我便當自己是得了上蒼眷顧,想什麽就來什麽。”
顧輕言一聽,不禁莞爾:“這跟你有什麽關系?分明是我找着的。”
他話雖如此說,可還是把琴譜交給了程昔,餘光瞥見顧明潇一行人走來,遂對着程昔擺了擺手,“去吧,去吧,趕緊跟你大表姐邀功去罷。”
程昔接了琴譜,先前便是和江寧說好的,不可找其他人幫忙。如此,只好委屈顧輕言了。
顧明潇一見這琴譜,登時面露喜色,兩手捧着程昔的臉,笑容滿面道:“我的表妹就是聰明,大表姐沒白疼你!”
程昔也笑,将琴譜遞了過去,“大表姐高興就好,既然得了這琴譜,回頭大表姐一定要彈給我聽呀。”
顧明潇哪裏會不應,她方才同顧明漣尋了好大一圈,怎麽都找不到。
不僅如此,寧王世子也跟發了狠似的,幾乎把整個後院都翻過來了。此時一見居然被程昔給找着了,登時又是暗惱了一場,埋怨程昔阻了自己向顧明潇大獻殷勤的機會。
可程昔到底是顧明潇最喜歡的表妹,寧王世子自然也不好找她麻煩。如此一揮衣袖揚長而去。
顧明潇瞅了一眼,壓低聲音同程昔吐槽,“瞧瞧,這就是寧王世子,自己找不到琴譜,反而要埋怨旁人找着了。也幸好咱們是在二皇子府,否則要是在外面啊,誰知道寧王世子會不會上來搶琴譜。”
程昔眨了眨眼睛,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擋了寧王世子的桃花運。可又沒什麽可辯解的,橫豎得顧明潇喜歡才是。如此便同樣小聲的回道:“我才不怕呢,這裏可是二皇子府,又不是他寧王府。再者說了,大表哥不是也在麽?有大表哥在,咱們怕什麽。”
“說起我大哥哥,他人哪裏去了?”顧明潇四下張望一圈,沒瞧見人。“該不會是找嘉清郡主了罷?”
程昔微微一愣,下意識道:“不會罷,忙正事去了吧。”
顧明潇道:“那嘉清郡主沒跟你說什麽吧?”
程昔搖頭,“嘉清郡主人很好的。”
“我知道她好,可是我擔心你呀。”顧明潇伸手刮了一下程昔的鼻尖,“但凡是涉及到我大哥哥的事,嘉清郡主總是很上心。我大哥哥對你又那樣好,我還真擔心小郡主會跟你說什麽。”
程昔苦笑,真要是說了什麽,那還好了。關鍵就是嘉清郡主哪裏都很好,根本就讓人挑不出來錯。不由自主就想喜歡她。如此一來,即使程昔有心想要跟她争一争顧輕言,都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立場。
“走罷,咱們去前院向二皇子妃謝恩了。”
顧明潇拉着程昔的手,又一面招呼着顧明漣要走。沒曾想就被江寧一群小姐們給攔着了。
“有什麽好得意的,不過運氣好罷了。”說話的女子正是上回打馬球遇見的那位兵部侍郎之女,姓顏,單名一個玉。常同江寧在一處。
顧明潇道:“運氣好也是上蒼眷顧,有的人想讓上蒼眷顧,還求不上呢。表妹,我們走。”
江寧哪裏肯讓顧明潇就這麽走了,擡眼示意左右,立馬将她們三個人圍了起來。
“顧大姑娘這麽着急做什麽,咱們也許久未見,不如說上幾句體己話?”
顧明潇心裏暗暗惱恨,明顯這是仗勢欺人。可她又不肯在外頭落了顧家的顏面,遂昂起臉來,不卑不亢道:“我同你江二姑娘沒什麽可聊的。你若是想同我聊聊上回打馬球怎麽輸給我的事兒,那也成。”
她擡眼望着周圍一圈的貴女們,又接着道:“正巧姐妹們都在呢,說出來讓大夥兒開心開心。”
江寧立馬惱羞成怒道:“顧明潇,你可不要太過分了!我哥哥雖然官位比你父親低,可我長姐乃是二皇子側妃,在我姐夫的府邸,你也敢這般放肆大膽!”
顧明潇道:“你哥哥的官職何止是比我父親低,還沒我哥哥官職高呢。我們又不是你姐姐宴請來的,有理的話,你找二皇子妃說去。”
程昔暗暗對顧明潇豎起了大拇指,一邊将江寧嗆聲回去,一面又搬出了二皇子妃坐鎮。在場衆人誰不知二皇子妃的脾氣,哪裏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放肆。遂一個個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給顧明潇等人讓開了條道。
“走罷,我口渴得緊,當真是不想多費口舌。”顧明潇一手拉着程昔,一手拉着顧明漣,這才當着江寧一夥人的面,徑直走開。
顏玉憤憤不平,湊近江寧身側詢問道:“難不成就這麽放過顧明潇了?那怎麽成!寧王世子現在一心都吊在她身上,假以時日,她還不得更加放肆!”
江寧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略一思忖,同顏玉耳語幾句。顏玉越聽眼睛越亮,點了點頭下去辦了。
待程昔等人穿過一條長廊,正要往前院去,迎面不知打哪兒冒出來一個小丫鬟,跟沒站穩似的,直接撞了過來。
顧明潇下意識地擡手擋了一下,将程昔護在身後,眉頭一橫,怒斥道:“你這丫鬟怎麽回事,冒冒失失的,有沒有點規矩!”
這丫鬟立馬跪倒在地,額頭抵在地板上,連連叩首,“求姑娘饒命,奴婢不是有意的,求姑娘饒了奴婢這一遭罷!”
顧明潇向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哪裏真的想為難一個小丫鬟。她伸手整了整衣袖,這才道:“算了,也懶得同一個丫鬟一般見識,你趕緊下去吧。以後走路可得多注意點,萬一沖撞了貴人,你有幾個腦袋都不夠掉的。”
這丫鬟趕緊叩首謝恩,這才一溜煙的跑開了。
“二皇子府裏的丫鬟也太冒失了,表妹,沒撞到你罷?”顧明潇詢問道。
程昔搖頭,哪裏就撞到她了。每次一遇見危險。顧明潇立馬就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