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在李瑜瑜發現她們的同時，她們也發現了李瑜瑜。

這裏是羅夢瑤的夢境，幾乎可以說是她創造出來的世界，所以無論李瑜瑜的修為有多高，都必須要忌憚羅夢瑤幾分。

但是顯然羅夢瑤并不清楚李瑜瑜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奇怪了，這裏一直沒有別人，你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羅夢瑤看起來并不害怕，反而好奇和興奮更多一點。

她在這裏一直過得非常快樂，只是偶爾會有一點孤獨，還好有小魇陪着自己。

可是一旁站着的白發少女卻并不這樣認為。

她剛看見李瑜瑜的時候首先愣了一下，接着就開始渾身顫栗。她是夢妖，以人夢境為食，修行的時間并不長，能夠得到這般境界完全是靠運氣。可是李瑜瑜不一樣，她是實打實的修煉過來的，不僅修為比她高，其他各方面的能力都比她要更強。

夢妖拉着羅夢瑤往後退了一步，可那很久沒有見過人的少女卻并不明白小魇為什麽會對面前這個天仙一般的女子那麽畏懼。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人類了，你是神仙嗎？”羅夢瑤依舊在追問。

李瑜瑜只是輕輕瞟了小魇一眼，說：“不是，我是妖。”

“那你跟小魇一樣啦。”羅夢瑤更加興奮了。

李瑜瑜卻有些微驚訝。一般的妖如果跟人類在一起，通常都會隐瞞自己是妖的事實，比如玄姬。

她不對洛鏡橙隐瞞，是因為她比喜歡說話，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那麽面前這個夢妖，又為什麽會告訴羅夢瑤自己是妖的事情呢？

李瑜瑜做事情一向喜歡開門見山，不會拐彎抹角：“你知道你在做夢麽？”

小魇對這個疑問馬上驚訝到了，有些擔心地看着身旁的羅夢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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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夢瑤只是低頭，長長的睫毛垂下來，看不見她眼睛裏的光。

小魇立刻伸手去抓羅夢瑤的手，她害怕如果羅夢瑤知道真相了以後就會清醒，這樣這個屬于她們之間的美夢就會真的化為泡影。

可是羅夢瑤卻輕輕點點頭：“我知道。”

這個回答令小魇感覺更加驚訝了。她竟然知道？

夢妖一直以為自己掩藏得很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羅夢瑤是什麽時候發現這是在夢境裏的。

羅夢瑤微微笑了一下：“你肯定很驚訝？如果沒有人問，我一定不會說出來的。從我發現，只要我意念一動，我想要讓周圍變成什麽樣子，周圍就會變成什麽樣子，無論哪種改變多麽不合理。”

一般人做夢，即使多麽不合理，也很難發現那是在夢境中，或者說根本就沒有想過那是在夢中。

可是羅夢瑤竟然因為那些不合理，早就已經猜測出來了。可是既然如此，她為什麽還會一直睡着不清醒？

李瑜瑜微微擰起眉頭。夢妖顯然并沒有要加害羅夢瑤的意思，因為她身上一點邪念都沒有。如果羅夢瑤一直沒有清醒，那麽就是因為她自己不願意清醒。

李瑜瑜看了看周圍，這裏的環境如此怡然，的确有足夠的理由讓人沉迷，可這絕對不會是主要的原因。

李瑜瑜看了一眼夢妖，只說：“她是人，死則意念斷。”

說完這句話，李瑜瑜便退出了羅夢瑤的夢境。

她感覺到洛鏡橙似乎要走了。

而她留下的這句話顯然讓夢妖大為震驚。

她原本以為這是來抓她的妖，可是李瑜瑜身上卻沒有一點殺氣，昨晚見到她的時候，還以為她會袖手旁觀，卻沒有想到她卻突然出現在夢境中。

可是那句話，就是夢妖自己都非常擔心的。

夢妖的修為不高，沒有辦法長期保留一個人的身體不滅，可是人如果水米不進，時間長了定然會身死。

羅夢瑤昏迷了一個月，形容消瘦，卻依然還活着，就是因為夢妖一直用自己的妖力替她維持身體需要的能量。可是一旦有一天她的妖力不濟，那麽死的一定會是羅夢瑤。

夢妖不想讓羅夢瑤死，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醒過來，重新開始過人類應該過的生活。

可是這個夢境，有她們兩個最美好的回憶，她不忍心讓這個夢就這樣破碎。

當初夢妖會到羅夢瑤的夢境裏，完全是被羅夢瑤的夢境吸引了。

這麽一個美麗的姑娘，夢裏卻總是很悲傷，讓夢妖吃了她的兩次夢之後，便開始不忍。她想進入羅夢瑤的夢境中看看，到底是什麽讓這個女孩的夢都是悲傷的酸味。

可是真正進入羅夢瑤的夢境，夢妖一次驚奇了。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內心在哭泣的姑娘，夢境卻是這麽美。

她忍不住一次又一次進入這個姑娘的夢境，流連忘返，最後舍不得離開。

而終于又一次，羅夢瑤對她說：“小魇，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一輩子。”

鬼使神差的，夢妖點頭了，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覺得自己即開心，又難過。

開心的是，在羅夢瑤心裏，她很重要，重要得可以用一輩子相交；難過的是，羅夢瑤沉迷在自己的夢境中不願面對現實了。

可是，能夠更羅夢瑤一直在一起的想法卻充斥着夢妖的整個大腦，她無法拒絕羅夢瑤的任何要求，所以不顧一切地也要留下來。

在羅夢瑤的夢境中，只有她們兩個，她們形影不離，仿佛天生就該在一起一般，知道昨天晚上她感受到了道士的氣息。

那道士并非招搖撞騙之徒，如果他為了滅妖不惜犧牲羅夢瑤的性命，她絕對不能容忍。

人間這樣的道士有很多，他們打着除魔衛道斬妖除魔的旗號，對妖大肆屠殺，有時候竟然為了滅妖不惜殺害自己的同類。

似乎看出了夢妖的動搖，羅夢瑤有些憂心地看着她：“小魇，還記得嗎，你答應過的，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夢妖有一瞬間的愣怔。

他們說過要永遠在一起，可是人類的永遠和妖的永遠，不是同樣的永遠。

她們很快就會死掉，幾年，幾十年，最長不過百年。可是妖卻可以活很長時間，幾百年甚至幾千年。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們之間的承諾是否從一開始就是謬論？

“小魇你怎麽了？你不開心嗎？”羅夢瑤看着明顯有些不對經的夢妖。

夢妖搖搖頭，卻又點點頭，有些不确定的問：“你還有親人和朋友，他們會為你擔心的吧？”

夢妖是靠天地靈氣穢氣聚集而生，以夢境為食，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她不知道一個人類，有親人朋友是一種怎樣的感受，所以她一直忽略了這件事情。

可是今天那個大妖說，她是人。

她是人，生老病死，七情六欲，人之常情。夢妖自己沒有，卻又怎麽忍心讓自己在這個時間唯一在意的人也失去原本有的東西呢？

羅夢瑤卻是搖搖頭。

“我母親早逝，家中只有父親。你知道的，我父親總是在外打理生意，不常管我。雖然我吃穿用度從來不愁，可是卻很少得見父親一面。有時候我在想，父親是否根本就不在意我，我的存在對他來說，或許只是一個負擔。”

她想起那日，聽府中下人說，崇州城很多女子，無論未婚還是寡婦都非常希望能嫁給父親，可是父親卻總是借口家中有女沒有考慮再娶。

如果是因為自己，讓父親無法再娶，讓父親失去幸福的權利她又何必再留在世間？

只要自己不在了，父親或許就會幸福了。

夢妖感覺到了羅夢瑤的悲傷，卻依然可以看見她臉上明媚的笑容，就如同她的夢境一樣，永遠那麽風和日麗溫暖明媚。

夢妖決定，去看一眼，親自去看一眼羅夢瑤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