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陳老。”

“班德塞大人。”

衆人驚愕間，被幾名研究員簇擁着的年輕男人輕巧擠進人群，推了推眼睛上的銀邊眼鏡，斯文的朝眼前幾位老人點頭示意。

“哈裏德，好孩子，他來了嗎？”

被稱之為陳老的老人嗓音顫抖，糅雜着醞釀了幾百年的期待和憧憬。

年輕男人垂眸溫和一笑，輕聲回道：“到了，已經被安置在特制房間，絕無一絲疏漏。”

“好，這就好，這就好啊！”

老人拐棍重重杵了杵地面，發出一聲沉悶聲響。

“今日可允許探望？”

站在一側身板如松眉眼如炬的老人沉聲開口。

這次哈裏德神情微微頓了頓，而後才慢吞吞的說道：“班德塞大人，想必您已經知道了軍部和研究院對他的安排---今天，恐怕是不太方便。”

顯然對這項安排也不是很滿意。

果不其然，一聽他如此說，身前的老者和年輕人們頓時變得表情各異。

聯邦高層中只有那一個例外，清楚他身份的沒人敢說，不清楚他身份的，更知道他有多不好惹，沒有人想和他對上，無論是因為什麽事情。

班德塞目光沉沉地向最高層望了一眼，而後朝陳老點了點頭，扭身一言不發的離去了。

明顯已經清楚知道今天這魚是肯定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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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重重嘆了口氣，沉木拐杖敲得地面邦邦響，恨鐵不成鋼的道了聲：“孽障，孽障！”

而後腳步沉重的跟在班德塞身後離去了。

兩個舉足輕重的人物一走，剩下的人自覺沒趣，聽說那人在這裏，光是膽子都先丢了一大半。

算算日子，的确是馬上就快到那天了。

有人禁不住打了個寒戰，三三兩兩裝作正常的模樣結伴離去。

哈裏德目送他們一行人聲勢浩大的離開，這才擡眼朝最頂層的方向望去，鏡片後的目光沉沉如霧霭，最後才邁開腳步朝樓上走去。

知道真相的研究員沉默跟在他身後上樓。

熱熱鬧鬧的接塵群衆把江晨吓了一跳，臨出軍艦前他被平陽裹得嚴嚴實實，經過兩天的相處江晨早就對平陽‘穩重’又溫柔的一面充滿信任，當她拿着厚實的黑布慢慢靠近自己時絲毫沒有抗拒的就張開了雙臂。

平陽被坐在游泳池中的小人魚給萌的心肝顫，剛剛得到的确認消息的焦慮瞬間一掃而空，她忍不住大腦放空的想，這只小人魚是不一樣的，他有交流的欲望，會嘗試理解人類的意思，并且充滿純善的同理心，或許那個大魔王就會有些改變也說不定呢。

如果她要是知道小人魚被折磨了，那她，那她冒着被研究院嚴懲的風險也要把這件事公之于衆，将他解救出來。

江晨被大黑布團團包成了一只肥嘟嘟的大蟲子，近兩天的良好照顧使得他原本細瘦的身軀漸漸長了點肉，白白嫩嫩的看着格外乖巧，尤其是一頭烏黑的小卷毛，有些動靜就要顫一顫，像是呆萌的小鹿。

平陽輕而易舉将魚抱進了懷裏，新人類經過漫長的進化早已經成了另一副模樣，所以就算是平陽這個女生，也可以毫不費力的将剛破殼的小可愛托起來。

當然，這個權利是她和賈然他們‘殊死搏鬥’‘請客一月’才換來的。

江小蟲·晨身子只僵直了一秒，和絡腮胡揪着衣領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他漸漸放下心，試探着将頭抵在平陽肩膀上。

平陽：嗚嗚嗚，媽媽他喜歡我！

快，孩子想要什麽買買買啊啊啊

只不過一想到這麽柔軟的小東西馬上就要到惡魔手中，平陽立刻笑不出來了。

她苦着臉，直到親手把江晨放在透明的移動浴缸中，看着小人魚悠哉在直徑僅僅才兩米的缸裏轉了個圈圈，透藍飄逸的長尾輕輕擺動着，卷發像是海藻。

江晨心情很好，浴缸中的海水是取自他的出生地，氣息他最熟悉不過，這種感覺，就好像重新回到蛋殼裏，滿滿都是安全感。

小人魚轉了兩個圈圈，而後慢慢的靠近浴缸邊緣，手臂輕輕擡起，緩緩将手掌貼在了鋼化玻璃上，瞳孔透徹。

重新回到海水中的小精靈，就像是古老傳說中的塞壬海妖，沒有人能拒絕他們。

平陽笑着隔着玻璃點了點他的手掌，小人魚抿着唇，慢慢笑開了。

“平陽，要把小魚帶出來了。”

門忽然被敲響，江晨警惕的收回手，将自己沉入缸底縮成了一團。

除了賈然的氣息，另一道陌生的氣息也混在門外，叫他警醒的擺了擺尾巴尖。

平陽深吸了口氣，應道：“來了。”

她扭頭，看向缸底的小人魚，江晨察覺到她的視線，顫巍巍露出了個笑容。

平陽緩緩蹲下身子，也顧不得小人魚聽不聽得懂，快速囑咐：“等你到了顧上将家裏，一定記得什麽都不要亂動，最好也不要和他視線接觸，只當自己是條魚就好。”

省的大魔王看魚不順眼，清蒸或是紅燒了。

平陽看着眼神無邪的小魚憂愁嘆了口氣，手一揮，浴缸就自上而下蒙上了一層黑布，江晨可以從裏邊看到外邊，可外邊的人，卻看不見裏邊究竟裝了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