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飲罷,宋衍河将空杯放在楠木矮桌上,不露痕跡地推開娜娜抱着自己的那只手,問道,“可以了嗎?”
聶青岳緩緩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娜娜,悠悠然道,“繼續吧。”
又指了幾個女孩,“點幾首歌唱。”
幾個年輕的女孩立刻在音樂聲中唱歌跳舞,花枝招展起來,整個包房內剛才令人窒息的氣壓漸漸弱了下去,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能被主管叫到包房來的女孩兒都是人精,一眼看出聶總今天是要找人陪宋衍河,便輪流上陣,唱歌跳舞逗宋衍河笑,不一會兒,開了的酒瓶就擺滿了一桌子,每個女孩都拿着酒喂宋衍河。
宋衍河原本真的是不會喝酒,可這裏的酒卻甘甜清冽,不怎麽難以入喉。他心中暗嘆這天界的玉釀瓊漿果真不同凡響,與人界大有不同。再一想到那幾個兇神惡煞的保镖要來對這幾位仙子不利,便不忍心拒絕幾個女孩兒的敬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酒雖然喝了不少,但對于幾個女孩逐漸靠近的身體,宋衍河還是敬謝不敏,連連後退。女孩兒們都圍着他轉,反倒留聶青岳一個人坐在另一端,周圍氣壓寒冷迫人,沒有不識相的姑娘跑過去敬酒。他一人端着半杯酒斜眼看着宋衍河,不時地抿一口。
這老道士剛才一副道貌岸然,臉紅慌張地說不會喝酒,現在又來者不拒樂在其中,小眼神水光漣漣地看看這個瞄瞄那個。呵,狐貍尾巴露出來了吧,看你還能裝到幾時?
酒水入口香甜清冽,但後勁極大,宋衍河不到一個鐘頭竟已喝了幾瓶。一邊喝一邊越退越後,越退越靠近聶青岳。等退到聶青岳身邊的時候,已經喝得神志不清,坐不住了。
娜娜撲到他身上投懷送抱,嬌嗔道,“宋先生,你都不好好看看人家……”
宋衍河覺得身上附壓了一片異樣的柔軟,想推開又無力推動,想睜眼看看是什麽東西又眼皮打架,只好抽身出來往旁邊一轉,靠了上去,終于清靜了。
再沒有那種不正常地柔軟觸感了。
因為宋衍河撲進了聶青岳的懷裏。
還緊緊摟着聶青岳的腰。
誰還敢撲到聶青岳的身上去搶人?
宋衍河把頭靠在聶青岳胸口,還拿鼻子在他衣服上蹭了蹭,原本他臉上的酒漬都跑到了聶青岳的身上。口裏喃喃自語道,“師弟……千萬記住……不能……不能吃肉……陶重寒……陶重寒再來欺負你……我就幫你教訓他……你……你又舍不得了……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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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保镖面面相觑。
丁城無助地看了看天花板。
要不是知道王大橋在外面執行任務,他已經想打電話問問他橋哥,有個男人跑到老大懷裏,吃老大的豆腐時應該怎麽辦了……
可宋衍河是真的鼻子很癢啊。
剛才那幾個女孩子塗脂抹粉噴香水,他在深山老林中幾十年何時聞過這些味道?當然不習慣了。再加上酒精作用下,鼻子格外敏感,不使勁搓一搓鼻子好像随時會打噴嚏,癢得厲害。包房內打掃的雖然幹淨,可沙發間總歸多少有些酒味、香水味、清洗劑的味道,他終于找到了一個沒有異味還溫度适宜的地方,便輕輕蹭起鼻子來。
聶青岳臉上一片死寂,右手在半空中舉着酒杯一動不動。
老道士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腰,腦袋在他胸口蹭來蹭去蹭個沒完,沒有一點兒要停的意思。偶爾蹭過他襯衫胸口上的一顆紐扣,聶青岳覺得像是有人拉住他的衣服要解開扣子的恐怖感覺。一束長發自老道士的背後滑落,搭在他的另一只手上,随着頭部的轉動在他手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掃過,撩撥着他即将爆發的神經。
聶青岳擡頭看了一眼屋裏的幾個女孩。有兩個長得真不錯,包裝包裝跟小明星差不多了。
老道士無視了這些莺莺燕燕,毅然撲到了自己懷裏這樣……聶青岳絕望地喝光了杯中的烈酒,僵硬地一揮手,“全都出去,我沒叫人一個都不要進來。”
包房內只剩下聶青岳和他懷裏的老道士了,聶青岳心裏忽然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老道士真的是Gay,聶青岳心如死灰。他誰的牌子都沒翻,翻了自己的牌子。
媽的!不就是伺候個男人嗎?他聶青岳什麽場面沒見過,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也見得多了!為了他弟弟,他今天豁出去了!
聶青岳一手扶住宋衍河的後腦勺,一手擡起他的下巴,将自己的吻印了上去。
不等他加深這個吻,就發現唇下的人一動不動,已經……睡着了。
媽的!他到底是想上?還是想被上?喝醉之前也不說清楚!這讓他怎麽操作!
聶青岳一把放開了宋衍河的腦袋。宋衍河失去了支撐,又倒在了聶青岳懷裏,雙手還環着他的腰,睡得更加香甜。
聶青岳太累了,緊繃着的敏感神經一下松懈了下來,閉上眼睛想着,等老道士醒來就直接面對面坐着談談,你想要多少錢,你想要什麽東西,他要是真想上他,就讓他上一次算了……他真的不能再等下去,多等一天一分一秒,聶青楓就多一分危險,他可以不要親手打下來的江山,可以不要聶氏集團,但是他不能不顧他親生兄弟的性命……
想着想着,聶青岳就着這個懷抱着宋衍河的姿勢,坐在沙發上睡着了。
丁城和幾個保镖警惕地守在門外,一刻也不敢松懈。包房內有隔音設施安靜得很,但是走廊上音樂聲就太大了。丁城恨不得貼耳到門上聽着裏面的動靜,萬一老大叫自己,自己沒聽到怎麽辦?不過裏面怎麽一點聲響都沒有呢?老大和那位宋先生一起睡了兩個晚上了,白天又橫眉豎眼地對那位宋先生,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啊?
手機響起,是一個陌生號碼來電。丁城接通電話,不耐煩地問,“誰啊?”
電話裏傳來王大橋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丁城!老大不接電話!你們人在哪裏!出事兒了!”
丁城看了看包房的門,又望了望天花板,惆悵道,“橋哥,我這兒也出大事兒了啊……”
聶青岳只睡了三四個小時就醒了,全身酸痛。看到懷裏還躺着的這個人就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地一把把他朝旁邊沙發推了過去,看到宋衍河快要掉下沙發了,還“好心”地踹了他兩腳,把他踹到沙發裏面,宋衍河也無知無覺,臉朝下趴在沙發上繼續睡。
到處摸了一圈也沒找到手機,聶青岳焦躁不安,啞着嗓子喊了兩聲,“丁城!丁城!”
丁城立刻推門進來,雙眼通紅,面露急色,“老大,我……”
“我的手機呢?”
丁城趕忙遞過去手機,張口又道,“老大,我……”
“你什麽你,你怎麽了?”
“老大,我……”
“王大橋怎麽打了這麽多電話,你就不知道把手機拿進來給我嗎?”
“老大!”丁城忍不住吼道,“橋哥那邊出事了,戚少傑的人找到了橋哥的位置,把戚衛風救走了!”
“媽的,這種事你不早說?!”
丁城委屈急了,是老大叫他們不許進門的啊!他一進門就想說了,老大沒給他機會開口啊!
“現在怎麽樣了?”聶青岳面色不善。
王大橋的反追蹤能力他是清楚的,就憑戚少傑那個草包能把人救走?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手下的人裏出了內鬼!
“戚少傑一救走人質就帶人把會所圍了,現在在外面和我們僵持着,暫時進不來。橋哥說他在往回趕,我臨時調的人也到了,但是戚少傑那邊也在調人過來……”
“砰——”
不等丁城彙報完,包房的門就被人狠狠踹開,正是戚少傑帶着四個保镖走了進來。走廊上丁城的手下已經被控制住,全都換成了戚少傑的人。
不等戚少傑開口,兩個保镖就一擁而上,把丁城按在牆上,繳了他身上的槍,照着他的面門狠狠打了幾拳,又看了看爛醉如泥趴在沙發中間的宋衍河,似乎覺得這個瘦小子沒什麽威脅,就任他在那躺着呼呼大睡。
戚少傑指間夾着一根煙,不無得意地踱着步子走到沙發另一端坐下,“聶總,想見你一面是真難啊。昨晚上來給你敬酒你不喝,那就只能喝罰酒了。既然我弟弟已經回來了,我們之間的賬是不是該好好算算?”
聶青岳神色如常,鎮定自若,伸出一只手認真地揉了揉眉心,淡淡地說,“我記得我昨天叫人轉告你,沒有我弟弟的消息,這個房間來了你就出不去了?”
戚少傑驚訝地哈哈一笑,“聶總是不是睡糊塗了,你剛才沒看清楚外面都是我的人?”
聶青岳放下手,眼神深邃如寒潭凜冽,“那你可看清楚,這是誰的地方了?”
話音未落,電光石火之間,聶青岳從腋下掏出一把格洛克G43,一拉保險擡手毫不含糊地朝戚少傑右肩放了一槍,戚少傑剛才得意洋洋夾着煙的手瞬間就沒了力氣,被子彈沖擊抖動了一下就無力地垂到了沙發上,疼得他嗷嗷大叫,“給我把姓聶的拿下!”
幾乎在聶青岳開槍的同時,幾名保镖也紛紛掏槍,不料被壓在牆上滿臉是血的丁城一個回肘撂倒了一名保镖,擡腳将其踹在被外面湧入的人推開的門上,未等其他人做出反應,又一拳打在豪華包廂門後牆面。貼着精美壁紙的牆面被他生生打出一個窟窿。丁城将手往裏一掏,摸出一把□□,瞬間上膛,朝着幾名保镖連開幾槍。
饒是宋衍河有再大的困勁兒,在這震天動地的槍聲中也醒了,渾渾噩噩地坐起身問,“師弟……是你的丹爐又炸了嗎……”
待他定睛一看聶青岳背光而立的位置,微微一皺眉,“上仙,你今日不宜站在這個位置啊,快些過來……”
宋衍河的觀日斷川術已經和他融為一體,烙進骨子裏了,只看一眼就覺得聶青岳站的這個位置今日不宜,迷迷糊糊伸手攬着他的腿一抱,聶青岳一下沒站穩被他拉歪到了沙發上,剛要破口大罵,就看到他剛才站得位置後面的牆上就被打了一串窟窿,是戚少傑的人聽到槍聲湧進了房中。
丁城朝聶青岳大喊一聲,“老大,走!”說罷舉起槍換了個彈匣,又朝着進來的人開了幾槍之後,自己也中了一槍,握着腹部沿着牆緩緩癱到了地上。
豪華包房在六朝金粉的三樓,若放在平時,聶青岳不會不敢跳,只是現在衆目睽睽,他們怎麽能讓他走得了?
戚少傑被打中了肩頭,氣瘋了也疼瘋了,左手顫抖着從保镖手裏接過槍朝着聶青岳就開槍,非要報這個仇不可。衆人見聶青岳被繳了武器,現在就是個活靶子,便也沒有不識相出來多動手的。
戚少傑真是個草包,右手使槍本來就不怎麽靈光,換了左手拿槍更是連打兩槍都沒傷到聶青岳分毫,氣得往前走了幾步,直直将槍指在聶青岳心口。
宋衍河靠在沙發上被槍響聲吵的此時已是大醒,甩了甩腦袋,看到面前一個滿臉油膩的矮胖子拿着一把黑漆漆的東西。這件東西他前日裏才見過,上仙正是用這件仙器打了他腿上兩個窟窿,可這個胖子居然敢用這樣東西指着他家上仙?
宋衍河想也不想,并指為劍,縱一縷靈力朝那矮胖子拿槍的手一擊而出。一道耀眼的白色劍芒閃過,戚少傑拿槍的手竟被從手腕處被齊齊斬了下來。
聶青岳面朝戚少傑看得真切,驚駭之餘目光如炬一把接住了落下的槍,戚少傑連“啊”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就被槍口抵住了太陽穴,聶青岳挾持着他,面朝着一屋子保镖冷眼而立。
一屋子的保镖都看傻了,他們什麽樣真槍真刀都見過,可剛才那道光……是什麽東西?
這時,包房的門又被“砰——”的一聲踹開,王大橋肩上背着一把沖鋒和一挂子彈大步走了進來,身後跟着一隊全副武裝的人馬,走廊上瞬間局勢翻轉。
聶青岳這才居高臨下對着渾身是血的戚少傑幽幽說道,“我昨天是怎麽跟你說的,嗯?”
晨光熹微之中,聶青岳面色淡然地走出六朝金粉的大門,仿佛他只是在這裏休息了一晚。
王大橋附耳過來,“老大,警察等會就到,都安排好了,你先走吧。”
聶青岳點了點頭,又加了一句,“剛才在包房裏的人,處理幹淨點。”
說罷,長腿一邁,上了他的座駕。身後一個身材高大的保镖也把扛着的宋衍河塞了進去。
幾輛卡宴簇擁着邁巴赫揚長而去。
吳醫生聞訊趕來,幾名護工擡着中槍的丁城從門內出來。一看到王大橋,丁城熱淚盈眶,“橋哥,你可算回來了……”
王大橋望着車隊若有所思,問道,“跟老大一起走的那個長頭發的,是什麽人?”
丁城一臉哀怨指指自己中槍的腹部,“橋哥,你都不先關心關心我,你看我……”說着說着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