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聶青岳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接倒在了沙發上,幾乎是瞬間就進入了深度睡眠狀态,臉色比之前緩和了不知道多少,呼吸也勻長起來,長長的睫毛連顫也不顫,仿佛睡得與世隔絕。
宋衍河被自己的舉動也吓了一跳。看到上仙明明累得頭暈腦脹,還強迫自己打着精神看報告和彙總,又不肯休息一時片刻的樣子,他手比腦快就對上仙下了一道符。這道符不需要用靈力,只是讓人精神放松,等休息好了自然就會醒來,可也正因為不用靈力,宋衍河才無法幹預他提前轉醒。
宋衍河用了點力氣才将他在沙發上擺正躺好,弄了個平躺的姿勢,順便脫下了他铮亮的皮鞋。
睡着的聶青岳,尤其是睡得這麽沉的聶青岳,和平時一臉帶煞的他判若兩人。那些或暴戾、或邪笑、或嘲諷、或冷酷的表情總是把他英俊的面容掩蓋得猙獰無比,動不動大吼、摔打東西,讓他的兩道劍眉總是蹙成一個川字,而此刻他五官和身體同樣放松,那得天獨厚的外貌和結實修長的肢體如刀刻的完美雕塑一般呈現在宋衍河的眼前。
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資料,宋衍河有些犯了難,上仙這麽一睡,會不會耽誤了他要做的正事呢?可就這麽貿然撿起上仙的資料擅自翻閱,也是對上仙的不敬。
左思右想了一會兒後,嗨,也罷,反正對上仙下了符咒已經是大不敬了……宋衍河幹脆盤坐在地毯上,撿起地上的資料看了起來。
艾米麗安排的人确實是都是偵查的老手,對各地市的情況都很熟悉。和聶青岳有關系的勢力是哪幾家,這幾家在當地有什麽勢力和産業分布,可能藏人的位置,什麽郊外的空屋、廢棄的工廠、雜亂的倉庫、來往的碼頭,甚至逐個村落也排查了一遍,而且這些人顯然不是第一天這麽做了,甚至今天與前幾天有什麽不同也分析了一通,但最後的結果無外乎沒有找到二當家的下落。
其中除了拿錢辦事的,也不乏為聶青岳盡忠的,表示會繼續展開搜索,不找到二當家絕不罷休。
宋衍河大概的看了一遍資料,終于明白上仙為什麽寧可自己累成那個樣子也不肯休息了。宋衍河從小沒有親人,被師父抱回無量山養大,而他師父是什麽人呢?兩百多歲就修成了無量心法第十重,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呼百應叱咤江湖的人物,老了之後更是德高望重說一不二,在這樣強大無匹的背景下長大,宋衍河從來沒有過這種面臨師父或者師弟下落不明的情況的危機感。之前聶青岳雙目赤紅盯着他讓他找人的時候,宋衍河還覺得上仙這麽不近人情,不講禮數規矩,現在想來,不講禮數規矩、不近人情的,其實是他宋衍河才對。
宋衍河左右找了一圈,沒有适合當符紙的紙張,便立于聶青岳空曠的辦公室中央,依然以手指為筆,在空中畫了幾道符文,然後向四周一一祭出,布下碧海青煙陣。
碧海青煙陣和觀日斷川術相輔相成,以宋衍河對陣法和術法的領悟,在此陣中觀測可謂天下之事盡在他眼中,但他已有多年未使這個陣法了。一來他要算的東西幾乎無不是信手拈來,二來即便有他要使此陣才能觀算到的東西,以他淡泊的性格,他往往也不屑于推敲。
宋衍河站在陣中的陣眼位置,再畫一道符文激活陣法,四周剛剛祭出的幾道符文逐漸隐隐亮起金光,随着他腳下的法陣一同緩緩轉動。宋衍河歸心定氣,在陣中以觀日斷川術索問天上地下、三界六道、陰陽黑白中可否有聶青楓此人的下落。
腳下白色微光閃爍的法陣緩緩轉動,辦公室中央宋衍河長發的發梢無風自飄。王大橋乍一推門,吓得掏出槍差點沒扣了下去。
“宋先生,你這是在做什麽?”
王大橋看了看躺在沙發上的老大,汗都下來了,舉着槍的手不敢放下。六朝金粉的事,本來戚少傑那個草包根本不需要老大收拾也難成氣候,但是聶青岳冒着風險也要滅口,王大橋一直想不通是為了什麽。直到醫院裏的丁城醒來後,他連唬帶吓才問出來,原來是宋先生當時用了不知道什麽手段把戚少傑拿槍的那只手砍了,老大為了防止消息外洩才滅了戚少傑和他那幾個保镖的口。至于到底是用了什麽手段,當時丁城滿臉是血,中間又隔了人,也沒看清,支支吾吾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準兒。現在王大橋一看辦公室裏這陣仗,頓時明白老大為什麽要封口了,敢情這位宋先生不是一般人啊!
可王大橋又看不懂宋衍河這是在幹嘛,老大又倒在沙發上,總不會是宋先生要害老大吧?他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一瞬間,什麽“仇家派來的奸細”、“下蠱控制老大掏空聶氏”、“要拿老大祭天”等等各種想法都冒出來了,不由得拿槍對着宋衍河,又開口問了一句,“宋先生,你這是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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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衍河沉浸在陣法的運轉中,覺得今天碧海青煙陣和他以前布下時的觀算很不一樣,但依然沒有聶青楓的下落。聽到王大橋叫了他兩次,他這才帶着疑惑睜開了眼,手輕輕一揮,空中金色的符文和腳下的法陣全都像風吹沙一般消失了。
“我想幫上仙尋人,可惜未能感知到。”
王大橋松了口氣,槍也放回了槍套中,“老大這是怎麽了?”
“睡着了。”
“……”聶青岳這些日子以來草木皆兵枕戈待旦的樣子王大橋是看在眼裏的,難以相信他能睡得這麽沉實,忍不住探了探聶青岳的呼吸,确定一切正常之後才放下心來。雖然他認識宋先生的時間不長,但是感覺得出,宋先生絕對不是會對老大下手的人。
“老大既然睡了,我就不跟他說那些煩糟事兒了,等他醒來再說吧。”王大橋轉身要出門。
“等一下,我想向你打聽些事。”宋衍河跟上他,兩人一起出了辦公室。
王大橋叮囑了艾米麗幾句,就和宋衍河到了27層的花園中。
“你方才說,原本有什麽事要跟上仙交代的?若是與尋人有關,不妨也說與我聽聽,上仙也曾托我幫他尋人。”
“這個……”王大橋本是口風極嚴的人,但是對上宋衍河,就莫名産生了一種踏實的信任,“算是與尋人有關。老大懷疑是仇家綁了二當家的,就叫我反綁了那三家的人,可是半路居然跑了一個,老大和我都覺得這事兒是有內鬼裏應外合放人走的,就叫我去查這事兒。”
“可查到了什麽?”
“沒有。那天晚上我們吃的都是帶在車上的即食食品,連水都是自己帶的,卻忽然肚子疼的肚子疼,頭暈的頭暈,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居然讓身上綁着繩子的一個大活人跑下了車,荒郊野嶺的,還找不着了。”
“食物沒有問題,怎麽會這樣的?”
“老大就是讓我去查這件事,是誰準備的那些吃的,是誰帶上車的,連在哪兒買的都查出來了,也沒找出什麽問題。”
“你再與我說說,那晚上是什麽情況。”
“我們車上帶了人票,不能走高速和大路,專挑小路走的,經過了一片林子邊上,忽然就這樣了,有的兄弟要下車方便,我們就靠邊停車。車上也有人看着人票的,可是等人都上了車,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少了個票。”
“林子?”宋衍河以手為筆在空中畫了道半透明的符文,往王大橋身上一點,那道符馬上冒了一道金光,自下而上燃盡了。“你身上有妖氣。”
“啥啥啥啥玩意?”王大橋以為自己聽錯了,“宋先生,你說啥呢?”
宋衍河又畫了一道符點在王大橋身上,看着符文燃盡,道,“還是只頗有道行的狐妖。”
“狐妖?你是說,狐貍變得妖怪?”王大橋黝黑的臉上難以置信遠遠多過驚吓,重複道,“你是說,狐妖劫走了戚衛風?”
“戚衛風又是何人?”
王大橋這才把他綁了哪些人,分別是趙、戚、陳家的什麽人,叫什麽名字,跟當家的什麽關系等,給宋衍河介紹了一遍。
宋衍河耐心聽了好一會兒,終于捋明白了,“看來狐妖不是劫人,而是救人的,所以将戚衛風放了回去。”
“戚衛風有妖怪幫忙,戚家又下了絕殺令,我們老大豈不是要有麻煩?”
“絕殺令是何物?”
王大橋又把六朝金粉發生的事情跟宋衍河說了一通。宋衍河當時宿醉未醒根本什麽也不記得了,甚至想不起來他用過靈力,明明到了這天界之後他靈力就受了限制使不出來,又怎麽會切斷了戚少傑的手呢?
王大橋已知宋先生不是一般人,但覺得一上午接觸下來他又沒架子又好說話,便忍不住問了,“宋先生,你是怎麽把戚少傑教訓的?”
宋衍河搖了搖頭,“聽你的描述,我應該是以靈力鑄劍斬斷了他的一只手,可我根本無法運轉靈力,又是怎麽聚靈鑄劍的呢?”
說着,他雙指一并,心中劍訣一念,霎時指尖出現一道炫目的白光,稍縱即逝。
這是,他的靈力恢複了?
顧不得旁邊還有個王大橋看得目瞪口呆,宋衍河又試一次,心中默念了完整劍訣,指尖居然真的聚靈成劍,朝着花園一道栅欄輕輕一揮,“锵——”的一聲,那兩指粗細的鐵藝栅欄應聲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