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自那日坦白情意後,師徒二人相處更是和諧,你侬我侬,恩恩愛愛。
只是這幾天,殷無殇竟開始夜不歸宿,接連三四日才來一趟昭華殿,回來時身上還有傷。
蘇白離擰了擰眉,提出藥箱,一邊上藥一邊憂心道:“怎麽傷成這樣?”
殷無殇伸手,輕輕撫平他皺着的眉頭,小聲道:“師尊別皺眉別擔心,徒兒皮糙肉厚,這些都是小傷,沒大礙的。”
蘇白離将殷無殇身上的傷上好藥之後,洗好手收拾完藥箱坐在他旁邊,試探道:“這些傷究竟怎麽回事?你不說,為師會擔心的。”
“徒兒去琉火城了。”殷無殇老實道。
“琉火城?”蘇白離怔了怔,猛的一下站了起來。
“是不是江小念又來找茬了?你的傷是不是他弄的?這死小子……”
“看我不去撕了他。”蘇白離越說越來氣,擡腳就準備往外走。
“不是的。”殷無殇看他這氣勢兇兇的模樣,吓了一跳,立馬拉住了他。“不是江小念,我的傷和他無關。”
“究竟怎麽回事?你去琉火城做什麽?”蘇白離磨了磨牙道:“你要是有事瞞着我,信不信我再也不理你了。”
“琉火城山頂的岩漿深處有石中花,我想摘來送給師尊,但石中花的守護妖獸太厲害了,徒兒幾次三番都沒鬥過它。”殷無殇說到這還有些尴尬。
畢竟他身為魔尊,居然沒鬥過那只妖獸,說起來有些丢人。
但主要是岩漿深處是妖獸的老巢,而他因地勢不熟,又溫度太高,導致屢戰屢敗。
“石中花?”
蘇白離愣了一下,什麽很珍貴的品種嗎?他在腦海中搜尋了一下,也沒想起來石中花是什麽天才地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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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悅道:“什麽破花值得你傷成這樣?為師不需要,你下次不要去了。”
“可是徒兒就想把它送給你。”殷無殇倔強道。
蘇白離有些煩躁:“我說了我不需要。”
在他心裏什麽都比不上殷無殇,更別說一朵什麽破花。
殷無殇沒再多說什麽,可等傷好了之後,他又不見了。
蘇白離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倔強,忍着火氣一直沒有發。
可直到剛剛,回來的殷無殇臉上竟然留了一道疤,蘇白離終于忍不住了,憋了幾日的怒火也終于炸了。
“殷無殇你究竟怎麽回事?”蘇白離一邊給他上藥,一邊怒氣沖沖道:“身上有傷就算了,熄了燈反正也看不見,你要是臉毀容了,老子就……”
“就怎麽樣?”殷無殇見着異常暴躁的師尊,縮着腦袋小心翼翼問道。
蘇白離惡狠狠道:“老子就不要你了。”
殷無殇:“……”
他扁了扁嘴,委屈道:“師尊你怎麽可以這樣?”
“怎麽不可以這樣?”蘇白離冷哼了一聲,“食色性也,誰不喜歡美的東西,人之常情罷了。”
“我以為師尊喜歡的是我別的什麽優點?”殷無殇可憐兮兮的看着他。
“別的優點?”蘇白離看着他臉上的傷口,氣不打一處來,說話也挑難聽的說:“脾氣差,性格倔,技術爛嗎?”
“所以在師尊的眼裏,能入得了眼的就只有我的臉嗎?”
殷無殇眼眶都紅了,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
“是不是等哪一天師尊看到更好看的人,就會不喜歡我了?”
“倒也不至于,”蘇白離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模樣,氣消了一半。
他彎下腰,伸手鉗上了殷無殇的肩膀,嚴肅道:“你聽我說,那什麽石中花,為師不稀罕,你不要再去冒險采摘了。”
“可是徒兒想……”殷無殇還在堅持。
蘇白離打斷他的話,煩躁道:“你什麽時候這麽倔了,那破花到底有什麽用?”
殷無殇看了他一眼,低着頭認真道:“魔族的史籍記載,石中花又叫三生花,這種開在岩漿深處的火紅色花朵有神奇的魔力。相傳有情人将血滴入三生花的花蕊中以後,便可以生生世世永不分離,花也會常開不敗,見證三生之約。”
殷無殇伸手環過蘇白離的腰,将頭擱在他的肩膀上,輕聲道:“徒兒想跟師尊在一起,一輩子都不分開。”
就這??
蘇白離被他氣笑了。
這家夥是有多傻多幼稚,才會相信一個不靠譜的傳言,還為此弄得渾身是傷,真想撬開他的腦袋,看看裏面裝的是些什麽東西。
氣完之後又有些心疼,究竟是有多愛,才會這麽害怕分開。
蘇白離嘆了一口氣,伸手回抱住了他,安撫道:“不分開有很多種辦法,為什麽一定要選那個不靠譜的呢?”
“比如?”殷無殇目光炯炯,十分期盼的看着他。
蘇白離也沒多想,只随口道:“比如……結為道侶啊,成親啊,這些不都可以嗎?”
殷無殇眼睛一亮,眼神更是熾熱:“師尊,咱們成親吧?”
“啊?”
殷無殇卻又立馬繼續道:“三天後就是黃道吉日,宜嫁娶。”
蘇白離還沒回神,神情一臉懵逼。
殷無殇賊狡猾,都不給他反應的機會,又繼續道:“師尊,就這麽定了。”
“等等……不是……為師不是……”
“哎呀!徒兒身上的傷口好像又裂開了,好疼啊!疼死了。”
“可是……”蘇白離有些糾結,對于他們來說,成親似乎早了點。“師尊,那妖獸太厲害了,徒兒去了四次,還是沒鬥過它。”
殷無殇一邊裝可憐,一邊道:“師尊要是不願意成親,那徒兒只能再入岩漿深處尋石中花,四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
“你別說了,為師……為師答應就行了。”
蘇白離看着他又開始滲血的傷口,來不及懊惱,匆匆忙忙去提藥箱,卻錯過了殷無殇眼底的狡黠。
***
三日後,魔尊要成親的消息傳遍整個魔域,乃至整個修真界。
“殷無殇呢”
蘇白離蹙了蹙眉,側頭看着殷無殇新派進昭華殿伺候他的小魔女,不悅道:“他怎麽回事,三天三夜了,沒踏進這昭華殿半步。”
蘇白離越想越惱。
才剛答應成親就不管不顧了?
可這親還沒結呢,就開始厭棄了,那将來還得了。
小魔女還沒成年,十三四歲的模樣,她戰戰兢兢站在蘇白離半丈處,低着頭不敢看他。
猶豫半晌,才壯着膽小聲道:“回魔後……”
魔後?
蘇白離一怔,抽了抽嘴角,随後冷哼一聲氣惱道:“魔後個屁,八字還沒有一撇呢。”
小魔女吓得哆哆嗦嗦:“那……那奴婢該叫您什麽?”
“叫仙君。”
“仙君還請息怒,”小魔女擦了一把冷汗,解釋道:“魔尊不來昭華殿,只是按規矩辦事。”
“規矩?”蘇白離疑惑道:“什麽規矩?”
“魔族大婚前三日,男女雙方……呃……”小魔女頓了頓,咳了一聲繼續道:“男/男雙方在這三日是不得見面的。”
“這樣啊!”蘇白離輕掀眉尾,驀地有些尴尬。
怎麽會有這種習俗?而且殷無殇一個魔尊,幹嘛遵守這種老古董習俗?幼稚!小魔女看出他的疑惑,小心翼翼道:“魔尊大人格外看重仙君,成親所有的流程都是按老祭司說的辦的,只為與仙君白頭偕老……”
“哦,是這樣嗎?”蘇白離反正閑着沒事,索性套起了話。“你還知道些什麽?說來聽聽。”
蘇白離眯起眼睛喝起了茶,不發火的樣子看上去還溫和,不多時小魔女就放下戒備,圍着他,叽叽喳喳地将從旁人那聽來的事件倒了個幹淨。
不聽不知道,原來在魔界,連剛會走路的娃娃都知道,璃水城的魔尊有一位深愛着的人,那人就是魔尊的師尊。
魔尊為了他,可以上刀山下火海,愛得神魂巅倒,連命都可以不要。
“哪有這麽誇張?”蘇白離忍不住吐槽,可他抿直的唇角,卻不知不覺中彎起了柔和的弧度,連眼中也亮晶晶的,仿佛落了星辰。
***
三日很快就到了。
蘇白離還沒睡夠,可一大早卻被小魔女喚醒。
他睜眼,昭華殿裏已經站了數十名年紀大的魔女,見他醒了,蜂擁上來給他打扮梳妝。
兩柱香的時間後,大陽冒頭了,耀眼的金色從窗棂透了進來,忽明忽暗間,如流動的碎金。
被壓着梳妝了大半天的蘇白離終于自由了,他站在黃銅鏡前打量着自己,一襲華貴的紅色衣袍襯得他更颀長,袍上刺繡巧奪天工,衣擺袖口上的金色,如同牡丹花盛開,精致華美、貴氣逼人。
好在蘇白離長相夠出衆,眸似點漆,唇若櫻花,膚色更是雪白,如同上好的釉玉,任衣袍的顏色再濃烈,都被他悉數鎮住。
梳妝完畢,就該出門了。
駕車的是魔族特有的獨角獸,皮毛雪白,頭頂的黑色獨角在晨陽裏流光異彩。
花轎上柔軟的紅綢半遮半掩,随風飛舞。
排場巨大且奢華異常。
蘇白離蓋着紅蓋頭,被小魔女扶着坐上了馬車,他安靜的坐着,目光被鮮妍的紅色覆蓋,耳邊是喜樂與魔族衆人的歡呼和竊竊私語。
蘇白離耳朵尖,将那些沒被刻意壓低聲音的八卦聽得清清楚楚。
八卦的內容五花八門,都是關于他和殷無殇的。
說他其實是仙界派來的卧底,對魔尊以□□之,假以時日,定會背叛魔尊。還有說他是被魔尊強行占有的清冷仙君,成親也是被迫,還有說他狐族的狐貍精,專門亂人心智的……
精彩程度堪比說書。
不少魔人也聽得津津有味,于是故事又添加了一波三折,狗血程度不比古早虐文失色……
花轎中的蘇白離聽得嘴角直抽抽,要不是他是這故事中的主角,他都快要信了。
***
外面太過熱鬧,馬車中就格外清冷,仿佛自成一界。
沉默了一會,蘇白離卻突然嘆了一口氣,莫名有些糾結,這怎麽就嫁了呢?嫁的還是自己的徒弟,原書中本該弄死自己的人。
唉!也不知道将來會是什麽樣。
但扪心自問,他後悔嗎?
蘇白離不自覺的捏了捏衣袖,手卻被人握住了。
殷無殇不知何時溜進了花轎,他俯身在紅蓋頭外,低聲喊道:“師尊……”
蘇白離一愣,蓋頭下的眼睛眨了眨:“不是說還不能見面嗎?”
“師尊蓋着蓋頭,看不到臉,不算見面。”殷無殇低頭,隔着紅蓋頭吻上了蘇白離的側臉。
“三日不見,簡直快要了徒兒老命了。”
他一邊說,一邊将蘇白離抱上了膝頭,緊緊箍着他的腰,啞着嗓子道:“師尊,徒兒想死你了,好想好想。”
“為師也……”
馬車有些颠簸,蘇白離晃了晃,下意識的環住了他的頸。
“師尊也什麽?”
“為師也很想你。”蘇白離靠着他,突然就回想起剛剛的問題。
不後悔,一點也不後悔……
以後是什麽情況他不知道,但至少現在不後悔。
殷無殇輕輕笑了笑,笑聲愉悅。
他悄悄掀開蓋頭一角,側頭在蘇白離的唇角落下一個輕吻。
蘇白離愣了一下,随後推開他道:“你該出去了,新郎不在外頭,像什麽樣。”
“無事,外面有個分/身。”殷無殇翹起嘴角,又湊了過來,手也從袍角溜入悄悄撫上了蘇白離的後腰,大拇指在他的尾脊處不輕不重的捏着。
“你放開,”感覺到他的蠢蠢浴動,蘇白離有些慌:“外面這麽多人,殷無殇你別亂來。”
“師尊,車裏被徒兒下了結界,不管多大動靜、多大聲音,外面全都聽不見。”
殷無殇低頭輕咬着他的喉結,嗓子如同被火燎過:“師尊,咱們這樣像不像偷情?”
“你……唔……”話語被吞入腹中,只剩下不成調的嗚咽。
……
轎外客是聽書客,轎內人是偷情人,呸!轎內人是有情人!
十裏紅妝,熱鬧非凡,路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