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行
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禦柳斜。暮春的天氣,總是給人一種慵懶的感覺。
這一天,京城通向西郊的官道上,慢悠悠的駛來一隊人馬,有人有馬,走在前面的是一個俊秀的書生,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穿了件月牙白的長袍,顯得豐神俊朗。後面的是兩個半大的孩子,十六七歲,身材削瘦挺拔,一個滿面桃花,不笑的時候,顯得冷豔,笑的時候,顯得妖豔;另一個孩子,懶懶的斜在馬背上,面無表情,随意的看四周的風景。而中間,是一輛普通至極的馬車,車簾半遮,隐隐的看見主人黑色的緞面靴子,看大小應該是男子。車夫帶着大鬥笠,漫不經心的随着衆人趕車。
這四位,正是出門學武的君玥一行。君玥今年十五歲,是君國的二皇子。正在兄弟們為皇位之争絞盡腦汁、無所不用其極、拉幫結派之時,君玥帶着自己的心腹選擇避開這場複雜的争鬥,理由是:自己不想争皇位,只想自由自在地活,如果有需要,他願意成為兄弟們的左膀右臂,為他們開疆拓土,但那勞什子的皇帝,還是給別人吧。而君國的皇帝君九禦,也就是君玥的父皇只是一句“騙鬼呢”,就将興致勃勃的君玥澆了個透心涼,不過,帝心難測,父皇竟然放他出宮了,并将皇家暗衛的師父介紹給他,讓他去拜師學藝,這簡直是天下掉下個大大的驚喜,暗衛的師傅可是位被傳得天上有、地上無的高人。
其實君玥的功夫很好,至于究竟多好,沒人知道,只是聽說他小時候有奇緣。否則十五歲再練功夫,簡直是癡人說夢。而跟着君玥的三人,一個是年輕的神醫,孫鴻,四人中年齡最大,負責管束幾個無法無天的半大小夥子。另外兩個,一個是桃花眼吳溟,另一個冷面的是趙澈。兩人從小跟君玥一起長大,既是侍衛,又是兄弟。幾人都是高手,此番前來,只是想拜會前輩,請高人指點。到他們這麽大,功夫早就成型了,來這裏也不過是想着高人指點而已。
皇家的暗衛全部出自葉門,葉門不問世事,不涉政務,不如江湖。只是幫君氏培養暗衛,一來保護皇室人員安全,二來也可以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據說是因為君家有恩于葉家,不過上一代人的事情,大家也不是很清楚。暗衛個個武藝高強,身懷絕技,有擅長打架的、有擅長收集情報的、有專于經商的、有長于心計的、還有專于暗殺的,反正是五花八門,精英聚集。
聽說是找這位暗衛口中的恩師,大家都有些情難自禁,平常那些暗衛都将葉門主奉在了神壇上,就差早晚三炷香了。而且大家都覺得,葉門應該是那種藏在深山老林裏的大門派,有一座碩大的山門,仙氣渺渺,威武到不行。
但君九禦告訴衆人,“就在西郊的山坡上,半山腰上的低矮房子”。衆人瞬間洩氣,還以為可以山高皇帝遠的玩一趟呢,沒想到就是去個西郊,不過奇怪啊,西郊有那麽個門派嗎?以前沒見過啊,都是一些普通的百姓啊。
三人走走停停,終于用最長的時間趕了最短的路,站在西郊的西山腳下,衆人疑惑。
西山的确是巍峨高聳,可是門派呢,連個匾額都沒有啊,四人都是同輩中的佼佼者,自認目力驚人,可見此情景,不禁疑惑。這裏除了一眼望不到邊的林子,哪裏有人影,不過也好,幾人都沒拿這當回事兒。遇上了是緣分,錯過了也是緣分。
“沒有山門啊,是這裏吧?”一身月牙白的孫鴻不确定的道。
“是啊,走過一片桃花林,過條快沒水的小河溝,然後翻過那個小土丘就是啊,父皇是這樣說的啊。”君玥走出馬車,靠在門上皺眉的望着高聳的西山。
“皇上肯定嫌你鬧得慌,把你趕出家門了。”吳溟眨着桃花眼,幸災樂禍。
君玥無奈,轉頭看一直沒說話的趙澈,趙澈眼角都沒給他一個,繼續欣賞風景,不過嘴角微翹,看來也是在宮裏悶壞了,跑出來就好,門派什麽的,都是浮雲了。
君玥跳下車,踱步在山前慢慢觀看,只見山高雲低,山腰隐有霧氣,但看不真切,坡度緩、距離遠,近看的确有些仙氣渺渺的感覺,起碼夠高。剩下三人也沒個認認真真幹活找路的,都在悠閑地或躺或靠,享受難得的自由。
“殿下,別找了,咱趁機離家出走呗!”吳溟率先打破僵局。
“怪不得不急,原來打的這主意,找不到要是不回去,皇上會怪罪的,哎!別是人家離開了,皇上不知道啊。”孫鴻恍然大悟,而且越想越可能。
皇上是什麽時候來過,大家都不清楚,難保那位大神搬家了。習武什麽的,拜名師才是正途,但拜名山,估計不管用。
衆人還在漫天無際的瞎侃,只見君玥摸索了半天,像支利箭一樣竄了出去,轉眼就只剩下殘影了。趙澈終于開了金口,“又精進了。”
的确,吳溟和趙澈是君玥的侍衛,是他小時候與恩師外出時撿到的孤兒,三人一起習武,不知是恩師偏心還是君玥天生聰慧,總比他們更勝一籌。加之,二人後來提前回宮,加入了皇家暗衛訓練,便不知彼此的道行了。
皇家暗衛,統領一人,下轄副統領三人,各統領暗衛二十人,這六十四位才是皇家暗衛的核心組織人員,也就是葉門的弟子,剩下的都是半路加入暗衛的,不過都是天生聰慧之輩。
雖然這批暗衛只加入皇家三年,但已成規模,無論心智謀略,還是武功路數,都讓文武朝臣忌憚三分。
以前也會有江湖高手觊觎皇宮中的人或物,順手牽羊,無奈侍衛不争氣,皇帝也無法,可是暗衛來了之後,來一個逮一個,硬的不行還可以智取,單挑不行,咱就群挑。時間一久,江湖中人也就老實了。沒有那進得鬼門關的身手,也不敢趟這渾水了。皇上就覺得解氣,關鍵是長面子。
君玥轉至山的側面,細心地扒開亂草,便發現泥土中掩埋了一座石碑,這石碑有一人高,而且僅是露出地表的部分,地下應該埋了同等深的部分。“果然嘛,竟然連傳說中的結界都用上了,真是大手筆。”君玥自語,顯得幾分邪氣。
結界,就連聽說過的人都在極少數,沒想到看見“活”的了。布置結界不僅需要及其貴重的基石壓住界腳,更重要的是結界的布局方法早已失傳,這個葉門的水,夠深。而且結界也算是陣法,可守可攻可困,是門失傳的絕學。
三人還在讨論君玥究竟有多強,練的什麽邪功的時候,君玥已經毫無聲息的站在了吳溟的身後,正聽見吳溟笑言,“孫大神醫,你看看咱二皇子會不會是自宮了,要不怎麽越來越國色天香了呢,而且功夫都甩我們十萬八千裏了。”
孫鴻看見吳溟身後,君玥的臉都綠了,憋笑道,“身形沒變,估計是年齡小的原因,越長越帥。”
君玥臉色漸緩。
“切!”對他的馬屁趙澈不屑一顧,剛想扭頭找找主子,就見君玥一臉陰寒的看着他,春風都是冷飕飕的。
“說我自宮,本少爺先送你一程,閹了你。”說時遲那時快,吳溟還沒反應過來,君玥就已經把他按在地上,死命的踩踩踩。
但沒敢踩臉,不然比閹了他更嚴重。踩出氣了,君玥靠在馬車邊,“叫人吧,估計在山上呢。”
吳溟爬起來,拍拍身上的鞋印子,對君玥沒有踩他臉這件事似乎感恩戴德,真不知道大男人怎麽那麽在乎一張臉,又不用他出去賣。
趙澈和吳溟畢竟還小,雖然經歷了很多相對早熟,但孫鴻始終把他們當弟弟一樣照顧,當然,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他自己不還是一臉的書生樣兒。
不過,被人關心的感覺總是溫暖的,尤其是沒有過溫暖的人,所以他們也一直把他當兄長。
孫鴻要上前叫人,可是看看這一望無際的大山和那若隐若現的山頂,這要多大的聲音啊,不過,他覺得自己年齡大,接觸的人多,應該比他們幾個靠譜點,用手攏音,深吸一口氣。
“有人嗎,君家老二君玥,前來拜見葉老前輩。”孫鴻剛做好準備,趙澈一嗓子害的他差點噎死,哀怨道,“你小子搶我風頭。”
不過,說得好,不高不低,不傲,沒有說出二皇子的身份來壓人;不卑,晚輩拜見前輩,理所應當。
可是那句老二聽着總有些別扭,回頭就見君玥再一次的放冷氣,眯着眼睛撇趙澈,“我說的是事實,你的确是家裏的二公子,”趙澈面無表情的說。
“那你為什麽不叫二公子,或者二少爺,非得叫老二,感覺多不威武啊。”君玥還沒哀怨,吳溟繼續幸災樂禍。
每次都是這樣,他們二人一唱一和,一個笑眯眯,一個冷冰冰。君越決定無視他們的無聊,眯眼就見山腰之處似有人下來,君玥冷了神色,“別鬧了,來了”。
三人同時擡頭,就見一個一身黑衣的男人,像只大鷹一樣從半空俯身而下,似乎完全沒有借力,也可能他們眼拙看不清楚,不過那得什麽樣的高手啊,衆人不禁面面相觑。
可是,那人沒給幾人膜拜的時間,就已經直沖而來。四人忍不住擔心,不借力的輕功雖很稀奇,但還是可以辦到的,估計君玥那變态就行。只是不借阻擋如何停下來,摔死怎麽辦?
眨眼間,人已到了近前不足十米的距離,吳溟和趙澈早已擋在了前面,準備出手相助,或者看看個中高手,開個眼界。
只見來人在快着地的時候,竟在空中稍一停頓,扭身站立,好不潇灑。驚得四人只剩下張大嘴巴的份兒了,他剛剛那一手,憑空借力,可不是一般二般的高手就可以做到的。
來人見幾個小孩都成癡呆狀,覺得好玩,便走到近來,微微一笑。衆人就感覺一下子,呼啦一聲,花兒都開了,好溫暖啊,這就是傳說中的氣場嗎。
“晚輩君玥,奉家父之名前來拜見葉門主。”君玥拱手道。
“皇上早就送信過來了,走吧,我是管家,叫我葉叔就好了。”衆人偷偷瞄了一眼,這個男人,三十幾歲,眼神透亮,有一種沉澱的滄桑,相貌清清秀秀,叫兄長就可以,非得叫叔叔嗎?君玥暗自擺手,算了,人家是地頭蛇。
之後,君玥打發車夫回城報信,衆人這時也回魂了,紛紛與葉叔行禮,這個是高手中的高手啊,反正他們覺得真是來着了,一個管家三十幾歲,深不可測,那葉門主豈不是天下第一人了。收了玩鬧的心思,幾人都認真了起來。
這是他們現在的想法,年少輕狂,以後回頭來想,只道當時年少,見識太窄了。不過之後的經歷,傷痛太多,又有幾人可以比拟。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