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家門前打狗

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

男人之間的情感，沒有女人的細膩、溫馨，多了一縷粗陋和奇妙。

一路上，君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伍智和幾個軍人紛紛問他關于沈龍西的趣事，看似無心，實則試探。君玥也不在意，作手下的，自然不可少了這份忠心。

君玥五歲跟随師父習武，之前在宮裏只有一個玩伴，就是沈龍西。沈龍西比他大四歲，也是小屁孩一個，兩人在宮裏的時候就一起淘氣，經常氣的君九禦揍他們。

關禁閉，他們有萬能鑰匙；用麻繩捆起來，他們袖子裏有小刀片兒。上樹掏鳥，給觀鯉喂毒藥，甚至還将小小的三皇子埋在了禦花園裏，說是看他會不會長葉子。

因為大皇子君璟和君玥都是皇後黃時雨所生，君璟比較規矩，所以皇後有心輔佐君璟為儲君，對君玥也是有些恨鐵不成鋼。

不管吧，小小年紀惹得後宮雞飛狗跳，還有一個打也不能打的大将軍的兒子；你管吧，他就去君九禦那告狀，說母後虐待他。

君九禦很喜歡君玥的性子，也慣着他。直到後來，君玥病重，太醫們束手無策，北辰将他帶走，宮裏才消停了。

那陣子，經常有暗衛跟葉知秋抱怨，“二殿下走了，宮裏好無聊。”君玥病重那會兒，沈龍西經常進宮陪他，倆孩子也會睡在一起，半夜肯定是沈龍西被踹下床，一邊爬起來，一邊抱怨，“生病了都不老實，将來你好了一定踹回來。”

說完爬上床，給君玥蓋被子。按理說，這不合規矩，但是君玥病重，只喜歡大将軍家的公子，也就沒了規矩這一說了。

君玥一邊與叛軍的幾人抖沈龍西小時候的趣事，一邊回憶，沒想到，那時的事竟然記得那麽清晰。當然，他沒有洩露沈龍西和他的身份，只說是鄰居。

記得跟随北辰之後，君玥也會偶爾回一次皇宮，主要是看君九禦和沈龍西，跟其他家人并沒有什麽感情。

一年前回來的時候，君九禦告訴他，沈龍西早就去軍營歷練了，說要回來再收拾你。

只是真沒想到，他并沒有去軍營，而是到了這裏。也是，暗世的人手眼通天，就算隐姓埋名也會查出你八輩祖宗，不如光明正大的來。慶幸的是，沈龍西其實是大将軍的養子，外界并沒有多少人知道有這號人。

一路行來，伍智等人早就将君玥當成自家兄弟了，再加上君玥見多識廣，雖然年紀不大，但絕對是老江湖了，侃得衆人暈乎乎的，就差舍了沈龍西棄暗投明了。

露玖心想，其實君玥這個人很簡單，喜歡的人照顧，不喜歡的人無視。聰明風趣但也殘忍異常，一張英俊溫和的面容下，是一顆寒冷的心。

次日晌午，衆人在一茶棚中休息，已經走了小半天兒了，翻過不遠處這片林子便是沈龍西駐紮的西域荒漠了，伍智說這裏是黑石林，是營地的天然屏障。一路向西，行人越來越少，身份也從平常的百姓成了大刀闊馬的江湖人和行色匆匆的商旅。據說這片山林是綠色和黃色的分界線，越過去，便是一望無際的荒漠了。

第一樓的組織遍布魔國的西部地區，行蹤飄忽不定，但叛軍卻是駐紮在荒漠中的綠洲附近，據說周圍明崗暗哨很多，連一只蚊子都飛不過去，還有很多的暗河、機關，外人寸步難行。不過到底是啥樣，君玥也沒見過，實在是想象不出來。

露玖見沒有君玥沒時間理她，就先到茶棚裏坐下，端起手裏的碗要喝，但只是一個靠近，便迅速将碗放下，一個閃身，将先進來喝茶的幾個叛軍的茶碗打落。

衆人只見眼前粉白色的身影一晃，茶碗便紛紛掉在了地上，手上還有一個小小的紅巴掌印兒。

衆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怔到了，這孩子好快的身手，好大的手勁兒。君玥聞聲，趕緊跑過來，拉着露玖上下檢查，見完好無傷才松了口氣，拿起地上的茶碗聞了聞，道，“是食心散。”

衆人皺眉，好生惡毒，這毒會讓人內髒腐爛，活活疼死。

君玥将露玖拉到身後，叛軍們也自動靠攏，形成一個圓形，可攻可守。伍智開口，“第一樓的果然都是下三濫的狗崽子，既然來了，就出來吧，爺爺聞到你們的騷味兒了。”

君玥挑眉，罵得好。

眨眼間，就見起碼二百黑衣人從四面八方包圍了過來，黑壓壓的一片。這個茶寮只是山林子前的一個小棚子，估計是供路人和獵戶休息的。

君玥見茶棚內的廚房裏有血，看來主人死于非命了。他們從林子裏湧出來，正好堵住君玥他們的前路，後面也有人圍上。

君玥倒是知道有人埋伏，可是這裏就這一條道可以通向軍營，所以走一步看一步吧，也幸好是群笨賊，沒有提前設下陷阱，否則就省得伍智他們出手了，他們的水平都白給，到時露玖就得出手，這是他最在意的。

伍智道，“經常的，估計是那支隊伍被我滅了，沒見人回去，堵過來了。”君玥這才想起，他們滅的那支求親的隊伍。雙方話不多說，這種門派間的争鬥也沒什麽理由可言，雙方一個照面，都提着武器殺了上去。

君玥将露玖放在馬車上，不讓她動手。對他來說，他不喜歡露玖的手沾上太多的鮮血，雖然有點不現實，但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麽心理在作祟。

君玥殺進人群，沒有抽出武器，對付這些小蝦，用不着。念在沈龍西的面子，再加上他也很喜歡這幫叛軍，君玥快速在一群中移動，盡最大努力護他們周全。

君玥擡手握住一個黑衣人的兵器，黑衣人想抽卻抽不出來，轉眼竟然結冰，連手一起凍傷，君玥一揮，斷了手掌。

兩個黑衣人見此，偷襲他的身後，舉刀上前，哪裏還有君玥的影子，只覺得身後涼飕飕的，想要回頭卻動不了脖子，伍智上前踹了兩腳，直挺挺地倒下了。

君玥見伍智身上都挂彩了，伸手抓過他的刀，大喝一聲“退”，衆人都見識過他的厲害，立刻将最裏面的人退了出去。

君玥一刀橫掃千軍，一道看得見的藍光向四周呼嘯而去，眼見附近一圈的黑衣人瞬間凍住，成了冰人，臉上還有恐懼、詫異的神情。

其他黑衣人見這幫叛軍沒什麽水平，但這少年不好惹，紛紛起了撤退之心。也不知道這人是不是沈龍西的部下，要趕緊回去禀報，沒準兒求親隊伍中的十幾個高手也是被他殺的。

君玥對于殺戮沒什麽善惡之感，你不惹我我也不會主動招惹你，你都殺上門來了，我也沒理由裝慫不是。

眨眼的功夫，二百多人就有一小半被滅，見他們生了恐懼、撤退之心，君玥也就不再緊追。

伍智他們功夫一般，已經有好些人挂彩了，再打下去難免有犧牲，大家心裏都明白，現在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時候。

君玥是聰明人，只希望用最小的代價換最多的利益，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有些蠢了。而自己也不想一下子殺這麽多人，太影響食欲，也影響心情。

而且殺了這撥還有下撥，不如以後一次性解決。君玥看着他們警惕地撤退，但速度奇快，這四周都是山林，只要隐進去就算撿回了一條命。眼看最前面的人就要進山了，君玥也沒出手，黑衣人松了一口氣。

就在這檔兒，聽見有人吼了一聲，“送上家門口的狗不打白不打，翻了天了你們。兄弟們，全都捉活的回去炖了。”話音一落，四周都湧出了上百身穿铠甲的軍人，這些人顯然不是伍智他們可以比拟的，行動迅速，手起刀落就已經将一衆黑衣人擒獲。

君玥聽到聲音就是一笑，這厮還是那麽嘴欠。

露玖回頭，就見一個高大威猛的身影，騎着馬出現在林子間的小路上。這人一聲黑衣，穿得很随意，看上去是個不太講究的人，很是年輕，不到二十，但是眼神略顯滄桑，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這荒漠的風，剛強而有力。

這人長得很霸道，菱角分明，狹長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嘴不小，但唇很薄。露玖覺得，這人是個英雄，痞子英雄。

那人騎着馬溜溜達達地上前，先看到露玖所在的馬車，沒太在意，覺得應該是過路的。伍智他們趕緊上前，拱手喊了一聲，“頭領”。露玖反應過來，沈龍西。

沈龍西下馬，拍拍伍智的肩膀道，“幹得好，辛苦了”。伍智帶人退下，和那些铠甲兵一起将黑衣人押了回去。

這些第一樓的殺手，大多是招募的，也就是雇傭，所以不會有什麽誓死效忠，被俘就自殺的情節，所以一個個還是活蹦亂跳的。

沈龍西見眼前有一個俊俏得不像話的少年，斜着眼睛看他，那眼中有一絲興奮，一份挑釁。沈龍西皺眉，看着好熟悉，誰呢。

君玥和北辰在外歷練的幾年，摸樣已有了大的變化，這個年紀的孩子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君玥雖然相貌比較張揚，但氣質還是比較內斂的，再加上所練內功的原因，所以陌生人會覺得他冷冰冰的。

沈龍西想着想着，眼中閃過一絲狂喜，奔着君玥就飛過來了，那速度，露玖覺得好像一陣風吹過，人影就竄到了君玥身邊。

“啧啧，幾年不見，都長這麽大了。”說罷，想要屈身行禮。君玥趕緊上前一個熊抱，“龍西，好久不見”。

沈龍西也回抱君玥，只覺得兩人仿佛又回到小時候，君玥那個小屁孩跟在自己身後，扯着他的袖子，一口一個“龍西”“龍西”的叫，也不叫“沈大哥”，當然也不能叫，欺君啊。

兩人互相問候了一下，見手下都快走光了，就有幾個近衛在不遠處守着，沈龍西一把拉住君玥道，“走，去軍營看看，保你目瞪口呆”。君玥點頭，跟着沈龍西。在路過馬車的時候，伸手一把撈起露玖抱在懷裏。

沈龍西大驚，“你都有孩子了，怎麽比我早？”

露玖給了他個白眼，算算就不可能的啊。沈龍西見露玖眼睛暗紅，只是一挑眉，不動聲色。

君玥也是哈哈大笑，“這是我媳婦，将來生了閨女在給你當媳婦。”

露玖繼續無力，君玥心情是少有的好啊。

沈龍西驚奇，“原來你好這口兒，不過這小岳母貴庚啊，我算算。”

君玥也不理他，“他叫露玖，今年八歲。”

之後，兩人打打鬧鬧的往前走，顯然都是久別重逢的狂喜。一路歡笑，襯得這份最後的翠綠越發喜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