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2 雙合一（一更）
陸晉河徑直走到堂屋, 桌上的菜已經吃的差不多了，蒸好的饅頭也只剩下半個。
後媽張梅花擡了下眼皮子：“你這麽晚回來，我們可沒給你留飯。”
陸晉河壓根懶得理會, 直接走到同父異母的弟弟陸進步身邊, 冷聲問道：“陸進步，我抽屜裏的那盒餅幹去哪了。”
陸進步心裏有鬼, 趕緊低着頭扒拉菜，沒吭聲。陸晉河伸手一把抓住陸進步夾菜的手, 陸進步疼得筷子都掉了, 龇牙咧嘴：“疼疼疼, 媽, 快救我，我哥要殺人了——”
張梅花的臉拉下來, 想要上前幫自己兒子，一看到陸晉河冷着一張臉的樣子，怪吓唬人的, 沒敢動：“咋的陸晉河，不就是一盒餅幹嗎？你還想殺了你弟弟不成？你趕緊給他松開！我叫你松手聽到沒有！”
陸晉河壓根沒把張梅花放在眼裏, 見陸進步不交代, 手下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要說陸進步之前覺得他的手快要斷了, 那麽現在陸進步覺得他的胳膊已經廢了。
張梅花急了：“老陸, 你快看看你大兒子, 這是要殺了咱們進步啊！你還不管管他, 實在不行, 就讓他把我們母子兩個都殺了算了，我們都不活了。反正自從他回來之後，我們母子倆在這個家裏就待不下去了, 每天都要看他的臉色，什麽世道啊……”
陸永根嘆氣：“晉河，你就不能讓一讓你弟弟？他就是個孩子。”
陸晉河冷笑，語氣冷硬：“十八歲了，還是個孩子？我十四歲那年被你送去當兵，就為了換一袋糧食的時候，你可沒說我還是個孩子。”
陸永根放下筷子，看了一眼陸晉河，到底不是小時候了，長得高高大大，連他這個當老子的都要擡頭看他，也不敢跟他沖。
當然什麽原因他自己心裏也清楚，他對不起陸晉河。
當初鬧災荒時，家裏窮得揭不開鍋，聽說當兵能換一袋糧食，再加上有張梅花在跟前吹耳邊風，他二話不說就把陸晉河送走了。
說是送，不如說是騙來得适合，當時就快要到陸晉河他媽的忌日了，可是陸晉河一直因為拿不出祭品而發愁。是陸永根騙他說有地方發糧食，讓他去拿……
“進步，你要是真拿了你大哥的東西就趕緊拿出來，你知道你大哥的性子，家裏沒人勸得住他。他要是真想把你胳膊廢了，你也得受着。”陸永根說道。
陸進步也是實在疼得受不住了，這才松了口：“我說我說我說，被我拿走藏到我櫃子裏了。你放在那裏又不吃，我怕你放壞了，幫你吃點不行嗎？”
陸晉河嗤了一聲，看着陸進步一字一句道：“我就算放壞了也輪不到你拿，我再警告你一次，陸進步，你以後再敢踏進我房間半步，我讓你一個月下不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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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進步吓得身子癱軟。
張梅花的聲音尖利：“陸永根你快看看你這個好兒子啊，說的還是人話嗎！”
陸晉河壓根懶得理他們，直接走到陸進步的房間裏從櫃子裏找到了那盒曲奇餅幹。包裝得完好無損，看來陸進步還沒有動過。
也幸好他沒有動過，否則陸晉河還得去收拾他一頓。
看着包裝精美的餅幹盒，陸晉河想了想還是拆開了。裏面的餅幹是圓形的，陸晉河拿了一塊送進嘴裏，上面還灑了一層芝麻，味道很香。
他平時的确不太吃這些東西，所以陸進步才認為他拿走了也沒事，但是陸進步搞錯了，在陸晉河看來，他們兩個只是冠了同一個姓而已，陸晉河從不覺得陸進步是他的弟弟。
從張梅花嫁給他爸，住了他媽的房間，罵他是喪門星，撕了他媽的衣服給陸進步做尿布開始，陸晉河從來就沒承認過他們。
将蓋子重新蓋上，陸晉河去了不遠處的二叔家裏。
院門沒闩，應當是特地給他留的門。
聽到開門的動靜，二嬸許秀芬從堂屋裏走出來，說道：“晉河，你今天咋來這麽晚，飯菜都燒好了，你送來的魚，我紅燒了一條，還有兩條都養在水缸裏了。”
堂妹陸玉春也從許秀芬身後探出一個腦袋，笑着說道：“哥，我媽最偏心了，我說我想吃豆豉蒸魚，我媽說你喜歡吃紅燒魚，非要紅燒才行。”
陸玉春今年十三歲，長相随她媽，挺秀氣的，就是平時在山上瞎跑，被曬得有些黑。
許秀芬笑着在閨女的額頭上點了一下：“行行行，這事你都跟我說了幾次了，知道你喜歡吃豆豉蒸魚，媽明天就給你做，行了吧。都多大了，還跟你哥告狀。快，把你哥的碗筷擺上了沒有，趕緊收拾一下，咱們一家人該吃飯了。”
“哥，快來吃飯。”陸玉春笑着說道，“我爸把他泡的蛇酒都拿出來了，說今天要跟你喝一杯呢。”
陸晉河走到過來，看着二嬸和堂妹笑嘻嘻的樣子，心頭這才生出暖意。
這麽些年，也就只有在二嬸家，才能讓他感受到什麽叫做‘一家人’。
許秀芬跟他媽媽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不是親姐妹卻勝似親姐妹。
為了将來能夠近一些，還嫁給了陸家兩兄弟做了妯娌，大家都說陸家有福氣，娶了這一對姐妹花，妯娌之間從來就不會紅眼争吵，家裏和和睦睦，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當時陸晉河的媽媽去世，陸晉河才幾歲，要不是有許秀芬在，他還不知道會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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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嫣回到知青點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還好她手裏拿着手電筒，不至于摸黑。
這一路走過來，她也格外的小心，就怕從路邊再跑出來什麽四腳蛇，這也太可怕了。
許愛珍在知青點門口等着，看到她回來了之後，提起的心這才放下來了。
她趕緊走上前幾步迎過去：“小嫣，你怎麽去了那麽久，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呢，可吓死我了。我尋思着，要是你再回來的晚一點，我就得動員咱們整個知青點去找你了。”
“我從支書家裏出來之後又去溜達了一圈，所以回來晚了。”林嫣拉拉許愛珍的衣袖，朝她撒嬌。
原本就嬌滴滴的嗓音刻意拖長了音調，盡顯嬌憨：“對不起啊，讓我家愛珍替我擔心了。”
許愛珍雖說身為女人，但看着林嫣這個模樣，也完全抵擋不了。
她的臉紅了紅，湊到林嫣耳邊小聲說道：“小嫣，我有時候都忍不住在想，要是你将來嫁了人，你丈夫還不得被你迷死了？”
林嫣先是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怎麽的，腦子裏突然閃過陸晉河的臉。
她還從來沒有想過嫁人的事情，可要是真的去想，腦子裏除了陸晉河也想不到別人。當然了，她将這歸為她剛穿書沒多久，認識的優秀的人不夠多，所以才會這樣。
林嫣一咬唇，又伸出軟糯的手在許愛珍腰上輕輕掐了一把。不疼，只是稍微有些癢。
哼了一聲：“哼，我才不會這麽早嫁人呢。”
許愛珍的腰是她最敏感的地方，林嫣掐她她便趕緊逃。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嫁人啊？”許愛珍問。
她和林嫣今年都十八歲了，聽說鄉下很多女孩子在十六七的時候都開始說婆家了，等到十七八就趕緊嫁過去。就算在城裏，最多再過個一兩年也該結婚了。
林嫣‘唔’了一聲，又在許愛珍的臉上捏了一下，說道：“等你先嫁了再說。”
嫁人的問題到此結束，兩個小姑娘笑嘻嘻的把門闩上，手拉着手走進了屋。許愛珍說她已經把熱水燒好了，讓林嫣趕緊去洗澡。
林嫣答應了聲，就拿着桶去竈房裏打水。男知青們都在隊長的屋裏打牌，是周愛梅和許愛珍幫林嫣把水提到屋裏去的。現在林嫣可謂是知青點的團寵，她要是有什麽事做不了，只要招呼一聲就成。
林嫣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洗去了一身的疲憊，換上幹淨衣服躺在床上，一切又變得美好起來。
第二天是休息的日子，聽說隔壁的紅旗大隊今天殺豬，陳學文一大早上就問大家像不像吃豬肉，要不要去買點。
知青點已經好些天沒吃上肉了，大家都快忘記肉是啥味道了，一致說要買肉。最後商量了一下，打算買上五斤肉。
公社殺一次豬不容易，豬肉價格跟供銷社價格一樣但不用票，這次要是不多買點，再等下次估計就得過年那時候了。
陳學文打算自己去紅旗大隊跑一趟，但是林嫣卻說道：“隊長，就讓我和許愛珍去買肉吧，我知道買哪裏的肉最好吃。”
“行。”這沒什麽好不答應的，而且五斤肉兩個女同志也是拿得動的，陳學文一口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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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休息，林嫣換下平時上工時穿的長衣長褲，穿了一身香芋紫的棉布長袖裙，袖口用皮筋收緊，裙擺做了荷葉邊的設計，長度大概到她小腿肚那裏。
這條長裙也是那次她媽媽去廣州出差時帶回來的，上海時髦，但廣州更時髦，因為靠近港口，很多服裝都是從港口進來的。
腳下則是穿着那雙小皮鞋，看起來精致又經典。
看到她穿這雙鞋子的時候，張曉佳的眼睛都快羨慕紅了，一想到自己損失的那幾盒巧克力，又氣得背地裏罵了幾聲。
“下鄉一個多星期了，我還沒去過紅旗大隊呢。”林嫣拉着許愛珍的手，兩人一路朝前走。
一個公社包含好幾個大隊，一個大隊又包含好幾個村，平時他們至多在紅星大隊逛逛。
現在還很早，但是路上已經有人了。打聽了一下，也是去紅旗大隊買豬肉的。好不容易殺一次豬，可不能錯過了。不管買多買少，總歸是要買點的。
林嫣一挑眉，心道買點豬肉競争還挺大，于是拉着許愛珍，兩人也加快了腳步，就是為了等下能夠搶到好一點的肉。
一邊走心裏頭又一邊覺得好笑，真是沒想到啊，有一天她林嫣竟然要為了買點豬肉這個樣子。
盡管林嫣和許愛珍緊趕慢趕，可到了紅旗大隊賣豬肉的地方，前頭還是排了□□人的隊伍。
林嫣趕緊排上，可就在這時，從旁邊沖過來一個女的，插在了她的前頭。
那女的跟林嫣差不多大，看樣子也是知青。畢竟知青和本地人還是比較好區別的，知青普遍要比本地的人白一些，身上穿的衣服也更加鮮亮時髦一些。
被人無緣無故插隊，林嫣的眉頭一皺。
許愛珍則是直接拉住那人的胳膊，開口斥責道：“我說你這個人怎麽回事啊？沒看到我們先排的隊嗎？你怎麽插隊啊？”
那人想把手抽回去，沒想到許愛珍力氣挺大，她掙紮了好幾次都沒能掙脫。
她瞪眼：“你拽我胳膊幹什麽？你再不松開我喊人了！”
“好啊，你喊人啊，不光是你喊，我也要幫忙喊，正好也讓大家都來看看，你身為下鄉來接受貧下中農改造的知識青年，竟然連買點豬肉都要插隊。我不光要喊人，等下你們公社的支書來了，我還得問問他是怎麽改造你們這些知青的呢！”林嫣冷笑一聲，目光直視着那人，壓根就沒在怕的。
見那人從一開始的淡定到後來的緊張，直到最後都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了，她就知道自己猜對了，這人果然是知青。
“你松開我！”那人不敢再多說什麽，将胳膊從許愛珍手裏抽出來之後，灰頭土臉的走了，排在了最後面。
其實她一開始要是不插隊，現在就能排在林嫣她們後面，還能早點買到豬肉。想要早點買到好點的豬肉是所有人都希望的，可要麽早點來排隊，插隊算怎麽一回事啊。
那人走了，許愛珍還有些暈乎乎的：“小嫣，你怎麽知道她是知青的啊？”
她怎麽就沒看出來呢？還以為是紅旗大隊的社員欺負她們是外地人呢。她尋思着知青也不會在臉上寫着她是知青呀。
林嫣解釋道：“你看看前面那個買豬肉的女孩子，是不是要比她黑一點？”
不光是皮膚黑一點，衣服穿得也不如知青身上的新。其實這些一眼都能看出來了，只不過許愛珍不太注意，所以沒有發現而已。
那個女知青也是看出來她們是知青，而且是別的公社的知青，所以才堂而皇之地插她們的隊的，要是換了本地人，她就不敢了。
許愛珍聽完撇了撇嘴：“大家同為知青，還來欺負人，真給知青丢臉。”
不過所幸沒有鬧出別的事情來，那人既然走了，這事也就這麽算了。
誰知等到林嫣買肉的時候，才發現事情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好不容易輪到林嫣和許愛珍了，兩人算是第一次在公社買肉，看着剛宰殺好的豬，尤其是許愛珍，看看這裏翻翻那裏。盡管她并不太會買肉，卻做出一副老手的樣子。
拿着刀宰殺豬肉的是個約莫二十歲左右的男人，态度并不怎麽好，見許愛珍摸來摸去眉頭一皺，催促道：“到底選好了沒有？要哪裏的肉？買個肉而已，難道還要把整只豬都摸一遍？”
“摸一下而已，還能把肉給摸壞了不成？別人挑選的時候，也沒見你催。”林嫣見那人對好友的語氣不好，話裏也帶了刺，“我要三斤五花肉，兩斤豬前腿肉。”
男人掃了她一眼，雖然被她的美貌驚了一下，但也只是稍微緩和了一點臉色而已。他手起刀落，随手切了點肉去稱：“五斤。”
林嫣這回算是看明白了，這人根本就是故意在找茬。她剛剛可是說的清清楚楚，要三斤五花肉，兩斤前腿肉。
這次紅旗大隊連着殺了兩頭豬，所以盡管林嫣她們來的并不算太早，可輪到她的時候，還是剩的有五花肉和前腿肉的。
可是這人明明聽到她說的話了，卻故意給她切了塊槽頭肉和下五花。
林嫣氣得挑了下眉，沒有接男人遞過來的豬肉，雙手環胸。
嘴唇一抿，眼中滿是諷刺：“你是不是覺得我們知青好欺負？我明明跟你說我要三斤五花肉，兩斤豬前腿肉，你就給我這個？”
男人也看着她，一臉的我就給你這肉了，你又能拿我怎麽樣的表情。他将手中的刀狠狠地紮在了砧板上，擺明了要欺負林嫣和許愛珍這兩個小姑娘。
“這不是五花肉？”他翻了一下那塊下五花。
林嫣差點被氣笑了，下五花能夠跟豬腹部的五花肉相比較？她輕嗤一聲：“看來你還不知道我的意思，我說的五花肉是這一塊，前腿肉是這一塊。”
這一次她幹脆指出來。
“這裏的肉不能賣，已經被人要了。”男人打定了主意不賣給她。
“你什麽意思！這肉要是真被人買了，還能長在豬身上？”許愛珍氣得發抖，可惜對面的是個男人，否則她真想沖過去打一架。
林嫣也生氣，氣這人簡直就是個臭流-氓。
身後有人勸她“小姑娘，要不就算了，能買到肉就不錯了”，可是林嫣咽不下這口氣，她林嫣就不是這種被人欺負了忍氣吞聲的人，沒辦法就這麽算了。
餘光瞥到站在後面的那個女知青，看到她眼中的得意，以及和男人的目光交流，林嫣明白了，原來女知青和那個男的有一腿，這男人是在替她出氣呢！
林嫣哼了一聲：“反正我看到豬肉還在，那就可以買，我就要這兩塊肉，你今天必須給我，否則我就去找你們公社支書，讓他來評評理！”
“行啊，你去啊，公社支書就是我爸，要不我替你把他找來？”男人更加得意了，認準了林嫣拿他沒辦法。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趙躍進，你小子現在是越來越牛了，支書的兒子很了不起是吧？都敢明着欺負人家小姑娘了。”
衆人尋聲看過去，只見陸晉河朝這邊大跨步走過來。他腰窄腿長，步履穩健行。
也不知道怎麽的，陸晉河一出現，林嫣就安心了不少。
在對上林嫣的目光時，幾不可見的朝她點了下頭，走到趙躍進身邊，單手撐在陳躍進的肩膀上。
他的動作看着随意，實際上暗藏玄機。
不知道用了幾分力，反正趙躍進的身體被壓得直不起來，流了一額頭的汗，一邊擦汗一邊陪着笑：“晉河叔，這不是這兩個知青剛剛欺負我對象了嗎？我身為男人，不得替我對象出氣啊？那還是男人嗎？”
陸晉河手中的力道沒有收，趙躍進已經被壓得受不住了：“難道你欺負小姑娘就算個男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