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3 (1)

李萍萍壓低了聲音, 說道:“你今天起得晚了,沒聽到周愛梅說的吧。林嫣昨天壓根就沒有去市裏,是張曉佳故意那麽說的, 想讓林嫣坐不成牛車, 你說她壞不壞?”

“張曉佳她怎麽這樣壞啊,真是太過分了。她平時就愛說林嫣壞話, 沒想到這次這麽過分,林嫣人那麽好, 她怎麽總是跟林嫣過不去啊?難道昨晚林嫣是自己走回來的?那麽遠的路啊, 我們坐牛車都得兩個小時, 走回來……還不得走三四個小時啊?林嫣真可憐。那她今天怎麽不幹脆請假休息算了, 還來上工,身體受不受得了啊。”

“這個我也沒聽周愛梅說, 當時她還沒說完,林嫣就把早飯做好了,我就去吃早飯了。不過張曉佳和林嫣之間的事情, 我倒是知道一些。反正張曉佳一直嫉妒林嫣,現在林嫣爸爸出事了, 她爸爸升官了, 她這才這麽得意。要說她得意什麽啊, 她爸爸不就是造反派出身嗎……”

“別說了別說了……”譚小英注意到她們身後的陸晉河, 忙拉了李萍萍一把, 讓她別說了。

兩人趕緊加快腳下步伐, 走遠了。

陸晉河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聽了個清楚, 原來林嫣是因為張曉佳的原因,心情才會不好。

他看向不遠處正磨磨蹭蹭拿鐮刀的張曉佳,眼神厭惡。

就因為嫉妒林嫣, 所以故意騙人說林嫣去了市裏,讓牛車別等林嫣先回去?昨晚要不是他看到了林嫣,她一個小姑娘家,不知道會遇上什麽樣的危險。

****************************

“晉河哥,我都跟農機站的人說了,要是有了什麽好種子,一定要給我們紅星大隊留點。我聽說他們洋縣有個大隊就是買到了優級種子,種出來的稻子都格外香,後來還弄了什麽稻花魚,聽說現在縣裏的領導去他們那裏視察,都是吃的那個魚,哥,要不下回我給你也整兩條來。”林勝華坐在拖拉機上,一上來話就沒停過。

陸晉河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只随便應了幾聲。

不過林勝華已經習慣了,陸晉河的話一直都不多,兩人在一塊兒的時候,大多都是他在那裏嘚吧嘚。

林勝華又說道:“我大伯說還有半個月就要開始忙起來了,到時候割麥子、種水稻、種玉米都趕在一起了,工作力度太強了,吃飯的家夥事一定要弄好些,昨天我們清點了一下農具,發現有些已經不能用了,這回還得買點新的。”

“這事支書跟我也說過了,我心裏有數。”陸晉河點點頭。

拖拉機開過去,發出突突突的聲音,很快消失不見了。兩人去農機站拿了貨,又買了新的農具,林勝華還去供銷社給家裏帶了點東西,這才回去了。

在路上的時候,他們遇上了兩個人——正是昨天剛被廠裏開除的林建國和林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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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線工人都是三班倒的,他們平時上白班的時候就住在廠宿舍,要是上晚班的話,白天就回家。當時他們因為背靠瞿廠長,大家一直以為他們上面有關系,都挺巴結他們的,還有人給他們借自行車回去。

現在被開除了,兩人腆着臉再去問別人借,直接被人趕出來了。

今天不是休息日,壓根就沒有來縣城的牛車,于是兄弟兩個在廠裏吃了一肚子氣之後,還得走回去。

遇見陸晉河他們的時候,兩人已經走了一個多小時了,累得氣喘籲籲,趕緊朝拖拉機招手。

林勝華注意到他們兩個,說道:“晉河哥,前頭那不是常旺叔家的建國哥和建民哥嗎?他們平時回來不是都騎自行車的嗎,看起來挺威風的啊,今天怎麽走路回來了?晉河哥,你說咱們要不停下來,載他們一……”

程字還沒說出口,陸晉河只是瞥了他一眼,再冷漠的掃過站在路邊不停地上蹿下跳,朝他招手的林建國和林建民。

拖拉機開到他們身邊的時候,非但沒有停下來,甚至還踩了一腳油門。

拖拉機再次發出突突突的聲音,直接當着林建國和林建民的面開了過去。他們上千追了兩步,吃了一嘴的灰和黑色的柴油氣味。

“呸呸呸,他娘的,陸晉河這個臭小子眼睛是不是有問題,我們這麽大兩個人,他都沒看到!”

“你傻不傻,我們都這樣了,他能沒看到?他那是看到了,故意不停下來載我們的,你沒看到他開到我們什麽身邊的時候,開的比剛剛還快了。陸晉河這臭小子打小就不是個善茬,長大了更是無法無天,都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

“他娘的,別讓老子再遇上他,否則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頓不可,什麽玩意兒啊!不就是當了兩年大頭兵嗎?還被趕出來了,真以為自己多牛了!”

……………………

林勝華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陸晉河,又回頭看看在後面吃灰的林建國和林建民,朝陸晉河伸出個大拇指。

牛,他晉河哥就是牛。

其實他也不太喜歡林建國這兩兄弟,他們兩個仗着自己二叔的關系,去城裏當了廠職工,就總是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了,回來的時候說起話來一個賽一個的裝。

可他們還特別沒兩人,林二叔一出事,就那麽對林嫣。

不過他這人別的地方都挺好的,至少大隊上目前還沒有人說他林勝華哪裏不好。可是在他自己看來,他不好的就是,沒辦法把事情做得太絕太難看。

就比如剛剛這件事,要是他的話,估計還真就停下來了。

這也是他一直羨慕他晉河哥的一點,做事就認自己心裏的理,也不屑于在自己不喜歡的人面前裝好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赤,luo裸的告訴着大家,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陸晉河通過後視鏡能夠看到林建國和林建民,但他懶得去看,只掃了一眼就繼續看前面了。

真論起來林建國和林建民跟他也沒什麽仇,他們兩個喜歡在外面說大話,可是見到他之後壓根什麽都不敢說了。

他之所以這樣,主要是因為他們一家對林嫣太過分了。

回到大隊之後,陸晉河跟林勝華一起把運來的東西都給卸了,休息了下喝了口水,就去大隊部開會了。

其實也沒講什麽,最主要就是就半個月之後的農忙講了講,讓陸晉河做好知青這邊的工作。還有,農忙開始之後,大食堂就得開起來了,到時候大家就都吃食堂,一切都得準備好。

開完會之後,林勝華覺得自己已經累得不行了,打算回去吃個飯午睡一會兒再出來。

可扭頭一眼,陸晉河就好像沒事人一樣,徑直朝着那群知青割豬草的地方走去。林勝華暗道服了,搬了一上午的東西,竟然一點都不覺得累,真不愧是部隊裏出來的人。

林勝華回去休息,陸晉河則是去檢查知青的工作。

幹了一上午的活,大家的速度不免稍微慢下來一些,不過還是在幹活的。最多就是兩三個人一起幹活,聊聊天,也比較有幹勁。

林嫣自從學會了怎麽用鐮刀之後,割豬草的速度就快了許多,有時還能明目張膽的休息一下,畢竟她幹活快,能夠在下工之前完成指标。

周愛梅也跟着林嫣學了點割豬草的技巧,速度比之前快一些了。兩人喝口水休息了下,又繼續幹活。

但是張曉佳就不一樣了,她是幹活慢,還要磨洋工。

張曉佳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把今天早上出門時帶出來的一包紅蝦酥拿出來,自己吃了幾塊,見一旁的李浩峰還在幹活,趕緊湊過去,往他的嘴裏也塞了一塊,說道:“都幹了這麽久的活了,坐下來休息一下跟我聊聊天嘛。”

李浩峰不理她,她倒是清閑了,可是每次幹活,哪次不是他幹完了自己的那一份,又要幫着幹她那一份的?他哪有工夫休息?

李浩峰吐出一口濁氣,有些不耐煩地看着張曉佳:“你要休息能不能去旁邊休息,我等會幹完了還得幫你,否則完不成指标,隊長又要說了。”

但是張曉佳不幹,沉着臉不高興地說道:“李浩峰,你是不是又開始煩我了?你之前明明都說好了要寵着我的,我說什麽就是什麽。我不管,反正你必須陪我,不然你妹妹下學期的學費我不給你了。”

一句話,讓李浩峰變了臉色,捏緊了手裏的鐮刀。

過了一會兒,又把鐮刀丢下了,扭頭說道:“好,我陪你休息。”

張曉佳這才滿意了:“這還差不多。”

張曉佳坐在石頭上,特別享受自己不幹活,看着林嫣幹活的樣子。這樣,她好像就成了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而林嫣就是她的長工。啧,要是林嫣真是他們家的長工就好了,她肯定讓林嫣活活累死。

就在張曉佳心裏美滋滋的幻想着的時候,陸晉河已經走了過來。

看着張曉佳竹簍子裏淺淺一層的豬草,陸晉河沉聲道:“上工時間磨洋工,談情說愛,張曉佳,李浩峰,你們心裏還有沒有紀律性?主席號召知青們上山下鄉,是讓你們這些知識青年下鄉建設新農村,接受農民再教育的,不是讓你們在上工時間談情說愛的!”

陸晉河的聲音冷冰冰的,像是啐了冰。

他的聲音并不非常大,但是話音剛落,就吸引了附近不少知青的注意。但是大家都不敢放下手中的鐮刀看熱鬧,而是一邊割豬草,一邊偷偷地看熱鬧。

林嫣和周愛梅也不例外,只不過林嫣要比周愛梅膽子大一些。周愛梅一邊彎着腰,一邊斜着眼睛看,看樣子狗狗祟祟,跟做賊似的。

林嫣看她這樣子,生怕她不小心割傷了手,幹脆拉着她的手,讓她想看熱鬧就大大方方的看,反正她們兩個已經割了很多豬草了,怕什麽呀。

張曉佳和李浩峰見到陸晉河,都吓壞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從石頭上站起來,低着頭不敢看陸晉河。陸晉河的氣勢過于壓迫,令人不敢直視,尤其是張曉佳,吓得都有些打哆嗦了,手裏拿着的紅蝦酥也不敢往嘴裏放。

李浩峰瞪了張曉佳一眼,都怪她,要不是她,自己能被陸晉河這個活閻王抓住嗎?

張曉佳嗫嚅着嘴唇,不敢說話。

“各寫一千字檢讨,公開放到大隊公示欄了,割完豬草之後,清理半個月的豬圈和豬糞,下不為例。”陸晉河不帶感情的聲音響起。

張曉佳猛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對上陸晉河的眼神,又害怕的低下了頭。

她小聲抱怨着:“當時林嫣都只掏了一個星期的豬糞。”

陸晉河嗤笑一聲,這個張曉佳果然跟早上那兩個女知青說的一樣,處處都要跟林嫣作對,跟林嫣比。可她憑什麽跟林嫣比,她比得過嗎?

“林嫣沒有談情說愛。人貴在自知,別動不動就跟別人比。”

說完,陸晉河又冷冷掃了張曉佳一眼,語氣鄙夷:“小姑娘家家,還是矜持些好。”

當他沒看到嗎,張曉佳一直纏着李浩峰,兩人坐在石頭上的時候,她還主動往李浩峰身上貼,而李浩峰卻明顯不太喜歡。

簡直不知所謂。

周圍看熱鬧的也開始議論起來,有笑話張曉佳的,有打賭李浩峰是不是真的喜歡張曉佳的,還有人等着看張曉佳去掏豬糞之後的表情。

以前林嫣被派去掏豬糞的時候,偷偷躲起來哭了,張曉佳就在背地裏笑林嫣,這可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只不過大家都顧忌着陸晉河還在,說話的聲音很低,不敢讓陸晉河聽到。

至于陸晉河,則是在訓斥完張曉佳之後,視線越過衆人,落在了林嫣的身上。

林嫣今天穿的是件比較普通的套裝,白色的襯衣配牛仔藍的褲子,不像平時那樣穿裙子,因為這樣比較便于幹活。

盡管如此,她還是人群當中最耀目的存在。小姑娘頭發紮成了兩條麻花辮,垂在了胸前。由于剛剛喝過水,櫻桃般粉嫩誘人的唇上帶着些許水漬。

今天的太陽有些大,曬得她的臉蛋有些紅撲撲的,粉嫩可口。

陸晉河不過是多看了幾眼,便覺得口幹舌燥起來。喉間滾動,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唇。

這一幕看在林嫣的眼裏,卻是截然不同。

她是光明正大的看熱鬧的,自然也聽到了陸晉河教訓張曉佳的那些話,說什麽‘小姑娘家家的,還是要矜持些’,說完也就罷了,陸晉河還特意看她幾眼,這是什麽意思?

不由得想起昨晚上她故意摟住他腰的事情……

林嫣嬌俏的面容上湧上些許不高興,面色也跟着沉了下來。

咬了咬唇,心裏又生氣又委屈,好你個陸晉河啊,想跟她說什麽就直接說好了,至于借着教訓張曉佳的工夫來敲打她嗎?

本來張曉佳被罰掏豬糞,她心裏頭還挺高興的,有種大仇得報的感覺。可是陸晉河這樣一弄,那股子高興的感覺,在她的心裏都大打折扣,也不怎麽高興得起來了。

嘁,有什麽了不起的呀。

行行行,她以後肯定矜持,矜持的不得了行了吧,她也不要理他了。他這個男主角不是對男女之情絲毫不感興趣嗎,那他就慢慢孤獨終老去吧。

心裏這樣想着,林嫣的心裏好受了些。

可是對上陸晉河的眼神時,林嫣又忍不住哼了一聲,将臉側到一邊,懶得理會他了。

陸晉河:“……”

林嫣的反應看的陸晉河一頭霧水,他剛剛是哪裏又惹到她了?

可是,他的心裏一直都是向着她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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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國和林建民足足走了快四個小時,才回到家中。

昨天兩人被開除之後,回到宿舍收拾東西,天太晚了就沒當天回來,在宿舍裏又住了一晚。可是原本對着他們兩個一口一個哥的叫着的同宿舍的員工們,上中班大半夜才回到宿舍,故意把東西弄得震天響。

後來幹脆又聚在一起打牌,吵得他們一晚上沒睡好覺。

今天一個上午又走了這麽久的路,兩人回到家中之後感覺已經累得半死。

家裏的那點自留地,最近一直都是林家一大家子一起去種的,所以效率要比以往快,到了前兩天已經忙活完了。

這兩天家裏沒事做,林常旺一家子都是在家休息的。

冷不丁見了兩個兒子回來,兩人氣喘籲籲的,剛到家就癱倒在地上,一頭一身的汗,身上穿的衣服都被汗濕了。

張紅花看看門外面,發現沒有他們平時騎回來的自行車,奇怪地問道:“老大,老三,你們今天這是走回來的?咋不騎自行車回來了?咋的?借你們自行車的那個小夥子又不肯借了?”

本來說他們兩個平時回家不方便,要麽買一輛自行車。可是自行車得百來塊一輛,哪有占別人便宜,白騎別人的自行車來得香。于是張紅花就沒再提起過給他們哥倆買自行車。

林建國年紀大了,體力不支,不如林建民體力好,喘着粗氣一直擺着手說不出話來。

劉桂香趕緊去竈房給他男人舀了一瓢水讓他喝了,順順氣。

向露露也給自己男人倒了杯水,只聽見林建民罵罵咧咧道:“媽,你快別說那個狗日的了。那個小雜種見我跟我哥被開除了之後,別說借自行車給我們了,昨晚上叫來好幾個人,在宿舍裏打牌,吵得我跟我哥一晚上沒睡!”

這話一出,院子裏頭四個人一下子都注意到了林建民話裏頭的重點,臉色皆是一變。

張紅花拍着大腿,急慌慌地問道:“開除?你們兩個怎麽會被開除了呢?這到底是咋回事啊?難道是你們二叔出事,連累了你們被開除?還是說,是林嫣那個賤皮子搞出來的?一定是這樣!”

“如果真是因為你們二叔,廠裏應該在他剛出事那會兒就把你們給開除了,怎麽可能拖到現在?昨天大隊上剛放假,你們爸昨天還跟我說在縣城看到林嫣了,結果你們就被開除了,肯定是林嫣搞的鬼!”

張紅花腦子難得靈光了一次,一通分析下來,更是氣得臉都綠了,恨不得立馬去收拾林嫣。

她兩個兒子好不容易才當上工人,工人啊,多吃香的工作啊,她之前還打聽到,現在城裏一個國營廠的工位,少說也得花二百塊錢來買!

結果現在就這麽沒了,她不氣才有鬼了。

張紅花是恨得咬緊了後槽牙,臉上猙獰的像是要吃人,撸起衣袖就要出門:“這個天殺的小賤蹄子,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遭天譴爛心爛肺的髒玩意,老天咋就不長眼,直接讓她淹死算了,還活過來霍霍人幹嘛!呸,喪門星,狐貍精,竟然敢把我兒子的工作給弄沒了,我今天非要好好的教訓教訓她,讓她在大隊上待不下去!”

張桂香和向露露得知自己男人沒了工作,心裏頭也是一肚子的火。再加上上回河邊洗衣服的事情,兩人早就看林嫣不順眼了,巴不得張紅花好好去收拾收拾林嫣。

林常旺心裏頭煩得要命,偏偏一家子還不消停。

伸手薅起個小馬紮,咚地一下摔到地上,發出極大的動靜,讓張紅花連同連個兒媳婦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當家的,你這是幹啥?”

林常旺沒好氣地說道:“你們就這麽過去,真以為能占到什麽便宜?林嫣那個臭丫頭,不是你們想的那麽好對付的,她精得很!就怕你們過去了,不但占不到便宜,還被她倒打一耙,收拾她?我看你們三個都不夠她收拾的!”

上回在林支書家裏的事情,讓林常旺重新對這個侄女的印象産生了改觀。

幾句話的工夫,就把他的話給堵回去了不說,還把他坑了一把,讓他不得不去給林常興兩口子寄東西。張紅花和這兩個兒媳婦,一個賽一個的草包,腦子不想事,不是林嫣的對手。

他和林常興雖說是兄弟倆,但實際上林常興小的時候就被抱養到了二伯家,再加上林常興一直在外面上學,兩人的感情并不深。

或者說,他單方面的對林常興沒有感情。之前熱情的走動,不過是看在林常興家裏條件好,能幫幫他罷了。

現在出了事,他恨不得立馬跟林常興劃清界限。

“那咋辦?那這事就這麽算了?當家的,這事可不能就這麽算了啊,我可咽不下這口氣!”張紅花臉色難看地說道,可到底聽了林常旺的話,沒再輕舉妄動。

林常旺瞪了她一眼,又看向兩個兒子,問道:“事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們兩個給我說清楚,開除你們的人是怎麽說的,真是因為林嫣去說了什麽?”

林建國和林建民互看一眼,只能坦白:“昨天廠長去巡察,發現我們兩個上班時打牌……但,但以前我們兩個也打牌,也沒被開除啊!那個車間主任一直都挺巴結我們的,從來不敢說我們半句,哪裏知道這回這個瞿廠長一來就要開除我們,還扣了我們兩個一個月的工資,加起來都有五六十了!”

“五六十啊!我的老天爺啊,這麽多錢,這個瞿廠長真是黑心啊!”張紅花又開始嚎。

林常旺的臉都快被這兩個兒子給氣綠了,:“上班時間打牌,可把你們給能的,咋不上天呢?!真以為那個車間主任是怕你們?他那是不知道你們什麽來頭,你們自己心裏還不知道?你們二叔都倒臺了,誰能幫得了你們?別拖累你們就不錯了,真他娘的就是一灘爛泥,扶都扶不上牆!”

他真是奇了怪了,他尋思着自己也不笨,怎麽生的幾個兒子都蠢笨如豬!

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嚎的張紅花,他明白了,這幾個兒子都随了誰了。

靜下心來想了想,林常旺說道:“既然這樣,那就回來幹活,正好過陣子農忙了,還能多掙點工分。”

話還沒說完,林建國和林建民就不樂意了,回來掙工分?他們在城裏做慣了工人,哪裏還願意回來繼續做臉朝黃土背朝天的泥腿子。

不光是他們不願意,兩個兒媳婦也跟着鬧。劉桂香仗着自己懷了孕,就開始哭,說要是她男人沒了城裏的工作,她就帶着孩子回娘家去。

林常旺一拍桌子,眼睛一瞪,沒好氣地說道:“鬧什麽鬧,現在鬧有個鳥用!自己不争氣,還好意思擱這兒鬧!”

吓得幾個人都閉了嘴,不敢說話。

這個家裏,當家做主的人還是林常旺。

過了一會兒,林常旺掃視了院子裏的幾人一眼,說道:“其實這事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林嫣那個臭丫頭別的不說,但是模樣是真的随了她那個資本家大小姐的媽,長得好。說不定就有人願意用兩個工位換這麽個漂亮媳婦呢?”

這話一出,張紅花眼珠子咕嚕嚕一轉,忙問道:“當家的,你是不是有什麽主意了?”

在她看來,她男人可是個聰明人,主意多着呢。當初要不是家裏窮沒錢,她男人也能出去念書讀大學,跟林常興一樣當個大官。

當然了,要是林常旺真能當官,那也就沒她張紅花什麽事了。

林常旺說道:“我認識個人,現在在當媒婆。前陣子跟我說起過有個廠主任的兒子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媳婦,讓我有合适的人選給她介紹介紹。那個廠主任的兒子自己長得不咋樣,但眼光高,就喜歡長得漂亮的,林嫣正好可以去試試。”

張紅花越聽越不對勁,忍不住嘀咕:“你說的那個媒婆是不是孫桂菊?你這個剁腦殼的,你還背着我去見她了?你們兩個是不是還背着我幹了別的事?”

孫桂菊算是林常旺的舊情人,當初林常旺本來是要娶孫桂菊的,可是孫家要的彩禮高,林常旺娶不起,只能娶了張紅花。

張紅花撲上去拉扯林常旺,要他跟她說清楚。

林常旺一把推開她,神色不自然:“你他娘的趕緊給老子閉嘴,兒子都生了幾個了,還說這幹啥!”

林建國和林建民以及他們的媳婦兒也跟着過來拉張紅花:“媽,爸這是在說正事呢,你說你這是在幹啥,現在還是建國和建民的工作要緊。”

事情就這麽說定了,這場鬧劇在張紅花氣急敗壞的眼神當中草草收尾。

林家人幾乎默認,他們要讓林嫣嫁給那個廠主任的兒子,為他們換來兩個工位。

而此時此刻,林家院門外,黃樹芬将他們一家人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氣得身子都在發抖,林家這一大家子,一個個的心可真黑啊,為了自己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她想了想,沒急着回去,轉身又走了。

她得把這事告訴林嫣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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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到下工的時間,林嫣已經割了滿滿一竹簍的豬草了。

任務完成,她放下鐮刀,伸了個懶腰,懶懶地坐在大石頭上。拿起水壺喝了口水,看着周愛梅說道:“愛梅,你真不用我幫忙呀?”

其實周愛梅也快完成了,朝她搖搖頭說道:“真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很快就好了,小嫣,你就坐那兒好好休息休息吧。”

林嫣見她堅持,也不再說什麽。

夕陽已經快要落山了,風吹在人身上挺舒服的。

林嫣拿出手絹,擦掉脖子上沁出來的細小汗珠,捧着臉看着眼前的景色。連綿不絕的青山,開了滿山坡的花朵,錯落有致的木頭房子。

要不是現在是七十年代,她的身份是下鄉知青,每天還得上工幹活,她真就覺得自己是來鄉下散心來的。

不遠處就是豬圈,林嫣一眼就能看到正在奮力掏着豬糞的張曉佳。

豬糞的臭味她實在是不敢恭維,更別說去掏豬糞了,想想就能惡心死。正看着呢,只見張曉佳擡着裝豬糞的扁擔,腳下一崴整個人摔了過去,啪的一下摔在了熱烘烘的豬糞上。

接着就是張曉佳狼哭鬼嚎的叫聲,她這一跤正好甩在豬糞上,臉上立馬糊上了黏糊糊又臭烘烘的豬糞,那味道重的能立馬把她送走。

張曉佳一邊嚎一邊惡心的想吐,叫李浩峰過來幫她把臉上的豬糞擦掉,可李浩峰壓根懶得理她。

林嫣看了一場好戲,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眉眼兒彎彎的。

黃樹芬一來,就看到林嫣坐在大石頭上笑。

小姑娘下鄉都快一個月了,跟她同一批下鄉的知青,哪一個沒曬黑?看起來比剛下鄉時難看了不少。可唯獨林嫣,就跟曬不黑似的,這麽久了,皮膚還是那樣白白嫩嫩的,真叫人羨慕。

遠遠的瞧着,就美得讓人心顫。

可這年頭,小姑娘越是長得美,就越是危險。要說之前,她爸爸還在當官那還好,有人護着她。可現在沒人護着她了,林常旺那一家子不就是開始打她的主意了?

想到這兒,黃樹芬的心中火急火燎,走過去叫道:“林嫣,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林嫣扭頭看過去,見黃樹芬一臉的焦急,猜測着估計是瞿廠長那邊已經把林建國兩兄弟給開除了,這會兒林常旺一家子正鬧呢,黃樹芬應該就是來給自己通風報信的。

林嫣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這些,所以心裏也沒有很着急,步子輕快地走到黃樹芬身邊,甜津津的叫了聲:“二堂嫂,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呀?”

黃樹芬見她這個樣子,嘆了口氣:“你還笑得出來,你知道我剛剛聽到他們在商量什麽嗎?好像是林建國和林建民被廠裏開除了,我公公……呸,林常旺說他打算把你嫁給一個廠主任的兒子,換兩個工位給他那兩個兒子。林嫣,他們心狠的黑,你可得小心了。”

廠主任的兒子?

林嫣禁不住冷笑了一下。

原文中,原主沒有攪黃林常旺兩個兒子的工作,所以張紅花騙她嫁給了一個賭鬼,彩禮用來給張紅花的娘家侄子娶媳婦。現在他們兒子的工作沒了,反而要給她介紹個廠主任的兒子了。

他們可真有意思啊,這是不打她的主意,心裏頭就不舒坦了。

“好,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謝謝你能來告訴我這些,二堂嫂。”林嫣朝黃樹芬道謝。

黃樹芬到底是林家大房的兒媳婦,卻能來告訴她這些,還是很難得的。

“謝啥謝,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他們做的這些事了,一個二個的良心都被狗吃了,竟然打你的主意。”黃樹芬又罵了幾句。

說完之後,她又道:“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回去了,你一定得多注意些,實在不行就告到書記那裏去,讓書記給你撐腰,看他們還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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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嫣将黃樹芬的話給記下了,但是目前還不打算去跟林支書他們說這些。

這事剝絲抽繭的分析一下,林支書還真不好管。男婚女嫁的,再怎麽說林常旺是林嫣的大伯,給侄女說親,也算是說的過去。

要是林常旺真給她介紹個賭鬼,那林嫣要是去林支書那兒訴苦,林支書肯定會管。關鍵是,這回林常旺要給她介紹個廠主任的兒子,至少在物質條件上看來,條件還真不差。

說不定林嫣往外面一宣揚,大家夥還會說林常旺這個大伯當得還真不錯,竟然給林嫣說了這麽個好親事。

可是這真的是好親事嗎?

不是,這是想賣了林嫣給他自己兒子換個好前程。

林嫣知道了這些,心裏其實也不算着急。林常旺的如意算盤打的響,她也不是個任由他們擺布的傻瓜,那就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呗,誰怕誰啊。

想賣她?到時候誰賣誰還說不定呢。

就在林嫣心裏頭琢磨着這些的時候,周愛梅已經将豬草全部都割好了。她放下鐮刀,甩了甩稍微有些酸的胳膊,朝林嫣笑着說道:“小嫣,我割完了,咱們走吧。”

這時候也恰好到了下工的時間,陳學文在下面等着大家的豬草,一個個檢查過了之後,才能給大家記上工分。

看着大家竹簍子裏面的豬草,陳學文說道:“嗯,今天又是林嫣割的豬草最多最滿。林嫣,你最近表現得很不錯啊,估計下回的進步知青準是你了。”

陳學文這話一出,大家也紛紛應和。

被評為進步知青的話,能夠得到大隊獎勵的工分,還有糧食呢。

如果這個進步知青換成是別人,那估計大家心裏頭或多或少會有一些想法,但要是林嫣,那他們可都是舉雙手贊成的。最近這段時間,林嫣的确發生了很多的改變,從剛開始下鄉時,總是哭哭啼啼躲起來磨洋工,到了如今這樣。

雖說平時也還是嬌滴滴的,可是她飯做得香啊,割豬草還總是第一名,她不是進步知青,那誰是進步知青啊?

他們這群知青裏面,就數林嫣進步得最快了!

周愛梅聽了也喜滋滋的,朝林嫣豎起個大拇指。

林嫣被大家狠狠地誇了一通,心裏卻并沒有不好意思。畢竟她打小就優秀,被人誇得多了,也早就免疫了。

不過她還是露出個腼腆的笑容,佯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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