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真相

依照許邵誼對沈逸辰的認知, 他是絕對沒有可能喜歡像方槿桐這樣的。

雖然模樣也算過得去, 養眼是有了, 但身段不夠妖嬈啊,跟談不上凹凸有致,言行舉止都不夠妩媚動人呀, 沈逸辰堂堂一個鎮守西南的懷安侯, 什麽樣的姑娘沒見識過,要是喜歡方槿桐這樣的才是出了鬼了。

所以, 他斷定, 沈逸辰一定是有什麽把柄在方槿桐這裏, 所以才讓他去方槿桐面前美言幾句。

所以, 這也就是興頭上的事情,過了今日說不定沈逸辰都不記得有方槿桐這個人了, 那他胡謅幾句也無傷大雅。

再說了, 沈逸辰又不會真的去問。

兄弟多年,許邵誼深知沈逸辰有一點品行良好——那就是不喜歡的,不去招惹。

方槿桐一個姑娘家,更不會主動去找沈逸辰問起。

那他的話也就不會穿幫了。

反正,他在定州也呆不久。

他只知曉方槿桐是洛容遠的表妹, 卻不知道方槿桐是方世年的女兒。許邵誼約莫想着,看那模樣,日後怕是只有在洛容遠大婚的時候才會再見到方槿桐了。

沈逸辰又不會較真, 許邵誼端起茶水,抿了兩口。先前還有些許的心虛, 頓時被自己說服,心中暢快至斯。

想起旁的事情,才又主動接過話去:“說正事,你這麽着急讓我趕回京中做什麽?”

他在軍中任右前衛副使,不宜擅離職守。他的身份又特殊,稍有動作,怕引人耳目,只能假借母親想念他的由頭告假。

廬陽郡王的封地離京中不遠,他回廬陽會路過京中,所以并不特意。

結果在他回京途中,沈逸辰又修書一封,讓他調轉馬頭,先來定州一趟。

他雖然不知曉沈逸辰葫蘆裏賣得什麽藥,但依沈逸辰的性子,斷然不會胡來,尤其不會特意讓他從軍中告假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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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定是京中人多眼雜,不保靠,沈逸辰才會臨時讓他到定州。

全然沒有想到其中有方槿桐的緣故。

沈逸辰使眼色,郭钊會意退了出去,守在門口。

“京中要變天了。”沈逸辰看他。

變天?

許邵誼立即正襟危坐,他自然知曉沈逸辰口中的變天是什麽意思。

但這種事情向來是宮中,乃至京中的忌諱,沈逸辰素來有平準,怎麽會輕易說這樣的話出來。

幸好周遭沒有旁人,屋外還有郭钊守着,否則他定是要制止的。

許邵誼提醒:“禍從口出,你向來沉穩,怎麽說起這件事來。”

沈逸辰沒打算瞞他:”此回奉召進京,我已打算在京中常駐,懷洲的事情已經讓沈括捎話回去,讓二叔看緊些。“

許邵誼倒吸一口涼氣:“奉召進京是平常事,草木皆兵做什麽?”

沈逸辰湊近些:“殿上會留我在京中兩月,兩月過後,殿上會抱恙,久病不起。”

先前許邵誼只是倒吸一口涼氣,眼下,直接“嘶”了出來,就差上前捂住他的嘴:“沈逸辰,隔牆有耳,你想掉腦袋不是?”

詛咒君王大病,就算他是懷安侯也一樣其心可誅。

沈逸辰按下他的手,繼續道:“太子被廢,王儲之位空缺,京中各個都想争一争。各方勢力角逐,暗潮湧動,京中不會安穩。然後禁軍實施宵禁,封鎖各地返京的路,軍中更是戒嚴,不允許任何人擅離職守。屆時,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左右朝中局勢,不說你,就是廬陽郡王都不會讓你那個時候離開邊關,你想再見你娘親,起碼要三年之後。”

說的煞有其事,許邵誼都險些被他唬住,将信将疑。

只是這些有的沒的,實在天方夜譚得很,許邵誼想清楚,而後擺擺手,笑道:“說的跟真的似的,幾月不見,都改說書了。看樣子,南蠻是久未來犯,你閑出病了。”

分明是不信。

言罷,伸手去拎茶壺,想給自己茶杯滿上。

沈逸辰卻伸手奪過茶杯。

許邵誼無語看他。

只是他不放手,沈逸辰也不放手,許邵誼無奈:“沈逸辰,我千裏迢迢從邊關回來,你就同我說這個,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說吧,還有什麽正事在後頭。”

沈逸辰也不急。

确實,他連沈括,郭钊,甚至連槿桐沒有說出實情,是因為重生這件事情太過駭然。他原本也不指望許邵誼會信,但他對許邵誼的信任,有些話是可以直說的。

“弘德十九年五月,殿上大病一場,請盡國中名醫,皆無好轉。弘德二十年,太子犯大忌,殿上密诏心腹大臣,一紙廢除太子儲君之位。二十一年,先帝薨,沒有遺诏,京中各方勢力在朝中博弈,用盡手段扶持各皇子上位。九月,我調兵南上,又找平西郡王結盟,再向廬陽郡王,就是你爹借兵對朝中施壓。十月,景王登基即位,改國號弘景,迎娶我二叔的女兒安安為後……“

沈逸辰一字一句,面色平靜,并無波瀾,好似說的就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許邵誼咽口口水,有些怪異看他。

沈逸辰繼續道:“懷安侯府一門殊榮,鼎盛至極。水滿則溢,月盈則虧,我自請回懷洲駐守,一呆便是七年。這七年裏,景帝封了二叔為大都督,安安生的兒子也被立為太子。言官進谏,後宮中不得專寵,景帝又相繼納了朝中權貴府邸的女兒為妃……”

許邵誼聽得瞠目結舌,只是沈逸辰在說,他就安靜聽,也不打斷。

沈逸辰又道:“弘景七年,景帝忽然秘密賜死安安,二叔也锒铛下獄。只是宮中的事情做得極其隐秘,并且有意封鎖了到懷洲的消息,我派出去的探子一個未回,卻還有抱平安的書信傳回懷洲。三月,我去南屬十八郡巡視,終于有探子拼死送出了消息,我即刻返回懷洲。因為是平常南巡,我身邊帶的人不多,結果在回懷中途中,不斷遇到宮中暗衛和南蠻死士的圍追堵截,身邊的人都死光了,就連沈括也死了。最後,我帶着馮忠堂和林循生回到懷洲,都到了城門口,卻被馮玉堂的冷劍從身後刺死,再醒來,就是眼下,弘德十九年三月……”

能一口氣和盤托出,沈逸辰壓抑在心中的情緒仿佛也得到了纾解。

只是許邵誼在一側是幅全然僵住模樣。

驚呆了的嘴,自先前就張開,直到到眼下都還沒有合攏。

或者說,也根本忘了要合攏一事。

沈逸辰知曉這需要時間,便也不催他。

換了誰,都怕要如此震驚。

而唯一不同的是,許邵誼會信他。

半晌,果然有顫顫微微的聲音從某人嘴巴裏蹦出:“你……你……你是人是鬼?“

沈逸辰啼笑皆非。

這節骨眼兒,竟然問他的是這種捕捉邏輯的話。

“我若是鬼,還尋你做什麽?”

許邵誼想想也是,他自問也沒做過什麽讓沈逸辰做鬼都不放過他的事情。

故而,伸手推了推他胳膊,又怼了怼他的肩,再不濟,敲了敲他的頭,然後被沈逸辰一圈打翻在地,許邵誼才豁然笑出聲來,捧着胸也不喊疼:“真不是鬼!”

沈逸辰哭笑不得:“這回信了?”

一把拉他起身,許邵誼拍了拍衣裳,拼命點頭:“信了信了,說的跟真的似的,不信也不行。再說了,我過往就同你說過,景王心思太多,又藏得深,只是你不信我。看看吧,吃了虧,送了命,腦袋清醒了?"言罷,忍不住感嘆:”我怎麽說你都不信,唉,也不怪你,那家夥太會演戲。啧啧,沒想到皇位最後真的到了他手上,我爹竟然還在其中推波助瀾,他向來都置身事外,竟然也會有坐不住的一天。“

許邵誼嘴沒有停過。

忽然,又問:“你告訴莊喆了沒有?”

莊喆?

沈逸辰搖頭,沒有,但是他已經讓人送信去北邊給莊喆了。

莊喆從北邊回京中只怕還需要一段時間。

他都還沒有确認許邵誼會不會相信,更無法确認莊喆會不會相信,而他方才同許邵誼說起的事情,樣樣都是忌諱,斷然不會在信中貿然提及這些事情。

而且,如果連許邵誼都不信,只怕莊喆更不會信。

弘德二十一年,莊喆進京。

莊喆并未俸景王為良主,莊喆是想扶惠王上位。

立場不同,兩人自然針鋒相對。

莊喆駐守長風北部,是長風同北部游牧民族巴爾的一條防線,巴爾各部常年南下騷擾長風,莊喆奉命駐守。

莊喆的母親曾是巴爾一部的公主,巴爾上下對他禮遇,自從莊喆接管北部以來,巴爾各部南下騷擾的次數和規模都大肆好轉。

莊喆在北部威望極高,連先帝都要忌憚他三分。

惠王奪位失利,莊喆被扣在京中。他多翻奔走,以北部局勢為由,逼迫景帝放莊喆回北方駐守。

後來景帝迫于壓力,釋放莊喆,沈逸辰也親自去送,莊喆卻最終也沒能回到北部。再往後,北部大亂,巴爾趁火打劫,不斷騷擾北部邊城,一直到弘景七年,都未能好轉。

他送莊喆離京時,莊喆曾道,怕是你我今生最後一次照面了。

他不信,等局勢安穩,我去北部看你。

莊喆就笑,你不必來,來了也必然見不到我。也不要回你的懷洲,已居高位,退則懸崖,動辄屍骨無存。景王其人,洞察顏色,你若退讓,他必逼你到懸崖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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