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然而就在兩臺機甲接觸的一瞬間，原本機械腿牢牢地抓着地面的那臺機甲，兩只手臂卻開始詭異地震動。
軍官們的呼吸有一瞬間的不穩——這是……艾弗森零式震動！
沒錯，就是這個！
除了這個屬于高階機師專用的戰術動作，沒有哪種技巧能讓基本上可以說不具備柔韌性的機械臂呈現出像水紋一樣的波動！要知道機械臂作為機甲上最重要的攻擊部位，基本采用的都是硬式結構，用料是瀾滄星上目前已知最堅硬的金屬，混合了增強韌性的霧長石，将艾缪型的機甲臂打造地堅硬無比，稍稍用力就能破開山體。
然而那優美得像湖面漣漪的一連串震動卻違背了機械臂的結構屬性，不但震碎了機甲表面已經開始脫落的光漆，連帶着周圍空氣中彌漫的煙塵都被震得隐隐波動——這顫動只持續了半秒，就完美卸去了從格鬥刺上傳遞過來的大部分沖擊。不過這不是布蘭特做出一連串動作的終結，軍官們接着就看到那兩只顫動中的機械臂迅疾無比地在格鬥刺上輕輕一推，然後高大的機甲就以匪夷所思的角度整個滑了出去——
逆直線變向！
洛少将駕駛的機甲這時雙腿才重重着地，機甲以與外形完全不符的輕靈就勢側翻，在即将落地時用格鬥刺在地上一頂，翻轉三百六十度之後左腳蹬地，像青黑色的流光一般沖向駛離身前的另一臺機甲。于是在繼做出艾弗森零式震動，又進行毫無征兆的逆直線變向以後，布蘭特又絲毫沒有緩沖地完成了超短距半頻變向和托馬斯回旋，在退到光幕邊緣時同對手擦身而過，然後手上握着不知什麽時候拔出的格鬥刺，背對着對手靜止在那裏——
戰鬥結束。
布蘭特所駕駛的機甲的兩條機械臂上塗層都已經脫落，露出分布着不少細小裂縫的黑金色臂體，在陽光下顯得有些慘烈。高大的機甲回歸到最初的姿态，像沉睡的兇獸一樣靜靜地伫立在金色的陽光下，被大帝行雲流水般的戰術動作震得半晌回不過神來的軍官們紛紛冒出像“大帝開起機甲來還是那麽英勇，啊，真不愧是我們賽爾德的君王”這樣的心情，也有個別的只聽過傳說，今天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布蘭特的戰鬥力的人在咋舌“居然能在機械臂上做出艾弗森零式震動，看來傳說偶爾也會是真的”。
但在賽爾德雖然普及機甲，卻不是所有人的水平都在一個層面上，還是有人不明白為什麽正對戰到高潮疊起，忽然兩臺機甲就不動了。會有這種疑問的一般是新丁，在戰場上受過鐵和血洗禮的老兵眼光顯然要毒辣得多，一眼就看到洛少将的機甲咽喉部位有一道不淺的劃痕。如果大帝用的力道重一些，這臺機甲就該報廢了，除非裏面的機師在瞬間啓動自爆程序，不然戰局根本不會有回轉的餘地。
圓頂光幕在塵土飛揚中緩緩落下，被布蘭特用格鬥刺在咽喉部位抹過的青黑色機甲動了動，機械眼中的藍光黯了下去。哧的一聲，從駕駛艙的邊緣噴出一股氣流，艙門緩緩開啓，銀發少将翻身從離地十幾米高的機甲上跳下來，穿着黑色軍靴的雙腳輕盈地落在地上，濺起一圈黃色的塵土。他掏出手套，垂下眼，一絲不茍地戴上。
然而大帝的機甲仍然維持着啓動狀态，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兩個人似乎完全沒有要從裏面出來的意思。書記官的眼鏡銳利地反着光，讓人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神，修長的手指搭在那本深藍色的法典上，沒有動作。于是軍官們不由地開始猜測駕駛艙裏是不是上演了什麽流血事件，那種高強度的戰術動作之後，松懈下來的大帝也許在低頭的瞬間就被費穆爾少年一臉血的造型吓了一跳，連開啓艙門離開都做不到了吧。
正當他們的腦補即将進行到N18的恐怖級別時，場上的另一臺艾缪型機甲的機械眼也黯了下去，青黑色的機甲艙門在衆人的眼光中開啓，朱紅色的蔓藤末端連着兩個人，像搭乘着簡易的升降機一樣穩穩落地。讓人意外的是，費穆爾人除了嘴唇上方挂了兩管鼻血之外，居然沒有太大損傷，下到地面依舊活蹦亂跳。
曾小賢驚魂未定地抱着布蘭特的一只手臂，心跳快得像要直接從喉嚨裏蹦出來，一邊往場邊走一邊問道：“我、我還活着？”
“啊，活着。”大帝因為行走牽動到被震傷的部位，微微蹙起了眉，事實上現在只要他還沒死，曾小賢就會一直活着。
在外人看來只是因為害怕而抱緊飼主的地球人，其實正在分擔大帝的一半體重，曾小賢感覺到鼻子已經不流血了，于是松了一口氣，扶着重傷的布蘭特繼續向場邊走。少将跟書記官同時察覺到大帝的不對勁，一個默默地上前，從左側攙扶住他，另一個撥通了禦醫的通訊器，讓他直接到機甲訓練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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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意下屬的軍官繼續做事，銀發少将跟曾小賢一起把大帝扶進了士兵們休息的帳篷裏。大帝一坐下，書記官就從帳篷外走進來，嚴肅地問道：“發生了什麽事，陛下？”
一路上布蘭特都顯得很痛苦，沒有說話，所以曾小賢跟少将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了。
大帝捂着胸口，沒有立刻開口，書記官将目光轉向一直跟他待在一塊兒的曾小賢，“怎麽回事？”
曾小賢挂着兩管鼻血，腦袋還有些暈乎，傻傻地看着書記官：“……？”
洛少将注視了布蘭特大帝片刻，擡眼看向曾小賢，用偏冷的嗓音問道：“剛剛對戰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以大帝的身體強度和駕駛能力，這種程度的戰鬥完全不應該受傷，唯一的解釋只有在對戰的時候，他身邊的人伺機做了什麽，“你是間諜？你對陛下做了什麽？”
曾小賢：“……”=口=！冤枉！他從頭到尾都被布蘭特牢牢地固定在懷裏，動都動不了，哪裏有機會做手腳？！
銀發的将官不比普通士兵，是真正經歷了無數場戰争，承受了鐵和血的洗禮從最底層的士官一步一步升上來的，光是外放的殺氣都能把曾小賢這個連雞都沒殺過的植物學研究生吓趴在地上。他的睫毛同發色一樣，是有着金屬質感的銀灰色，長但是不卷翹，像一根根外刺的銀針，“如果不是這樣，陛下怎麽會傷得這麽重——”
曾小賢徹底地囧了，剛剛持續地尖叫，聲音都變得沙啞無比，下意識地就往布蘭特身後躲：“我怎麽知道他為什麽會受傷……還內傷……我剛剛光顧着害怕，根本就沒注意到他有沒有被你打中……”
洛目光一冷：“陛下不是被我打傷的。”他的攻擊從頭到尾都沒奏效，即使是鷹式沖擊，沖擊力也被艾弗森零式震動全部卸開，“跟布蘭特陛下對戰，我從來沒有贏過。”
曾小賢抓住布蘭特的袖子，小聲道：“說不定就是因為你打不過人家，所以惱羞成怒……”
“咳，咳……”布蘭特伸出右手，在怒氣不斷上湧的部下面前做了個打住的手勢，說道，“不是他……咳咳……”
他的嘴角挂了一縷血絲，擡起頭來，對少将擺了擺手，“被你的鷹式沖擊震傷的人不是我，是曾小賢。”
一直沒開口說話的書記官冷笑一聲，說道：“所以我們都看錯了，現在正在吐血的人不是你，是他？”
挂着鼻血中槍的曾小賢：“……”
猶豫了幾秒，地球人從飼主身後站出來，小聲道，“雖然我沒有吐血，可是我的鼻血也才剛剛止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