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她仍抓着他的褲子不肯松手,像個執拗的孩子。
宋幽難得開了口,“相爺,這其中或許有些誤會。”
梨襄沒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跟壁畫沒什麽區別的宋幽居然也會為了這個女人開口說話。
她有幾分不虞,給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月珠咄咄逼人道:“小宋大人此話何意,這個女人闖進雙苑已經不止一次,這一次更是我們都親眼所見。她做事不合規矩,還有什麽可誤會的。”
她面上多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莫非,宋護衛見這玉姑娘生了一張……”
宋幽一向只靠手中刀劍說話,鮮少靠口舌争利。
聽到月珠此話,面色微沉,卻說不出什麽話來辯駁。
宋越北彎下腰握住玉鴉的手腕拽開她的手竟拽不動。
她仰頭望着他,清透的眼瞳中映滿了他的影子,幾許媚意似有似無的化在眼尾。
說不出的哀豔脆弱,仿佛一匹極美的輕紗,經不起半點的磋磨和重擊。
宋越北,“松手。”
她搖了搖頭,緊緊的拽着他,像落水的人抱住最後一根浮木,“我不。”
他有很多很多的東西,手中幾乎握住了整個大梁。
他有一整個世界,而她只有一個他。
她所能依靠的只有他一人,手中所能握住的僅僅只有這麽一點點布。
無論她握得再緊,只要他想抽出來就能輕而易舉的抽出來,沒有了這根浮木,她會被惡浪淹沒撕碎。
想到這裏,不知為何他握着她手腕失去了力量。
她只需要一點點重力就會被擊碎。
他竟又不忍了。
玉鴉擰着眉頭,有幾分不高興的說道:“我沒打架。她說謊。”
她根本沒有出手,那些人只是追不上她,打不到她。
自然稱不上是打架。
少女的手腕纖細的像是一用力就會被捏碎,宋越北根本沒法想象她會打人。
他當然知道不是她的錯,她錯在太美麗又太無用,除了用美色勾/引他,她什麽都不會。
她太單純,以為這世上只有真僞對錯。
她不知道,他從不在乎對錯真僞,他只在乎有用還是無用。
他知道梨襄心狠手辣,知道玉鴉一定是無辜的。從前這樣無辜的美人已在梨襄手中消失過很多。
今天将她交出去,只怕在梨襄手裏玉鴉不會有明日可言。
從前他對此心知肚明,甚至是心照不宣的默許。
但此時他心中卻多出許多不忍,
世人都說他鐵石心腸心狠手辣,可面對這個少女。
不知道為什麽,他卻總是不忍。
不忍傷她,不忍看旁人傷她,不忍看她被人所擊碎。
他竟有一日狠不下心了。
月元急道:“那麽多人都看到你動手了,跟你同住的女人一個個都鼻青臉腫,只有你分毫未損。不是你打的還能有誰?人證物證俱在還敢抵賴!”
梨襄眉心微蹙,“我知道你心中憤懑,但也不能在相爺面前這樣空口抵賴。”
敬雲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譏諷道:“一個單薄的小姑娘能把一屋子的女人打的鼻青臉腫。兩位這是在講鬼故事呢?”
宋越北拉開玉鴉的手,躲開她的目光,徑自站起身。
玉鴉見他不相信自己,慢慢垂下了眼,右手扣緊了薄刃,左手撐在地上繃緊了身體。
她仰頭盯着宋越北的脖頸,準備跳起撲向他。
此刻與宋越北的距離比宋幽距離宋越北的距離要更近,拼了性命應當可以在宋幽出刀刺死她前殺了宋越北。
只有一擊的機會,不管成敗,她都必定會死于宋幽刀劍之下。
這并非最好的動手時機,她沒有辦法保證活着離開,可她別無選擇。
此時不動手,那個女人就會把她關回小屋子裏餓死,她沒有更多的時間再等待下去。
梨襄還未來得及高興,便又見他沖跪坐在他腳邊的姑娘伸出手。
他回過頭看向她,“起來,不要總是趴在地上。你不是烏月靈煥是個人。怎麽能跪在旁人腳邊?”
玉鴉盯着遞到自己面前的手懵了,指尖無意識的從薄刃上移開。
她看看遞到眼前的手,又擡頭去看宋越北的臉。
“你,相信我?”
她又是猶豫又是緊張,自己也不知道在等待一個什麽答案。
梨襄幾乎是同一時間不可置信的問道:“相爺,你不信我?”
宋越北垂眸看着坐在他腳邊像只小狗似的人,心情煩躁。
他沒有給一個準确的回答,只是将手往她面前伸得更近了一些,“不論如何,你一個大活人也不該這樣坐在地上。還不起來?”
見宋越北這番态度,梨襄只覺得一口氣喘不上來,她的眼眶一點點紅了。
玉鴉将手搭在宋越北的掌心,借着他的力從地上起來。
宋越北收回手,目光下垂仍落在她的臉上,“你是一個人,不是貓貓狗狗。記住站要有站相,坐有坐相。”
敬雲看得目瞪口呆,難道相爺真的又要為這位玉小姐破一次例?
梨襄眼中含淚,哽咽道:“相爺,您今天是要袒護這個不守規矩的伎人嗎?她根本不是什麽善類,今天她不僅掙脫了繩索還打破了窗口逃跑,我找了她一天都找不到,她在府中必有同黨!”
她之前不想說她這一天都在忙着找人,怕這些事鬧到了宋越北惹他厭煩面前自己讨不了好。
但現在事情既然已經鬧到了這般地步,她也沒有什麽好瞞的了。
堵在門口的人突然往兩邊散開,讓出一條路,伴随着的是此起彼伏的竊竊私語。
“黃大娘來了。”
“紀大人也來了。”
“他們怎麽來了?”
梨襄說話太快,玉鴉聽得一知半解,但她聽懂了個大概的意思,尤其同黨二字。
她緊張的往宋越北臉上看,又忍不住投鼠忌器的看了幾眼宋幽。
黃大娘剛進門就聽到這麽一句,她不假思索的接了話,“同黨就在這裏。老娘就是她的同黨。”
玉鴉看着黃大娘怔了一下。
梨襄看到黃大娘面色變了變,聲音低了下來,“嬸嬸,你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