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在即将試鏡的五個人裏，阮深海的形象無疑是最好的，氣質也是最突出的。
??但從邁進試鏡室開始，阮深海就已經開始入戲了。
??他本來挺直的後背微微向下壓住，時刻神采飛揚的眼神也變得有些暗淡，整個人看起來非常頹廢，像是對生活都失去了希望。
??松弛又頹喪的神情和另外幾位演員，形成了鮮明對比。
??程曳收起手機，擡起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阮深海。
??他眼裏劃過一絲驚訝，因為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看到的就是秦毅。
??而此刻的阮深海，完全沒有多餘的心情去回應程曳的打量，他只是淡淡地站在那兒，微垂着眼等待導演發號施令。
??李城卻遲遲沒有說話，他緊皺着眉看向阮深海。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還是覺得阮深海是這麽多人裏，形象最符合秦毅的一個。
??不說他本就明豔的長相，就是現在他整個人的狀态，都像極了秦毅。
??李城不覺得這是阮深海的演技，他的演技是什麽水平，李城可知道。所以更大的可能是被阮家趕出來這個事實，給阮深海的打擊有點兒大。
??“咳。”崔想輕咳一聲，提醒李城。
??李城收回視線，淡聲道：“按進來的順序，輪一遍四個選段，現在開始吧。”
??按照順序，阮深海要試鏡第一個選段，正好就是秦毅大徹大悟的那段，需要他情緒飽滿激烈。
??前兩個上前表演的男演員，明顯有些緊張過度，連臺詞都說錯了好幾句。
??第二位還好一點，知道錯了就按錯了來，第一位卻是反反複複說那一句臺詞，聽得李城臉色更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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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深海也是這時候，才開始打量李城和崔想。
??李城已經三十多歲，長得人高馬大，五官就還算有些帥氣，但坐在他身邊的崔想，長得就非常好看了。
??倒也不是五官有多出衆，而是那張清秀的臉蛋，配上他溫和的氣質，讓人很想親近，是那種第一眼，就會有好感的人。
??也難怪原主當初會死皮賴臉地跟着他了，崔想确實符合他挑美人的标準。
??阮深海的視線一直落在崔想身上，倒是忽略了另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程曳已經是今天第三次認真打量阮深海了，他發現此刻退在一旁的阮深海，又變成了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和剛剛的頹廢/青年完全是兩個人。
??他是知道阮深海這半個月在上演技課的，但他卻沒想到，阮深海在短短半個月裏會有這麽大進步。
??第一次，程曳在這個讨厭的人身上，産生了一絲興趣。
??第四位試鏡演員，正是馮遠正。
??馮遠正要試演的是第四選段，在這個選段裏，秦毅和男主角池星河第一次見面，并且，秦毅将會發現池星河的繪畫天賦。
??這一場景設定在天橋上，池星河在歐洲玩兒了一圈回來，發現自己還是一無是處，根本看不到這世界的美好。
??在頹喪之際，他走上天橋，準備結束生命。
??卻被在天橋上作畫的流浪畫家秦毅發現，也是無意間，池星河在秦毅的畫板上作了一幅畫。
??可沒想到這一無意中的行為，卻改變了他們兩個人的人生。
??不論有多不屑，阮深海還是要承認，馮遠正在演戲方面不能說有天賦，但表演經驗是實打實的。
??這麽多年混在片場，他每一下邁步，每一句臺詞，都已經比其他新人強了不知道多少。
??顯然，不只是阮深海這麽想，坐在對面的幾位領導也是這麽想的。
??李城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開，程曳也暗暗點了頭。
??除了長相不達标，馮遠正在其他方面，可以說是今天為止的最優選。
??“卡。”李城喊下暫停，随後語氣較溫和地對馮遠正說了句“辛苦了”。
??馮遠正剛剛在外面的時候，就已經四周看過了，今天來試鏡的演員裏，大部分都是生面孔，有幾個熟面孔也是第一次轉戰大熒幕。
??無論是經驗還是實力，都在他之下。現在再看導演他們的神情，馮遠正覺得秦毅這個角色，不出意外的話非他莫屬了。
??等他退下場後，就只剩阮深海一個人了。
??阮深海這次沒有端着秦毅那副頹喪勁兒，而是唇角帶笑，風度翩翩地走上前。
??“老師們好，我是阮深海，我要試鏡的角色是......”
??“阮深海是吧。”李城突兀地打斷他的話。坐在一旁的崔想無奈扶額，程曳也沒忍住蹙起了眉。
??只有制片人沒什麽表示，他只在乎影片能不能賺錢，其他的和他沒關系，今天過來也是湊巧而已。
??倒是在場的另外四位演員，都有些幸災樂禍。
??阮深海和李城那一架，可謂是圈子裏不老的八卦，無論是剛入圈的新人，還是浸淫多年的老人，都對那場架的細節了如指掌。
??他們今天在現場看到阮深海的時候，就已經覺得驚奇了，現在看到李城當衆不給阮深海面子，他們更覺得有意思了。
??這倆人的不和八卦，估計不到明天，就會被這幾人，傳到整個圈子人盡皆知的狀态了。
??李城擡眼看向阮深海，溫聲道：“這樣吧，你來試試第四個選段。畢竟第一個選段和你現在的生活狀态有點兒像，你這本色出演了，對其他演員也不公平，你說呢？”
??第一個選段裏的秦毅，就是個一事無成的廢物，李城這句話在暗指什麽，有點兒腦子的都能聽出來。
??阮深海直直地看向李城，在對方看似溫和實則惡意滿滿的視線裏，微笑起來。
??“好啊。”阮深海确實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這是從上輩子就帶過來的，這麽多年也改不了。
??但他也是個通透的成年人，他知道這次機會對他來說有多重要，這次試鏡承載的不是他一個人的希望，還有老段的努力和小胖的期待。
??所以，即便是李城說出的話再難聽一百倍，他也會忍着。
??阮深海摘下腕表，用過長的袖子擋住腕上猙獰的疤，随後拿過放在一旁的凳子，坐下來。
??對面的李城眯起眼，他就是故意想激一激阮深海，卻沒想到對方居然忍下來了。
??阮深海是忍下來了，可程曳卻突然站起了身。
??他本身就是所有人的焦點，這一起身，屋子裏頓時安靜下來。阮深海擡眼看過去，和程曳對了個正着。
??程曳脫下外衫，穿着單薄的襯衣走向阮深海，最後在他身前兩步處站定。
??阮深海：“？”
??“我給你搭戲。”程曳語氣平平，好像這是件多平常的事兒。
??但他這話，卻突然打醒了屋內的其他人，包括阮深海。
??衆人這才想起來，阮深海現在雖然已經不是阮家少爺，可他卻是程曳名正言順的男朋友。
??阮深海仰頭看着他，一時不知道該擺什麽表情。他是真沒想到程曳會站出來，他這算是在護着自己？
??程曳微微偏頭，問李城：“可以開始了？”
??從驚訝裏回過神，李城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前面的倆人，然後才道：“開始吧。”
??話音剛落，在屋子正中央的阮深海和程曳，居然同時氣質大變。
??程曳能瞬間入戲大家并不意外，意外的是阮深海。
??他居然在一瞬間，就好像變了一個人，變成了那個不得志，終日郁郁寡歡的畫家秦毅。
??李城收起笑意，後背緩緩挺直。
??而對面的阮深海和程曳，已經開始對戲。
??池星河辭了工作，帶着積蓄飛往歐洲，他想看看大家說的多姿多彩的世界。
??可無論他走到哪兒，看見的都是千篇一律的灰色，他看不見青山綠水，看不見金發碧眼，甚至看不到藍天白雲。
??原本打算的一個月旅行，卻變成了為期兩周的雞飛狗跳。
??終于回到熟悉的城市，他來到一個陌生的天橋，這裏人跡罕至，只在夜晚的時候歡迎流浪漢的光臨。
??他沒有親人朋友，沒有留戀，他只想結束自己無趣無色的人生。
??天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常駐了一位青年畫家，池星河看到他手裏的油彩和畫筆，他羨慕能把那些顏色玩兒出花樣的人。
??路過那位畫家，池星河把自己的銀行卡，和随身攜帶的一點零錢，全部放進了畫家身邊放着的紳士帽中。
??秦毅從畫板後探出頭，看向這個奇怪的男人。
??“密碼是我生日。”池星河說完這句話，就慢吞吞走向天橋另一側，兩步踏上臺階，雙手捏着透明的玻璃矮牆。
??秦毅放下畫筆，拿過帽子，果然看到裏面有張銀行卡。
??他雙眼一亮，伸手捏起那張卡，然後扔下手裏的東西，追上池星河。
??“哎！”秦毅拉住池星河的手臂，“你這卡不要了？”
??池星河生無可戀地轉頭看他，在看清對方的臉時，愣了兩秒，随後慢吞吞道：“不要了。”
??“那密碼是啥啊？”秦毅喋喋不休，“裏面有多少錢啊？你家裏不會再來要回去吧？要不咱倆做個交易，你把卡給我，我把畫賣你！”
??池星河深吸口氣：“沒人會要你的卡，也不會有人買你的畫。密碼是199444，現在你可以走了嗎？我要去死了！”
??“不是。”秦毅緊緊拉着他的胳膊，“你先別急着死，你等我把錢取出來，不然別人以為我謀財害命咋辦？要不你給我打個憑條？”
??池星河：“......”
??就這樣，池星河被秦毅拽到了畫板面前，接過對方遞來的畫筆和油彩。
??不知怎麽的，池星河像是着了魔一樣，他拿着畫筆，沒寫什麽憑條，反而在紙上畫出了一條條不規則的線條。
??秦毅怔愣地看着他，又看看畫板上漸漸染上的油彩。倆人靜靜地站在一起，直到池星河畫完那副畫。
??“你......”秦毅先是無言，緊接着是狂喜，他一把抓住池星河的手，“兄弟！我說你別死了，有啥想不開的你跟我說！你這活着的價值比死了大多了！”
??劇情到此為止，阮深海放開緊握着程曳的手，程曳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向阮深海，眼裏的情緒複雜深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