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無所有
高爺爺的生日對高家，對帝都高層都是個小小的紀念日。高家的子弟們陸陸續續的回來了，作為第三代的領軍人物，高朝天主要負責接待。按他的說法，就是陪笑陪到想哭，吃飯吃到想吐。
所以當小叔帶他去喝下午茶見幾個朋友時，他也是懶洋洋沒精打采的。
見的所謂朋友是兩個二十多歲的女孩。一個一身嚣張的豔紅，另一個潔白無瑕。看樣子應該是兩姐妹，還都是有個性的女人。畢竟這年頭無論穿純紅還是純白，都要有足夠的本錢和自負。
“高少很累嗎？還是不舒服？”姐姐看上去就是有點脾氣的，看到高朝天心不在焉的樣子，不高興都寫在臉上。妹妹不說話，只是保持微笑，看上去倒是文文靜靜，很溫柔的樣子。
這個應該就是今天的主角。但是對于高朝天來說，他的女主角在江城。
“我們什麽時候走？”高朝天看看小叔，毫不客氣的問。
“高大少好家教！”
姐姐一皺眉，就要站起來。高朝天眼睛多毒，看着她的肚子冷笑：“懷孕了就不要亂跑亂動，算是為孩子積福吧。”
“啊！”一臉平靜的妹妹終于破了功，驚訝的捂住嘴，喊了一聲：“姐姐！”
“你那只眼看到姐懷孕了？”紅衣女子臉色變了一下，厲聲喊道。
“德行！”高朝天站起來：“小叔你走嗎？你不走我自己走了！”
你是那顆蔥？敢跟我自稱姐！姐你一臉！見這兩只莫名其妙，還不如回家睡覺。
小叔還沒說話，高朝天自顧自的站起來，揚着臉就走了。兩個女孩目瞪口呆，小叔連忙追上來。
“臭小子！犯什麽混？！”小叔急匆匆的說。
“那你說我該什麽态度？我還想問你怎麽回事呢！”高朝天怒道：“莫名其妙！”
“這是你爸的安排。”小叔無奈的說。
“我爸？！”高朝天猛地轉身：“怎麽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家裏給你訂婚了，就是那個穿白色衣服，文靜點的……”小叔話還沒說完，高朝天就炸毛了。
“訂婚！胡說八道，我怎麽不知道？！我未婚妻是景茜，我爸我媽見過她，他們談得很好。”
“談得是很好。”小叔冷笑道：“把人家姑娘威脅恐吓，各種關系都用上了。家裏對待外人的态度和手段，你還不知道嗎？”
“外人？！景茜不是外人。”高朝天說。
“只有你這麽認為罷了，要不然她怎麽不跟來。醒醒吧！”小叔冷笑道。
“她……”高朝天突然意識到不對，想起自己來帝都的種種，一種不祥的感覺浮現心頭。
“我要回江城。”高朝天轉頭就走。
“記得爺爺大壽，不回來你和你的小情人都玩完。”小叔也不勸他，小鷹都以為自己可以展翅高飛，自由飛出去才發現自己被圈養在籠子裏。
自己當年是這樣，這個小侄子也是這樣。所謂世家子弟，也有自己的無奈。或許只有狠狠地撞上牆，撞得頭破血流才會明白吧。
高朝天離開小叔直接去了火車站，捏着電話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有打。他知道小叔這個人不靠譜，但是絕不會騙他。爸爸媽媽還有景茜，他能打給誰？他又能和誰說話？
景茜為什麽不說？他想起景茜就想起她的眼睛，清澈明亮無所畏懼。他曾經以為他們是一體的，可是現在景茜也在沉默。
可怕的沉默。
高朝天來到江城時已經是夜裏了。來到景茜家樓下他站了很久，呆呆的看着那個熟悉的房間亮着燈。拿着電話反複撥着號碼，遲遲不敢打出去。
遲疑了很久高朝天還是撥了號碼，幾乎接通的瞬間景茜就接了電話。
“喂，什麽事？”聽到熟悉的聲音，高朝天有種想落淚的感覺。他看着景茜的房間，腦子裏全是她的身影。
“朝天，你怎麽了？”景茜問了一句，突然停了下來。高朝天看到窗口有個影子往下張望，他知道那是她。
“你在下面嗎？”景茜問。
“你等着，我馬上就來。”沒有回答，但是景茜已經知道了答案。她挂掉電話，抓起一件外衣，想了想，還是換了一套衣服。對着鏡子看了看，出門去了。
高朝天站在樓下，靜靜的看着景茜。她剛剛洗過澡，頭發濕漉漉的，鼻尖還有水珠。高朝天滿肚子的話全不見了，摸摸她的鼻子，抱住了她。
感覺到景茜身體一僵，高朝天苦笑着說：“想瞞着我到什麽時候？”
“到你知道的時候。”景茜看着高朝天：“對不起，可是我沒法對你說。”
“那就瞞着我？全世界都知道，就把我一個人當傻瓜？！”高朝天壓抑着情緒：“我以為我們是一體的，我以為你愛我。”
景茜看着高朝天，俊美的臉，筆挺的鼻梁，都是自己喜歡的。可惜，他不屬于自己。
“現在不愛了。”她平靜的說出這句話，感覺什麽東西在自己心裏裂開，甚至能聽到咔嚓聲。
“這不是真的，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高朝天全身顫抖，手心冒着汗：“到底我爸爸媽媽說了什麽？你不要聽他們的。我能解決這個問題，我去說服我爸爸媽媽。還有爺爺，爺爺一定會支持我的，我去說服他們……”
“你要是有把握你早就去了。”景茜冷靜的戳破高朝天的謊言，戳破了他的一切尊嚴。
高朝天愣了，心裏一陣冰涼。景茜的話撕掉了他的全部僞裝，他終于知道不安來自何方。
他的家族不同意景茜和自己在一起。這個決定，不可抗拒！
“我不能失去你……”他緊緊的抱着景茜：“我們在一起，不要去考慮其他人。我們就是兩個普通人，沒有家族，沒有責任，沒有這些混蛋玩意。我和你，只有我和你……”
“我不能，我不能這樣。”景茜推開高朝天，看着他的眼睛：“我一直夢想着我的生活能夠平靜；有一個我愛的人，養育我的孩子；和我的家庭和朋友分享快樂；平平靜靜，快快樂樂。”
“我破壞了你的平靜是嗎？一開始你就知道我是什麽人！那你為什麽還要找我！”高朝天幾乎是怒吼了。
“對不起，我以為我可以，但是我錯了。”景茜看着高朝天，說出了令他心碎的話：“我們分手。”
高朝天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來的，也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他只是不斷想起景茜的聲音“我們分手”。
景茜和他分手了！
他看着景茜不能說話，像是什麽東西堵着他的嘴。他想質問她，他想求她，他想告訴她。
可是他什麽都沒說，默默轉身，默默離開，像一個逃兵似的離開景茜。
明明是她先背叛愛情，明明她是逃兵！
高朝天回到帝都的時候，仍然是小叔接的他。看着高朝天頹廢的樣子，小叔笑笑不說話，開車帶他去了一家隐秘但是極度奢華的會所。
“高少。”
“高少。”
一百平米的大包廂，已經有十幾個男男女女。看到高朝天進來，畢恭畢敬的向他打招呼。
帝都冉冉升起的新星，每個人都想巴結。
“來了就什麽都不要想，好好放松一下。明天醒過來，日子照過。你還是你，一切都沒有變。”小叔遞過去一瓶啤酒：“今晚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所有人舉起酒杯，高呼狂歡。
高朝天已經很久沒來這種地方了。愣了一下他才發現，自己已經習慣軍營，習慣出操，習慣休息時和景茜一起忙活。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生活，離他這麽近，又如此的遙遠。
每一個人都借機來和他打招呼，熟悉的不熟悉的，都面帶謙卑和微笑，小心翼翼的陪着他說話。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成為最受歡迎的人，成功再也不需要汗水和拼搏，整個世界對着自己敞開大門。
“你怎麽也這樣？”高朝天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他拉着趙天佑不解的問。他們是一起惹禍一起扛的兄弟，如今他也恭敬的像一個小跟班。
“哥，現在你不一樣了。”趙天佑尴尬的說。
不一樣了？高朝天自嘲的笑了，除了失去了愛人，那裏不一樣了。
“人生就是這樣，你以為你得到了，其實你失去了。你以為你失去了，其實你從沒有得到。”小叔舉着威士忌，化身為哲學家，看着舞池裏的男男女女，面帶微笑這對高朝天說。
“這是我們的生活，這才是我們的世界。”
高朝天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他耳邊只回蕩着一句話“我以為我可以，但是我錯了。”
他靜悄悄看着這個世界，失去了景茜變得如此的迷離狂亂和不真實。但是在這種環境下他的頭腦變得異常的清晰，異常的清醒。
他擡起頭，讓淚水流回眼眶。直到現在他才明白景茜的意思。
“她以為自己可以做到，但是自己沒有！”
自己所依賴的無非是家族，今天他的一切，都是來自爸爸媽媽或者爺爺的認可。沒有了家族，他什麽都不是！可笑他一直以為自己能做到，其實自己什麽都不是！
他讓景茜感到不安全，他讓景茜失望了！
趙天佑正在逗一個年輕的女孩，拿着滿滿一杯伏特加讓她喝；女孩搖着頭，熟練地賣弄着風情。“讓開！”高朝天一把奪過杯子，整杯酒全倒進自己的喉嚨。
“高少好酒量！”一群人發出贊嘆。
堕落了，這些人全堕落了！自己也會和這些人一樣，和這些人一起嗎？
“給我點一首一無所有。”高朝天看着屏幕，丢掉了杯子，喃喃自語。
酒精像一團火，在自己胃裏燃燒，卻不能驅散寒意。直到熟悉的音樂響起，他才感覺自己的血在沸騰。
“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
。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聲音高亢，帶着他的全部感情和絕望吼出來。雖然不成調，但是震住了全場。
“我要給你我的追求，還有我的自由。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高朝天唱到動情，跪在舞池中央，緊閉雙眼，不讓淚水流出來，随着熟悉的旋律怒吼着。
“為何你總笑個沒夠，為何我總要追求。難道在你面前，我永遠是一無所有。”
開始還有人湊趣的微笑，但是看到高朝天的樣子，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大家靜靜的看着高朝天，這個人全身發散着絕望讓人驚恐，讓人窒息。此刻的他，更像一只受傷的獨狼，對着皓月長空絕望的哀鳴。
“告訴你我等了很久，告訴你我最後的要求。我要抓起你的雙手，你這就跟我走。”
高朝天想起景茜經常唱起這支歌，那時的她對自己充滿了期望吧？可是自己，真的一無所有。一無所有！
“一無所有！我一無所有！一無所有！我一無所有！”他不是在唱，是在吼，用生命去吼，發出自己的喊聲。
一無所有！
最終他一無所有！
所有人都驚恐的，一個接一個的離開。高朝天跪在地毯上痛哭流涕，淚不能止。雙手抓住地毯，指甲已經滲出了鮮血。還在不停的嘶吼。
“一無所有，我一無所有！”
偌大的包廂只有音樂和高朝天的哭聲回蕩，光怪陸離的仿佛地獄。小叔看着高朝天，緊皺着眉頭。事情正在變化，正在向不可預料的地方變化。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