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次告白
從醫院出來後，簡易接到楊粼的電話，說是請他和陌琰吃晚飯。簡易答應了，打發了下屬，然後就坐在車裏等陌琰。等到五點半還不見人，他才給陌琰電話。
“還不下班？”
“嗯，怎麽？”
“楊粼請我們吃飯，我在樓下等你。”簡易不給陌琰用加班理由來拒絕的機會。
“……你還沒走？”陌琰遲疑地問。
“是啊，等你一起。快點。”說着，也沒聽陌琰回答簡易就挂斷了電話，他知道陌琰會下來的。
簡易把車停在醫院側邊上，透過擋風玻璃，就可以看到醫院正大門。簡易身子前傾，趴伏在方向盤上，注視着大門。果然，不到十分鐘，就看到穿着卡其色皮革外套的陌琰走出來。脫下白大褂的陌琰，少了一分肅穆，多了一分親和，但同樣地讓簡易看得移不開視線。陌琰頭發有點長了，乖順地服帖在陌琰的頸子上；就像他身體一部分的銀邊細框眼鏡，總是讓簡易看不真切陌琰鏡片後的那雙眼想說些什麽；被風吹得有點泛白的薄唇，和他略顯白皙的膚質，隐隐透着病态的樣子。
簡易看得失了神，但也不忘按了兩下喇叭。搖下車窗，向陌琰揮手，陌琰點點頭，朝他走來。坐進副駕駛座，陌琰就打開收音機，鋼琴曲《kiss the rain》像雨滴一樣叮咚流出，帶着淡淡的憂傷。簡易看了陌琰一眼，然後發動車子。這優柔的鋼琴曲，把車廂裏的氣氛拽進名為憂愁哀傷裏，聽得簡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好不容易一曲罷了，響起廣播裏主持人插科打诨的聲音，簡易把音量調小，問：“很累？”
“還好。”陌琰手掌托着腦袋，手肘撐在車窗上，看着窗前黑夜下的紅紅綠綠，随口應着。
“你最近心情不好？”紅燈，簡易停了車，側頭看着陌琰問。有什麽事憋在肚子裏不是他的風格。
陌琰轉頭，看着他，半晌沒出聲。簡易被他看得有點緊張，正想開口，聽到陌琰清淡的聲音說：“綠燈了。”
簡易洩了一口氣，邊啓動車子邊說：“陌琰，你心情不好可以和我說說。”
等了一會兒，簡易才聽到陌琰若有似無地一聲“嗯”。
楊粼很興奮，一直給簡易、陌琰布菜、倒酒，絮絮叨叨地說着他們還在大學時候的事兒。對楊粼這個人，陌琰印象中是個內向、怯懦、有點自卑的漂亮小男生，沒想到不到兩年，他會變得這麽大大咧咧、活潑開朗。看着正和楊粼聊得開心的簡易，陌琰眯了眯眼，是因為簡易的關系嗎？
楊粼小陌琰、簡易兩屆，是簡易剛當上學生會長的時候，親自招進來做辦公室幹事。大三第一次聯合開會，簡易提醒陌琰注意坐他旁邊的男生，陌琰納罕，簡易像得到了件寶貝似的龇着牙說：“讓你看只小白兔。”開會的時候，陌琰還真不時把目光瞟向簡易身邊的那個男孩，唇紅齒白、青澀稚嫩，瘦小的身子讓他有種弱不禁風的感覺。如果簡易沒有提前和他說這只“小白兔”是男生，陌琰會以為是哪個調皮的丫頭玩cosplay。看着“小白兔”低着頭怯怯的，簡易輕聲地和他竊語着什麽，陌琰不自覺地冷下臉，散發出強大的低氣壓冷氣，讓坐在他周遭的人都不禁打了個激靈。
會聽到楊粼向簡易告白也是偶然。簡易籃球賽受傷後，陌琰自動承擔起接送他的工作。那天他走到辦公室門口，正要敲門，就聽到裏面傳來楊粼怯懦地帶着哭腔的聲音：“學長……我喜歡你……”陌琰不禁驚得睜圓了眼，要敲門的手遲遲未放下。裏面好像有啜泣聲、抽餐巾紙聲、簡易輕輕撫慰聲，窸窸窣窣，就是沒有聽到簡易回答的聲音。陌琰沉下臉，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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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粼的性向讓陌琰吃驚，但不關他的事，讓他在意的是……簡易，他想聽到簡易的答案，但是又怕。陌琰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麽。
後來，簡易有活動，一般都會帶上楊粼。甚至那年的冬季馬拉松比賽，聽說，簡易也是因為楊粼才參加的。這件事，陌琰沒忍住，找簡易對質。簡易依然揚着他那張耀眼燦爛的笑容，坦然地說：“是啊。楊粼這人辦事能力都不差，就是缺少點自信，所以我多帶帶他。這次馬拉松我和他打賭了，我堅持下來并且能跑前五的話，他就獨立承擔起下周趣味體育比賽的部分項目。”
“你對他還真是關愛有加。”陌琰的聲音，硬硬梆梆、冰冰冷冷。
簡易因為練習累極了，沒聽出來，只是挪了挪身子，靠着陌琰身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打着哈欠說：“還好啦，同學嘛，互相幫忙。”
陌琰很想問簡易對楊粼告白的回答，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難道，他不在的兩年，簡易和楊粼在一起了？
看着副駕駛座上昏昏欲睡的男人，陌琰鏡片後暗濤湧動的眼睛微微眯起，但依然掩飾不住眼裏的占有和掠奪，就好像漆黑夜色中，靜靜挨近獵物的獸豹，耐心但志在必得。拉開車門，把簡易半扶半抱下來，把他亂動的腦袋按在自己肩窩，攙着他往公寓走。
“你在不高興……”簡易今天有點喝多了。楊粼高興，他陪着喝；陌琰不高興，他心裏像堵着似的難受，喝得就更肆意。
他搞不明白陌琰，一直都不明白。就像兩年前，他剛對陌琰告完白，後一刻就被告知他要出國了。他以為是他把陌琰吓跑的，可是，陌琰出國前送他禮物，出國後一直和他保持聯系，回國後更是直接住在他家。如果他真的被他吓到，為什麽還來招他呢？
“我沒有不高興。”陌琰從簡易身上摸出鑰匙，打開門，把簡易扶進去，烏漆抹黑的，簡易不小心就撞到鞋櫃。“扶着我，別亂動。”陌琰趕緊把快要倒地的簡易攬好。
“你兇我？你都不和我說話，你還兇我？你明明不高興……”簡易把整個人都挂在陌琰身上。扶着和自己差不多身高的男人，再加上醉了酒，這個重量好像比以往重了不止一倍。最後，陌琰幾乎是連拖帶拽地把簡易扔在他的床上，一點都沒少用力。
“痛……”簡易悶哼一聲。
“痛死你活該，醉鬼。”陌琰不禁斥出口，熱得扯了扯領口。
雖然五月近春末了，但晚上的天依然很涼。陌琰俯身要給不停扯着衣服的人蓋上薄被，卻聽到床上滿臉熏紅的人不停喃喃着：“你不高興，你不高興……”陌琰輕嘆一口氣，在床沿坐下，伸手輕柔地撫摸着簡易熱燙的臉頰。冰冰涼涼的手心，好像讓簡易很舒服，讓他不住地蹭着，睫毛顫了顫，簡易睜開迷迷蒙蒙的眼睛，然後臉上浮出恍惚又魅惑的笑容：“陌琰，我喜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