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
尹啓榮叫來服務員點單，偌大的圓桌只坐了四個人，菜倒點了幾十樣。
“我明早十點的飛機，合約争取今晚就看完，如果有需要讨論的細節，會讓秘書聯系你，或者跟你電話交談。”
陸篆把合約推到他面前：“那我等您的消息。”
尹啓榮點點頭，收起合約，笑着招呼幾人動筷子。
“請等一下。”陸篆忽然開口：“之前尹總跟我提過想見一見我們無為工作室的成員，這事我一直記在心裏。您明早就走，也就只有現在有空了，所以接到您約吃飯的電話時，我就擅做主張叫了工作室的骨幹們一起過來，他們現在應該到了。”他轉頭看了一眼顧小凡：“剛好小凡也在，人也算齊了，這頓我請，尹總千萬別客氣。”
尹啓榮只是稍微驚訝地挑了一下眉，并沒有什麽不滿的表現，笑了笑說：“也好。”
顧小凡跟黃薇薇則心中巨震，彼此對視一眼，心中都激蕩着同一個詞語：高手高手高手高手……
按照黃薇薇的計劃，她肯定沒一會兒就要跟尹啓榮一起離開，給陸篆和顧小凡制造獨處的機會。高雅場所，孤男寡女，美酒佳肴……
多麽好的氛圍，多麽暧昧的開端。
但現在全都毀掉了。
黃薇薇忍不住掏出手機給顧小凡發短信：“你丫是不是暴露自己的目的了？！”
顧小凡欲哭無淚：“沒有啊，我一個字都沒說啊。”
“哼，以你的情商，一個暧昧的标點都有可能讓陸篆知道始末！”
“……”顧小凡嘴角直抽，暧昧的标點……是什麽标點？= =
難道昨晚按照小黃書試的幾個法子讓他看出了破綻？
顧小凡雙眼大睜，惶惶不安地去偷看陸篆的側臉。他端着水杯喝了口水，認真聽着尹啓榮關于內地設計市場的發展和走向的觀點，偶爾會發表一下言論，臉上的表情永遠風輕雲淡，滴水不漏。
高手！絕對是高手！
顧小凡忍不住胡思亂想，莫非她師父看着禁欲，實際上乃是縱橫情場獵豔無數的常勝将軍？
這個設想實在有點兒幻滅，好在無為那群“骨幹”此時到了，想象告一段落。
進來的幾個人老金打頭，但很快就被小豬哥搶了先，當然是因為他看到了黃薇薇。
來不及切換禦姐模式的黃薇薇以乖巧淑女形象直擊小豬哥要害，頓時讓他臉熱心跳，語無倫次，跟尹啓榮打招呼的時候都有點兒不在狀态。
老金和李勤都悄悄笑話他，但聽到黃薇薇跟尹啓榮說話時叫他“爹地”，就沒人笑了。
小豬哥的臉色忽然黯淡下去，不再做聲。
顧小凡轉頭看了看黃薇薇，她的表情跟每次見到小豬哥時一樣，只有冷淡。
可是顧小凡并不覺得她過分，反而有點了解她一直拒絕小豬哥的原因了。
在她跟尹啓榮談笑風生的時候，連自己這個閨中密友都感覺到了彼此間難以逾越的距離，何況是小豬哥。
即使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也知道愛情遠比友情更需要條件來平衡和維持。
他們都知道黃薇薇家世好，但是誰也想不到是這麽的好，好到跟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
黃薇薇不是個叛逆的人，從小接受的教育讓她明白無論多少個小豬哥也注定跟自己沒有結果，既然如此，還不如一早就劃清界限。
顧小凡端起手邊的檸檬水喝了一口，瞟了一眼小豬哥，暗暗嘆息，咱倆大哥不說二弟，今天這頓飯都一樣苦逼，你不是一個人啊親！>_<
似乎有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顧小凡擡頭掃了一圈，目光落在最不起眼的蚊子身上，然後稍稍右移，凝固，呆滞。
白皙水嫩的臉，清澈黑亮的眼神，乖順服帖的短發。坐在那裏，好像能使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的标致少年。真的太安靜，以至于差點就要被忽視。
呃，可是如果沒有看錯，這人明明就是那天跟她一起補考并見證了她流氓行徑的學弟嘛！
他怎麽會在這裏？
顧小凡想自己的臉肯定扭曲了，不然不會不聽使喚。
所謂寧做詭異路人，不做流氓學姐！顧小凡一直秉持着這個原則，那天作弄常老頭的時候壓根沒想過會跟這小子再見，也不怕暴露本性。現在情況有變，這張老臉還是要的。所以如果可以，她現在應該已經爬起來逃跑了。
彼此大眼瞪小眼了足足三十秒，陸篆終于察覺異常，問顧小凡：“怎麽，你們認識？”
“呃……算、算吧。”顧小凡眼神閃爍。
陸篆轉頭，将詢問的目光投給另一位當事人：“邵年，你說。”
乖巧的少年臉頰微紅：“我跟學姐一起補……”
“補交學費的時候見過！”察覺他即将吐出“補考”一詞，顧小凡連忙偷梁換柱。說完偷偷看一眼尹啓榮，好在他沒在意。不然要是知道無為工作室裏一下出了兩個補考的，他該作何所想？= =
陸篆最先明白過來，對顧小凡的快速反應似乎很滿意，看了她一眼，順勢找了個別的話題岔開了大家的注意力。
邵年是實誠孩子，好一會兒才明白為什麽“補考”會變成“補交學費”，自認說錯了話，再看顧小凡，不免羞愧尴尬，好一陣臉紅。
顧小凡反正早在他面前毫無形象，也不在乎再流氓一次，于是威懾般朝他眯了眯眼，意思是你這孩子給我說話小心點！
飯桌上的氣氛不冷不熱，大部分時間都是陸篆在向尹啓榮介紹無為工作室的情況，以及各個成員擅長的領域。顧小凡一直注意聽他說話，就想知道那個叫邵年的白嫩學弟是什麽來頭，跟無為工作室又是什麽關系。
“這位名叫邵年，還在上大二，是我們當中年紀最小的。他很擅長電腦繪圖，尹總之前見過的幾幅成品圖都是出自他手中。”
“啊，”尹啓榮面露贊賞：“雖然我是外行，但那幾幅圖效果逼真我還是看得出來的，年輕人前途無量，還希望以後能看到你做出更多的好圖啊。”
陸篆搖了一下頭：“其實我現在已經暫時禁止他使用電腦繪圖了，所有效果圖必須用手繪來表現。”
“哦？為什麽？”尹啓榮好奇地問。
“因為我希望他可以有更全面的發展，而不是只做一個制圖員。”
邵年擡頭看了一眼陸篆，眼神裏既有感激，也有歉疚，更多的卻是崇敬。畢竟如果不是陸篆，沒人會發現他的價值，可能老師還會把他看成一個總是挂科的問題學生看待，最後的職業也許真的就只是一個制圖員。
那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電腦罷了。
他永遠不會忘了那天忽然被朱奇學長叫出宿舍的場景。
那個人站在宿舍樓前的榕樹下看着他，等他走近時，從褲袋裏抽出右手伸向他：“你好，邵年是麽？我看過你做的圖，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我的工作室。”
他實在太過震驚，連帶回答的話也有點兒懵：“我才大二……”
“那沒什麽，你可以先來實習。”
“哦……”他撓撓頭，終于想起來關鍵：“請問你是……”
“陸篆。”
“……”
“什麽？！！！所以他就是那個天才制圖員？！！！”邵年擡頭，發現那個有點兒“離經叛道”的學姐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當然目瞪口呆。直到這一刻，顧小凡才終于明白為什麽常老爺子對他這麽特殊。原來人家壓根就不是跟自己一個檔次的，活該被區別對待啊！
人不可貌相！古人誠不欺我啊！>_<
……
華人都崇尚酒文化，尹啓榮也不例外，今天來的大多都是爺們兒，不喝點酒實在不夠完美。于是他一一詢問過去，征詢要喝什麽酒。
幾人都唯唯着不敢應，目光一致瞄向陸篆。後者不動聲色了很久才點了一下頭說：“就喝白的吧，請尹總海涵，我們都不會喝酒，所以就別太多了。”
尹啓榮一邊笑說他謙虛，一邊叫服務員來點酒，一開口就是四瓶，并且注明是開場暖身。
顧小凡注意到陸篆聽到這話後眉頭皺了皺，不知道他是不是反感飲酒。
酒一上桌，尹啓榮的話也多了不少，他身上雖然有香港人的紳士風範，卻也不乏北方祖先遺留下來的豪爽，很喜歡開玩笑，三杯酒下肚就指着顧小凡說：“你努力努力，也是可以做現代楊過的嘛。”
顧小凡一時沒回味過來，傻不隆冬地問了句：“那誰是小龍女？”
尹啓榮指着陸篆哈哈大笑。
然後一桌的人，無論先前開心的不開心的，全都因為他這個玩笑樂了。
顧小凡面紅耳赤，陸篆的臉卻白寥寥的。
她心裏正忐忑是不是他反感這個玩笑，就見老金搶了陸篆手裏的酒杯豪邁地跟尹啓榮碰了一下杯：“來來尹總，一直跟我們老大喝算什麽，也要跟我們喝幾杯嘛。”
尹啓榮毫不介意，哈哈笑着跟他喝開了。
顧小凡轉頭去看陸篆，他的臉還是泛白，但神色明顯輕松多了。
老金算是幾人裏面酒量好的了，之後小豬哥、李勤，包括蚊子，幾乎輪番上陣，尹啓榮才稍有醉意，那幾人已經有點兒東倒西歪了。
邵年見此架勢頗為不安，好在推杯換盞在輪到他跟前時中止。尹啓榮接到秘書的電話，說有生意上的事情等着他去處理，不好意思地跟大家打了招呼，便急匆匆離開了。黃薇薇可能出于回避小豬哥的心理，也跟他一起走了。
包間裏一時只剩下了自己人，老金用殘餘的理智指了指陸篆，卻什麽也沒說，最後只跟顧小凡說了句：“得，過兒，照顧好你姑姑吧，我要先送這幾個沒用的回去了。”
說完也不管顧小凡青紅交替的臉，架起蚊子就走。
李勤也架起了小豬哥，那貨頗為感性，醉了之後就開始念詩，什麽“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之類的屁話……
邵年實在看不下去，只好起來去幫忙扶他，臨走前看了一眼顧小凡，總算第一次開口打了招呼：“學姐，我們先走了，麻煩你照顧學長了。”
顧小凡點點頭，認識以來第一次給了他好臉色。
至少他沒叫她過兒……= =
包間裏就剩下他們兩人，顧小凡讪笑去看陸篆：“呵呵，學長，我看你也沒喝幾杯，應該沒醉吧。”
那為什麽大家都要她照顧他？至于麽……
“沒醉。”陸篆輕聲回了一句，忽然又皺緊了眉：“就是胃疼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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