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3）

參賽的設計初稿出來的時候，陸篆有些驚訝。

“公交站牌？這就是你們本次參賽的設計內容？”

“沒錯。”邵年臉上滿是興奮。

“為什麽會選這個？”

顧小凡主動接話道：“是這樣的，公交站牌雖然看似普遍，但設計合理的并不多，尤其是下雨的時候，即使再怎麽躲也還是會被頂上的水淋到，這對注重儀表的乘客來說是很難忍受的。所以我們這次就從這點入手。雖然不是什麽複雜的大作品，但絕對是有新意的，而且與城市生活也聯系密切。”

陸篆點點頭：“有道理。不過你的設計牽扯到了排水功能，這已經與市政建設對接，這塊你們并不熟悉，有把握麽？”

顧小凡嘿嘿笑了：“這就需要師父你幫忙了。”

陸篆挑了一下眉，毫不意外：“待會兒我去趟設計院，明天到我這裏來拿資料。”

顧小凡高舉雙手歡呼一聲：“師父萬歲！”

邵年也被她這興奮勁逗樂了。

陸篆好笑的搖搖頭：“還有，這次可能會要求現場闡述設計理念，到時候小凡你上。”

“啊？”

“邵年适合幕後，你不怕生，反應也快。”陸篆站起來，把初稿遞還給她：“加油。”

只是平平淡淡的兩個字，顧小凡卻像是打了雞血，立即立正站好，行了個軍禮：“徒兒一定不辱師命！”

陸篆忽然覺得她今天有些古怪，似乎任何情緒都很強烈，而且時刻不忘強調他們的師徒關系。是他多心了麽？

他擺擺手，想叫她別這麽正式，顧小凡卻誤會成要他們出去，連忙點頭告辭：“好的師父，我們走了，再見。”

“……”陸篆皺了皺眉，确實古怪，她像是些刻意在回避他。

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兒，始終覺得不對勁，陸篆還是決定去培訓處那邊看看。剛到門口，就見顧小凡正在跟邵年讨論設計細節。兩個年輕人第一次專注于一件事情，都很投入，讨論的時候幾乎湊到了一起也毫無所覺。

陸篆站在門邊靜靜看着，還是決定不打擾他們。

沒一會兒，邵年忽然笑了，轉頭盯着顧小凡的側臉，誠懇地道：“學姐，我覺得我要謝謝你。”

“嗯？”顧小凡從設計圖裏擡起頭來：“謝我什麽？”

邵年有點不好意思，轉頭避開她的視線：“要不是你的啓發，我可能沒辦法親手設計東西。”

顧小凡也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老大架勢：“客氣什麽，太謙虛了。”

陸篆無意識地皺了一下眉，剛才邵年居然臉紅了，是他看錯了麽？

“學長，你怎麽來了？”邵年轉頭看到了他，很意外。

陸篆剛想說話，只聽顧小凡急急忙忙地說了聲“我去廁所”，人就直接越過他朝洗手間去了，那感覺簡直是逃跑。

“小凡怎麽了？”陸篆覺得邵年應該知道原因。

邵年卻絲毫不覺異常：“啊？急着去洗手間吧。”

陸篆想了想，沒有頭緒，心裏的疑惑更深了，尋思着還是找個機會問清楚比較好。

可惜接下來大家都忙了，根本沒有機會。

先是學校臨近放假，顧小凡跟邵年風風火火地忙考試，等好不容易考完迎來暑假，又一門心思撲在了作品設計上，除了吃飯睡覺，時間都貢獻給了工作室。別說陸篆，連一個宿舍的黃薇薇都說，除了睡覺也就考試那幾天見了她幾面。

實戰是最好的鍛煉方式，這次比賽讓兩個初出茅廬的新人都經受了磨砺。單說顧小凡，之前那麽讨厭電腦制圖，這次有機會受邵年指點，居然突飛猛進。有次老金看到她做的圖，都覺得驚訝：“你不是說你電腦制圖很爛嗎？騙人的吧？”

陸篆也看出了她的進步，但因為比賽日期到了，連表揚她的機會也沒有。

這次比賽很嚴苛，光是初賽就淘汰了差不多大半選手。到了複賽，果然要求現場闡述設計理念。好在陸篆事先作了安排，顧小凡這段時間也有準備，登臺前雖然緊張，還不至于手忙腳亂。

展示廳不大，但坐滿了也有至少兩百人。前面兩排是評委，後面坐着的要麽是各大院校的設計系老師，要麽就是設計院領導，當然還有其他參賽者。這種場合，任何人登臺，都是當之無愧的焦點。

可能因為都是新人的緣故，之前出洋相或者發揮失常的大有人在。顧小凡受此感染，不禁也有點緊張。評委席上坐着常教授，臺下坐着比他更緊張的邵年，黃薇薇還在手機那頭殷切等待消息，甚至連父母都囑咐過完賽後一定要打個電話回家……

她捏了捏手心，看了一下自己抽到的號碼：38。真是好數字= =

第37位已經登臺，邵年忽然伸手扯了扯顧小凡的衣角：“學姐，老金他們來了。”

她轉頭朝入口的大門看過去，由朱奇領頭，老金、李勤，甚至是最低調的蚊子都一起來了。

顧小凡盯着他們身後看了又看，陸篆呢？

“38，無為工作室！”

報號聲響起，顧小凡的臉垮了下來。我說，能別省略中間那個“十”的音麽？= =

深吸了口氣，又握了握拳，顧小凡站起來，輕輕拽了拽今天特地換上的套裝衣角。她知道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了過來，但也只是一瞬間的猶豫就邁出了腳步。

從沒有一刻有這麽強烈的念頭，覺得自己跟理想聯系的如此緊密，覺得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

投影儀上放出設計作品的效果圖，邵年出手，迎來贊美是意料之中的事。顧小凡心中穩定了不少，起碼這是到現在為止大家最直接的反應了。

“各位評委老師，各位同行，大家好。我是無為工作室的顧小凡，今天由我介紹我們本次參賽作品……”第一句還有些顫抖，接下來卻越來越順。那些無數個日夜想出來的最為簡潔、最為有力的表達字眼，幾乎已經倒背如流。

常教授有些詫異。他一直都知道顧小凡是塊璞玉，只要好好引導，肯定是個人才。但沒想到顧小凡認真起來跟平常完全不同，不再是那個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孩子，而是充滿自信、侃侃而談，坦然面對衆人的設計者。

也許用不了多久就該用“設計師”來稱呼她了。

然而只有顧小凡知道自己在一直端着。她的視線已經在入口掃視了一圈又一圈，卻始終沒有見到陸篆出現。

這段時間她一直強迫自己回避他。他多半已經有了紅顏知己，她怎麽還能死纏難打？那樣只會成為讓人唾棄的小三。她不希望自己那麽醜陋甚至卑微，她要的是足夠自信、正大光明地站在他的身邊。可是這一刻，在自己踏出重要第一步的這刻，至少作為師父，她希望他能出現，給她一點鼓勵也好。

設計理念已經闡述完畢，臺下的人紛紛奉上掌聲，顧小凡鞠躬致謝，走下臺前又看了一眼入口。

門依舊關着，他依然沒來。

回去已經是傍晚，顧小凡一路無話。倒是邵年一下子話多了起來，一個勁地誇她鎮定，肯定見過不少大場面。

顧小凡幽幽嘆息，以前暗戀祁峻的時候總喜歡參加他所有社團會議，看慣了他的那些優雅舉止，大概是不自覺的模仿了吧。何況她在臺上時一直想着，時刻都要表現到最好，因為說不準哪一刻，門就會被推開，那個人就會出現，靜靜的注視着她。

“我看這次拿獎是肯定的，就看是不是第一了。”老金一副過來人的口吻給出了結論。

朱奇也表示贊同：“那天我還聽到常教授跟ＢＯＳＳ說你們這次選材很不錯，邵年的效果圖就不用說了，再加上這次小凡的表現，我也覺得把握很大。”

邵年被說得心癢難耐，問顧小凡：“學姐你覺得呢？”

顧小凡不好無視他，打起精神笑了一下：“那是肯定的，我們倆聯手，天下無敵啊，哈哈！”

邵年的臉驀地紅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回到工作室，老金他們就趕緊加班去了，本來就有工作在趕，半途出去給他們加油打氣已經夠耽誤時間的了，這會兒哪敢再摸魚。邵年看看時候不早了，決定還是先去吃飯。本來叫了顧小凡一起，但她還因為沒見到陸篆失望着，借口說要回家去，就先走了。

邵年還是第一次主動邀請女生一起吃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緊張的快把舌頭咬掉了，結果當然有點失落。一個人怏怏地出了工作室的門，就見陸篆的車開了過來。

“學長這是從哪兒來？”

陸篆走下車：“去看你們比賽，被常教授拖住聊了會兒天。”

“你去了嗎？我沒看到你啊。”

陸篆微微笑了一下，沒有多說。這段時間顧小凡回避他，他擔心自己出現可能會影響她的情緒，所以只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兒，并沒有進去。他随口轉移了話題：“這次你們發揮不錯，常教授也說其他評委都很認可你們的作品。”

邵年腼腆地笑了：“其實功勞都在學姐身上，她口才好，要不是她，我也找不到這麽好的題材。我覺得……”

話頭忽然停住，陸篆不禁有些好奇：“覺得什麽？”

天色已經昏暗，很好地遮掩了邵年臉上的紅暈，他讪讪的笑了笑：“沒什麽。”

陸篆一直覺得他內向不善交際，對他也更加關心一點：“有什麽想法就直接說好了，你們合作的好我才放心，如果有什麽隔閡一定要趁早解決。”

“不是不是，沒有隔閡。”邵年連忙搖搖手：“我只是忽然覺得……”他撓了撓頭發，聲音低下去：“也許……她就是我的缪斯女神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