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周黎家要擺攤的事，整個村都知道了。起因是城裏老板打電話到村裏，旁邊的人多嘴問了一句，周國華也不好拒絕，反正以後別人都會知道的，就跟那人說了，誰知，不到半個小時，整個村都知道了。

又少不了在背後閑言碎語。

周國華從城裏把東西拉回來，累得滿頭大汗，本來能早一點回來的，奈何山路不好走，又裝着東西，走到村口的時候都是下來推着走的。

他看着三輪車後面的東西，心裏高興，臉上的笑容也是從未見過的，他已經想好，要是生意好，能過個好年，孩子們買新衣服也有錢，報名的學費也不用愁了。

光是想着就開心。

“國華。”

身後有人喊了他一聲，他回頭一看，是村裏的村民，之前和他在一個工地上工作，前幾日他和工頭說了，以後不去，應該是為了這個事來得吧！

他停下來，站在那裏等他，“今天沒上工？”他問。

那人小跑幾步，伫立在他面前，看了一眼三輪車後面，說：“真不去工地？你弄這些做什麽？工頭說了，再給你一次機會，明日不去，以後都不用去了”

“做生意沒保障，要是都賺錢還能輪到你，別搞那些了，還是老老實實去工地幹活。”

他說的這番話也确實為他着想，但是說得讓人不舒服，還帶着一絲瞧不起的意味，讓周國華的笑臉收了回來。

“東西都買回來，就不去了，你幫我跟工頭說一聲謝謝，再說，沒試過怎麽知道不行，總要試試的。”他委婉地回他。

其實心裏是有點不高興，別人在背後怎麽說的，他都知道，一進村就看見好幾個人在指指點點，說話聲音再小，難免也會聽到一點，不過他不放心上，随他們說好了，該做得還是要做。

那人見他主意已定，也不再強求，只希望日後別來求他。

周國華瞧着那人的背影，嘆息一聲，低着頭繼續往前走。

“喲，國華，做生意當老板啦！”

路上有人看見，就和他打招呼，帶着譏諷地話語讓他心裏不舒服，但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好打着哈哈，把話題混過去。

“國華，以後叫你周老板了。”

“什麽老板不老板，就是賺口飯吃。”他笑笑，一句話帶過去。

一轉身，那些人又議論起來，盯着他的背影，滿眼嘲諷，“就他那樣還做生意呢？家裏都窮的叮當響。”

“可不是嗎？還不如等兩個女兒長大，幫襯一點呢！”

“命不好，生了兩個女兒，你看我生了兩個兒子，以後肯定享福。”

“哈哈……”

周國華已走遠，那些話不管有沒有聽到，可是那些笑聲他是聽見了。低着腦袋，垂着眼，臉色沉重。

回到家時，劉秀琴已經站在門口迎他，見他回來，連忙上去幫忙，“回來啦，來，你先歇會。”

兩人把三輪車上的東西拿下來，劉秀琴拿個抹布把東西擦了一遍。

她看一眼喝水的周國華，略微凝重的說：“方才下去買鹽就聽見一群人說三道四，一個個的瞧不起我家，好像我們就不配有錢一樣，都等着看笑話。”

啪的一聲，她把抹布扔進水裏，語氣不善，她撐着腰，咬着下唇站在那裏，心裏越想越來氣。想當年也是這樣，生了兩個女兒，在婆家不受待見就算了，走到外面還要聽別人的閑言碎語，更有甚者，讓她把老二送人，可憐是身上掉下來的肉，家被搬空了，也不舍得。

過了這麽多年還要受這氣，想到這，劉秀琴眼裏含着淚，卻又忍着不掉下來。

“好了，随他們去吧！別理就行。”周國華軟聲說了一句，他也無奈，奈何堵不住別人的嘴，那些人可不就是今天說你家，明天說他家嗎？

劉秀琴擰着抹布，帶着一絲較勁地意味，說：“早晚讓他們好看。”

兩人不再交流，各自忙着手中的事，心中各有想法。

“媽，爸。”

周黎大老遠的喊了一句，中午回來時就接到電話，說東西到了，一個下午心裏就惦記着，可算等到了放學。

拉着周婷就急急忙忙跑回來。

“對，就是這個。”她看了一眼，老板沒買錯，就是這個。

她喜笑顏開，終于等到了。

劉秀琴和周國華互看一眼，憋着笑，“先去吃飯，等會再看。”

她和周婷站在那裏，跟沒聽見似的，只顧着高興。

“大姐，咱家真能賺到錢？”周婷不确定地問。

周黎眉眼一挑，肯定地回她：“當然。”

她會想盡辦法的，不能做賠本的買賣。

周國華坐在一旁抽煙，心裏高興也擔憂，不知道學燒烤難不難，要是做得不好吃，誰還買呀！他心裏嘆了一聲。

“爸，這個周末我教你。”

她走過去，眼中閃着自信地光芒，好似對她來說，一切都不是問題。周國華看愣了神，半響才緩過來。

“不急一時半會，學習要緊。”

周黎點頭，和周婷吃過飯之後，就去了學校。現在東西都買回來，倒也不用擔心，就是時間不夠用，平時要上學，只有周末才能幫忙，真是分身乏術。

學校的小道上只有三兩個學生，周黎腳步急切，快要上課了，今晚是班主任的課，還是趕緊進教室，免得被老師說。

她是最後一個進教室的，其他同學已經在看書做題了，她連忙走到位子上坐好。

“怎麽才來？”周小燕壓着嗓子問了她一句。

周黎看向窗外，見老師沒來，才回她：“有事耽擱了了。”

快要考試了，老師抓得也緊，學生稍不用心，就得被說一頓。

見老師還沒來，兩人說起了悄悄話。

“聽說你家要擺攤？是嗎？我回去的時候聽見好多人在議論呢。”周小燕湊過來，低着腦袋，輕聲說了句。

周黎眨着眼睛，從抽屜裏拿出書和試卷，“是真的，這個周末你來我家，幫我試試味。”

經她這麽一提醒，她倒想起來，周末在家教周國華燒烤，總要找個人試試，家人嘛，不行，不好吃也會說好吃。

還是找個外人好，周小燕跟她關系不錯，也不會說三道四，找她很合适。

“你會？”她有些吃驚地問，眼睛睜的老大，半信半疑。

“當然，等我爸學會了，就去城裏擺攤，周末先給你免費試吃。”

周小燕笑得開心，連連點頭，她要去見見世面了。

“不枉費你借我筆記本。”

“诶，吃什麽，給我點。”顧原就聽見吃了，拿着筆點着她的背。

周黎剛想回頭，餘光一轉就看見班主任站在走廊上，正看着教室，也不知道方才他們說話也沒有看見。

她沒回頭，而是垂着頭看書，小聲地說了一句：“老師來了，別說話。”

顧原往外看了一眼，果然看見老師那張嚴肅地臉，連忙轉過來，假裝低頭寫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