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中秋月圓夜（四）
最後許未問了半天，默三還是四個字——“我的手镯”……許未最後只好怏怏放棄，這種不是玉，不是金銀，不是什麽瑪瑙翡翠之感的，好像是活着的感覺……真是奇怪……許未摸摸自己的手腕，心頭覺得很是新奇。
擡起自己的手腕借着陽光細細的打量着，好像真的有什麽在游動一樣啊。
而許浩然此刻也坐在一邊，眯眼打量着許未的手腕上的黑色手镯，嘴裏咬着大白菜肉餡的包子，心頭也甚是覺得奇怪。
轉頭看向默三，正欲開口一問，卻見默三盯着手上的包子皺眉，不由好奇，平日裏一見吃的，就撲上去的默三，這會兒怎麽……“小默，你不吃嗎？”許浩然問着，趁機抓起一個包子往後遞給了正安安靜靜的小口小口啃着包子的慧可。
慧可擡頭，見許浩然遞給自己包子，眼睛彎彎的接過。
默三轉頭，看向許未，面無表情的說着，“未未，這個不是你做的。”
許未放下自己的手腕，笑眯眯道，“肉餡是我娘弄的，我只是在一邊幫忙蒸包子。”
許浩然不由睜大眼睛，咦？是娘親做的？
味道都差不多啊。
許浩然咬了一口，看着默默放下包子的默三，心頭嘆服，這默三竟然分辨得出來是誰做的包子……真是個吃貨！
“小默！我娘親做的包子很難吃嗎？！”許未看着默三放下包子，便突兀的燦爛一笑，幾步上前，盯着默三，露出大大的很是溫柔的笑容，很溫和的問着，“小默，我娘親做的包子就那麽難吃嗎？”
默三瞅着近在跟前的許未臉上那燦爛的讓人覺得陰森的笑容，又低頭看了看被自己放回籃子裏的包子，沉默了一會，才慢慢的拿起包子，一口一口的咬了起來。
許未這才滿意的點頭，摸摸默三的頭，說道，“這才對嘛，我娘親一大早就起來做包子，很不容易的……”頓了頓，又笑眯眯的說道，“中午，我給你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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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書院的早晨很是安靜。
許正一一邊打着呵欠，一邊慢慢的走在青陽書院的走廊上。
青陽書院裏的學生都是留宿生，按照青陽書院向來的慣例，清晨必須早起練武，青陽書院的開山鼻祖，當年的名相莊雲留下的青陽十誡裏的其中一條訓誡，便是學生必須晨起練武！說，若無一個強壯的體魄，怎麽能讀好書呢？
因此，青陽書院有別于其他書院的其中一點便是書院的學生幾乎都是文武雙全！
許正一懶懶的走着，正欲拐個彎，前方便跑來一人。
這跑來的人神色有些匆匆，面容甚為溫和，身材很是高壯，身着青陽書院的袍服，大約十四五歲。
許正一微微挑了挑眉，青陽書院的規矩甚為嚴苛，晨起練武之時，若無其他特別的事情，是不許學生擅自離開的！而一般有急事需離開時，也都有老師陪同。
這小子這麽慌慌張張的跑出來，又無老師陪同，定是自己偷跑的！這小子是誰？這麽大膽？
“小子！你停一下！”許正一開口懶懶說着。
那少年一見許正一，忙停下腳步，恭敬拱手作禮，“學生金大偉拜見老師。”
金大偉？？
許正一上下打量少年一番，此時，少年甚是讨好的有些尴尬的笑着。
這就是今年剛剛入學，被書院裏的其他老師稱贊不已的，說什麽天資聰穎，過目不忘的金大偉？
在青陽書院裏，一般都是同一年入學的由一個老師帶着，而這個老師負責這些學生的讀書安排和住宿，一般來說，青陽書院的老師都會負責入學的學生，而入讀青陽書院的學生一般都會待到十六歲可以參加大楚朝的科舉才會離開，而入讀的學生年齡又大小不已，有十二歲就來的，也有十六歲參加科舉失敗，再讀一年的，所以，青陽書院裏，幾乎每個老師都會負責帶學生，只是因為每年入學的學生數目不一，有的老師帶的學生比較多，有的老師帶的學生就比較少。
而許正一卻是唯一一個沒有帶學生的老師。
至于原因，就是許正一所教授的科目非常特別，青陽書院的老師在教學時都會選擇自己喜歡的科目，比如院長，他喜歡下棋，所以他教授的科目是棋道。而許正一所教授的則是——“官道”，他教學生怎麽做官……剛開始，來青陽書院時，他定下了自己的教授科目，青陽書院的老師們都很是驚訝，而他卻是嘻嘻哈哈，看着驚訝中透露出鄙夷的老師們，許正一心頭嘆氣，打算撩起袖子，準備回家擺攤賣燒餅的時候，院長發話了。
院長淺淡一笑，說，“既然如此，官道之學就設定為書院的雅趣之學吧。今後，由學生們自己選擇，是否要跟從你學習這個雅趣之學……當然，如果，每年跟随你學習的學生少于十個的話，那麽這門官道就取消……”
于是，許正一就正式在青陽書院就職了，當然，每年他的學生都不少于十個，每年至少也有三十幾個……不過因為他所教授的這個“官道”，院長輕描淡寫的說道，“雅趣之學難登大雅之堂，你就別帶學生了，以免誤人子弟……”
由此，他許正一也成了青陽書院裏第一個不需帶學生的老師……因為不需帶學生了，他很閑，每日上完課後就閑的四處閑逛……只是……最近，他的清閑日子怕是要到了頭了。
上上下下的左左右右的打量一番後，許正一摸着下巴，瞅着眼前被他打量的手足無措的少年——昨日，院長突兀的叫他過去，輕柔的笑着，對他開口說道，“明日有一個學生會跟着你，他已經十四了，大概再過兩年，他便會離開青陽，去參加科舉。”
嘎？？
不是說他雅趣之學難登大雅之堂嗎？幹嘛還要讓學生跟着他？！
而且……只是一個？！
院長很是惋惜的嘆氣，“我勸過他了，但他說了，來青陽書院本來就是沖着你來的，所以……”突然眼神一轉，很是嚴厲的說道，“正一！你平日裏胡鬧我也不管，但是，這個金大偉天分極高，是個聰明乖巧的孩子，你可得給我帶好了！”
聰明乖巧？！
哼！
斜睨了手足無措的少年一樣，那袖子裏的污漬怎麽看都像是烤肉才會留下的？還有那淡淡的酒味……許正一露出很是慈祥的笑容，上前拍拍金大偉的肩膀，神秘一笑，“看來，你小子挺會裝的嘛！”
少年很是茫然的看着許正一，嗫嗫嚅嚅的開口，“老，老師……我，我只是……”
“只是什麽？”許正一笑眯眯的問着，心頭倒提了幾分興致，如果這個金大偉只是哪些個古板的小老頭，那他肯定會無聊死。
“我，我只是……尿急了！！”金大偉忽然憋出這麽一句話，又臉色一白，怪叫一聲，猛的提着褲子就朝走廊轉彎處的茅廁沖了過去！
許正一一呆，随即噗嗤一聲大笑了起來！
有趣！真是有趣！
不過……許正一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書院裏頭，就屬他最沒有啥名氣了，為何這個金大偉點名指定自己呢？
他是從哪裏得知自己存在的……
今日，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一大早的，許未就爬了起來，看了看身邊睡得正沉的默三，許未小心翼翼的爬下床，動作已經很輕了，但默三還是睜開了眼睛。
許未轉頭，瞥見眼睛黑幽幽的看着自己的默三，許未一愣，随即讪讪一笑，“我吵醒你了？”
默三慢慢搖頭。
他以前幾乎徹夜不眠，哪怕有睡，也只是小睡片刻而已，一有氣息靠近，就會馬上醒轉。
只有在未未的身邊，他才能沉沉睡去。
爬坐起身，默三低聲問道，“要出去？”
“嗯，我昨晚跟娘親拿了銀子了。”許未套上外衣，一邊拿起桌上的小袋子，笑眯眯的沖默三晃了晃，“我要去買點菜和肉，小默，你在家裏待着好了。我一個人去就行。”許未看着默三跟着自己起身穿衣，便急忙說道。
默三卻是搖頭，淡漠開口，“我跟你一起。”
深秋的早晨有些涼意。
默三出門之時，順手拿了一件外衣，一出許府的門，許未不由摸了摸手，有點涼啊。他該多穿件衣服的，正這麽想着，一件外衣就批到自己身上。
許未一愣，轉頭看向面無表情的默三。
“天涼了。”默三說着，便牽起許未的手。
許未看着默三很薄的外衣，皺眉，正欲開口說，你自己怎麽不多穿點？就訝異的發現，牽着自己的手很溫暖，和平日裏涼涼冰冰的手完全不同。
“小默，這個……是功夫？”許未擡頭好奇問着。
默三點頭，牽着許未便朝聲音越來越多的地方走去，那個地方好像叫市集？
頓下腳步，默三看着許未笑眯眯的朝一處賣着青菜的小攤走去，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的跟了上去。
“未未……”
“嗯？”許未頭也不回的應着，手裏随意的拿起一把青菜，晃了晃。
“這裏，女人……很多。”默三看着越來越靠近的好奇的指指點點的……大媽大嬸三姑六婆小姑娘們……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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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許正一在青陽書院對着那看似憨厚笑着的金大偉，在默三牽着許未的手，在大嬸大媽小姑娘一堆的市集裏黑着臉時，一輛很是素樸的馬車慢慢的停在了許府門口。
駕着馬車的是個精幹的三十多歲的男子，神情恭敬的放下踏板，彎腰拱手道，“四姑娘，五姑娘，許府已經到了。”
馬車的簾子被掀開，一只白玉般的纖纖細手伸了出來，緊接着，一身着嫩黃上衣，下擺白色羅裙，腰束碧綠玉帶的十四歲左右的少女緩緩走了出來，少女先是好奇的四處打量了一番，才抿嘴一笑，聲音清脆好聽，“這地方還真不錯，安安靜靜的。”
而在少女聲音剛落，便有一聲冷哼，“什麽地方！整個一窮鄉僻壤！”
這聲冷哼雖然極其不悅，但聲音卻委實很是悅耳，随之聲音落下，一年約二十出頭的美麗女子緩緩走出馬車。
這女子雖然面若寒霜，但柳眉杏眼，卻甚是好看。
少女呵呵輕笑，上前，挽住女子的胳膊，讨好道，“四姐姐，咱們不是跟大姐都說好的嗎？我們來看三姐姐，其他的什麽都不說。”
“哼！你讓我說，我也懶得說！”女子撇嘴說道。
駕着馬車的男子這時恭敬上前，低聲問道，“四姑娘，五姑娘，小的這就去叫門？”
“嗯，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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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籃子裏剛剛放下的東西，默三擡頭，“未未，這是什麽？”
“蘿蔔啊。”許未轉頭，不解眨眼。
蘿蔔？默三低頭，仔細瞅了瞅，就是昨日中午未未給他做的那盤很好吃的炒蘿蔔？？蘿蔔就是長這樣？
許未看着默三，不由一笑，小默有時就像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一樣，什麽都不懂，就好像……從來沒有人教會小默……忍不住擡手摸摸還低垂着頭打量蘿蔔的默三，在默三擡頭時，許未輕輕一笑。
默三凝視着許未，如此近的距離，他看見，許未的眼睛裏全部都是自己。
不由微微勾起嘴角，這種感覺……很奇怪，很滿足，很快樂，然後……希望這種感覺能夠延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