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入甕

安然躲在一座由太湖石組成的假山之後,太湖石以皺、瘦、漏、透聞名天下,此刻倒是最好的屏障——她可以清楚地從石頭上的空洞處看到園中小路上的來人,而來人卻看不到藏身于花木假山之後的她。

她緊張地捏着一把汗,這可是她頭一次參加這種抓捕活動,雖然準确說來,抓捕跟她關系不大,她的主要任務是:幫忙辨別來人。雖然不知道這個組織成員到底有多少人,但目前看來,“秦戈天”顯然是其中的主要成員之一,作為他的“前女友”,假如來人是他的話,她就能夠立刻辨認出來。另外,還有那個所謂的“收舊貨”的人,他們也曾經有過一面之緣。

其實,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即使來人是張完全陌生的面孔,夏午陽他們也必須要請他回去“喝喝茶”了。

而當辛宸領着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走進她的視野中時,她的心口猛地一揪,果然,是他!秦戈天!

她清楚感覺自己胸腔內心髒跳動的聲音越來越大,她甚至有種擔憂:會不會被那正在走來的人聽到?

然而,她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那兩人沿着距她半步之遙的小路緩緩向園內走去,并沒有人注意到,假山後還有她這樣一個人存在。

待看到那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通過內院的月亮門之後,她才敢放開聲音吸了一口冷氣——秦戈天的出現,讓她确定了自己的推測——那個可怕的組織的确真的存在着!

她忙不疊地發送出了短信,片刻後,夏午陽和嚴珽的手機同時震動了起來——“來人就是秦戈天!”

嚴珽不動聲色地招待着“貴客”,此刻,他嘴邊含着的微笑實在堪稱最佳迷藥,幾乎能夠攪亂這世上任何一個雌性動物的心扉,但卻很難讓他的“貴客”有絲毫的恍惚。

秦戈天毫不客氣地端起了白瓷杯,喝了一口,是純正的武夷山金駿眉。他眉頭舒展,輕輕贊了一聲:“好茶!”

可惜,他只知茶好,卻不知道這杯更好——這細膩胎質糯密潔白、釉水瑩潤的八角杯,正是典型的明朝德化“豬油白”。這一只小小的杯子,在拍賣會上拍出個三四十萬實在是很随意的事情。

就算再土豪,拿三四十萬的古董當平常的飲具用,也實在是有些過了,嚴珽此刻如此做派,當然不是為了炫富的——他先前是往古董圈裏放的消息,假如安然的猜測只是猜測,來人就不會是個對此道完全不通的外行人。

可看着對方連對那杯子連個眼角餘光都沒有多留,就知道,他恐怕只是把那只杯子當成了個普通的飲具而已。而此刻,他的手機輕輕地震動了起來,他道了聲抱歉,看了一眼短信,心中了然。

“請問先生貴姓啊?”明知得到的不會是真話,嚴珽依然客氣地問道。

“免貴姓林!”秦戈天笑着回答,随意報了個姓,他也不再啰嗦,單刀直入道:“嚴先生,請問我們可以開始了嗎?能麻煩您把我的賞金拿出來嗎?剛好大家一起驗驗貨!”

“這是自然,李庚,你去把準備好的賞金拿來吧!”他揮揮手,李庚就一聲不響地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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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賞“金”真是名符其實——價值3千萬的足赤金條!體積有香煙盒大小的八根金條被一個壯漢抱在懷中,雖然他是個練家子,連大氣都沒有喘一個,但從他那重重的腳步聲中,誰都不會懷疑那金條的重量——足有一百多公斤的重量,抵得上一個彪形大漢的體重了!

看到金子,秦戈天的眼中閃過了一抹亮色,但他很快就按捺住了自己的沖動,從随身帶的包裏掏出了一個絲絨錦盒,輕輕打開,遞到了嚴珽的眼前。

盡管嚴珽見到過不少的寶物,但這顆祖母綠寶石對他來說,意義卻與衆不同,他忍不住呼吸一滞,雙手接過了這最後一顆寶石,拿到眼前細細端詳起來。

但凡大自然孵育的天珍奇寶,仿佛一眼就可看出其與衆不同——在那黑色的絲絨襯底上,靜靜歇着一片碧綠——那是從毫無人跡的深山老林之中偷取的幽譚之水,似乎凝結着千萬年來的一抹幽思,用溫潤的姿态綻放着懾人心神的魅力。

嚴珽這件家傳寶物的名貴之處,就在于那一串十二顆祖母綠寶石的碧綠顏色幾乎完全一致,而每一顆都是萬裏挑一,晶瑩無瑕。

雖然,他在看到這顆寶石的一瞬間,幾乎就确定了,這正是自己家遺失的那一顆!

他不動聲色地朝李庚點點頭,後者立刻上前一步,雙手接過了這顆寶石。

見秦戈天的目光立刻射了過來,嚴珽立刻解釋道:“不好意思,這顆寶石還是需要拿走鑒定一下才好。”

秦戈天皺了皺眉頭,他只身前來,臨行前已經被交代了很多事,他知道對方的身份,也知道這三千萬對對方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并不值得其做手腳去壞了自己名聲,可他還是忍不住違背了上面的交代,多說了一句:“那就麻煩您多等一刻,等我驗好了這些賞金如何?”

“當然沒問題!”嚴珽大度地一笑,朝着他點點頭。

秦戈天見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這才松了一口氣,從包裏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手持式金屬元素分析儀。這個儀器長得好像科幻電影裏的激光槍,方方正正的“槍身”之後是一個巴掌大的顯示屏,前面的“槍口”是一道狹長的細縫。這個看起來很高大上的儀器其實就是一個光譜分析儀,通過X射線來鑒定金屬的成分。

此時,那八根金光燦燦的金條此時已經放在了他身側的茶幾之上,他把“槍口”對上其中一根,幾秒鐘後,分析數據就已經出現在了顯示屏上:99.992%AU。他滿意地點點頭,一絲不茍地把每根金條任意選了三四個地方做了檢測——全部都是足金。

高科技手段的确迅捷,他全部檢查完才不過五分鐘而已,秦戈天這時才覺 得心裏踏實了一些,對着嚴珽一笑道:“抱歉了,家裏人交代過要認真些。”

“這是自然!”嚴珽不以為意地一笑,當他看到對方拿出了那個檢測儀才發現對方這怪要求其實真是深思熟慮——他們一不轉賬,以免賬戶被凍結,或是洩露身份;二不要現金,三千萬的現金要查驗上多久?攜帶起來又會有多少不便?而金子,只要是真的,無論在哪個地方,都可以很輕易地變現。即便他們會承受一些變現兌換的損失,可安全性卻是高太多了啊!

嚴珽又朝着李庚點了點頭,看他捧着寶石出了門,這才又朝秦戈天笑道:“請坐請坐。”

期間早有女仆上前為他換了新茶,讓秦戈天驚奇的是,面對這近在咫尺的晃眼金條,那侍者居然可以視而不見,連眼風都沒有掃過一個,這樣的定力就算是他也未必有,而那卻僅僅是這院子裏一個端茶的女仆而已。

此時雙方再落座,才真有了一份賓主盡歡的氣氛,秦戈天臉上的笑容也更真心了三分——他卻不知道,手中端着的茶杯早就被換做了普通的骨瓷杯了。

“林先生,不知您從事什麽行業啊?”嚴珽閑話家常似的開了腔。

秦戈天早就毫不客氣地把那幾根金條放入了背包,此刻面對對方的寒暄,他燦然一笑:“金融業。”

“哦?是銀行還是證券、保險?”嚴珽随意地問道。

“風投。”秦戈天随口說道,他今天穿着一身筆挺的西服,還鄭重地打着條靛藍色的領帶,如果不是他手裏的皮包因為裝着今條而顯得鼓鼓囊囊,略有些違和,還真像是個年輕有為的佼佼者。

嚴珽看着對方,想起安然所講過的事,雖然她只是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可他此時卻忍不住想要給對方四個大字:衣冠禽獸。

各有心思的兩個人随意寒暄着,都是慣會做戲的人物,任誰看去,都覺得這兩人之間全是相見恨晚的惺惺相惜。

不過,在這相談甚歡的時候,秦戈天還是敏感地發覺事情有點不對:“嚴先生,不知道檢驗還要進行多久呢?這時候也不早了,家裏人還等着呢!”

“我問一下,應該很快就好了!”嚴珽立刻拿起了手機,撥出了電話。

說了沒幾句,他煞有介事地擎着手機往房外走去,一邊回頭朝秦戈天道:“真是抱歉,檢驗那邊出了點問題,我過去看一下。您先別急,請随意坐坐,我稍後便回。”

“那你先去忙吧!我不要緊的!”秦戈天點頭微笑,待他的身影一消失,他臉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不見了。搞什麽鬼?難道消息是錯的?東西不對?

不過,他邪邪一笑,拍了拍手邊的背包,東西到手了還想讓老子吐出來?沒門兒!

他端起茶杯,舉到面前,借機左右打量了一番——除了剛才給他換茶的那個女仆,再沒有其他人了。他忍不住心頭一樂:這裝模作樣的家夥,家裏整的跟大觀園似的又怎麽樣?住這荒山野嶺的,就連鐘點工也不好雇吧?

只聽啪的一聲,他手中的茶杯就“不小心”跌落在地,他連忙慌亂地彎下身去撿,卻又“啊”地一聲叫出聲來!

那女仆見“客人”出了狀況,連忙上前來看,就見對方緊緊捂着手掌,一臉的吃痛模樣,也不知是不是被碎瓷割破了手。

“先生,你沒事吧?手怎麽樣了?”她語氣連忙關切地問道,神色卻并不慌張。

“我手被割破了,能麻煩你幫我拿個創可貼嗎?”他皺着眉頭道,對方說了句稍等,就快步出了大門。

看到對方的身影消失,他臉上浮上一抹得色,緊緊相握的雙手松了開來——白淨的手上連一絲血跡也沒有!他伸手把裝滿了金子的包往懷裏一抱,就準備不告而別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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