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呂莎莎不安地扭着手指,一會兒看看坐在對面的表哥,一會兒看看坐在自己身邊的邢安臣。
“嚴珽,你到底有什麽事啊?我們才剛下飛機,也不說讓我們倒倒時差休息一下,你不心疼我,也心疼一下莎莎嘛!”雖說是埋怨的話,但邢安臣一臉難掩的春風得意,倒更像是在秀恩愛一般。
“哦,還是關于邢氏‘鬧鬼’的那事,我上次推薦給你的那個人已經查到線索了,她馬上就到,稍等一下吧!”嚴珽面對埋怨,不瘟不火地說道。
“哦,是那件事啊!你不說,我都快忘了!”邢安臣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忘了告訴你,其實這些謠言都是有心人故意傳出來的,而那個人我已經有些眉目了。多謝你費心,如果只是這件事的話,你還是放過我吧!我還急着要跟莎莎度蜜月去呢!”他挑眉一笑,展臂攬住了身側的愛妻,一副有妻萬事足的模樣。
“既然來了,何妨多待一會兒呢?”望着他搭在“呂莎莎”肩上的手,嚴珽心中百味雜陳,但他不動聲色地拿起了茶夾,輕巧地夾起一只精致的玲珑杯放在了他的面前:“剛收到的上品金駿眉,不嘗一下嗎?”
“我突然有點不大舒服,表哥,要不我們改天再來嘗你的好茶吧?”呂莎莎突然皺起了眉頭,柔聲道,精美的臉上浮出一抹楚楚動人的神色。
嚴珽看着眼前這張無可挑剔的面孔,心中不由得一痛:連他都知道,莎莎根本不會做出這種表情,姑姑又怎麽會不疑心呢?突然,他朝着門口一頓首:
“喏,她已經來了!”
“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安然推開了門,一臉歉然地朝他們笑到。
她此時穿着一套白色西服裙,頭發全部盤在頭頂,看着像是正準備去上班的OL。
她今天還特意穿了雙恨天高的高跟鞋,精神抖擻地往門口一站,嚴珽立刻想到了一個詞:“飒爽英姿”!
嚴珽看着她,突然湧起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是了!他腦中靈光一現,莎莎去世時穿的不就是白西服套裙嗎?
想到這裏,他把目光投向了對面的邢安臣,只見他的臉上也出現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實在不好意思啊!”安然口中雖然道着歉,卻毫不客氣地一下坐到了嚴珽的身旁。
她臉上帶着盈盈笑意,先朝邢安臣寒暄道:“恭喜啊!邢總!”
“我怎麽敢當呢!”邢安臣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快。
Advertisement
安然完全沒在意他的态度,她臉上依舊挂着客氣的笑容,轉向自從她進了屋,就一臉驚慌失措的呂莎莎,一開口就是驚人之語:“你好,我是梁安然。你就是蘇小姐吧?”
呂莎莎的眼睛突然睜的老大,眼珠死死盯住了安然,如遭雷劈一般。
邢安臣皺起了眉頭,目光陰恻恻地看着梁安然:“梁小姐,我太太姓呂!”
“對不起,對不起。一時口誤!”安然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既然你們已經結婚了,我就應該叫蘇夫人才對!”
“你!”沒料到她居然如此冥頑不靈,邢安臣氣得一時無語,反應過來後,立刻朝着嚴珽怒到:“嚴珽!你從哪裏找來的神經病?這是什麽意思?”
“着什麽急啊!”安然白了他一眼,不鹹不淡地道:“姓什麽很重要嗎?還是說,邢總一定要娶呂家的女人?”
這句話一下子讓邢安臣再也無法忍耐,他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卻不去理會安然,而是朝着嚴珽怒吼道:“嚴珽!給我管管你的人!”
“抱歉!首先,她暫時還不是我的人,其次,我也有一樣的疑問:邢先生,你想娶的,只是呂這個姓吧?”嚴珽溫文爾雅地一笑,繼而微微垂眸,對于眼前劍拔弩張的場面視而不見,好像他所關心的只有自己手中正在泡着的茶而已。
“對!我暫時還不是他的人,所以他也管不了我!”安然一把抓起他放到自己面前的茶杯,豪氣幹雲地一飲而盡,只恨茶少杯小,失了幾分霸氣。而且,這話是不是有哪兒不對勁兒?
呂莎莎看着眼前的一切,腦子裏只有一句話“終于來了”,她是蘇青妍,永遠都不是呂莎莎,就算她學她一樣穿衣打扮說話做事,但她永遠都學不像!
她摸着自己臉上不知道何時流下的淚水,是啊!起碼呂莎莎從來都不會這樣哭,不是嗎?
她淚眼朦胧地扯住了邢安臣的衣袖,她不是傻瓜,她很清楚,他們已經知道了自己到底是誰!可是,她真的不想失去他!
“對,我是蘇青妍,呂莎莎的孿生妹妹……”
聞聽此言,邢安臣的表情突然扭曲起來,他轉頭朝着蘇青妍大吼起來:“莎莎,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啊?”
嚴珽擎着茶壺的手微不可見地抖了一抖:她終于,要承認了嗎?
“你們應該都已經查出來了,那我也不再隐瞞了。”蘇青妍臉上的淚慢慢幹了,她覺得自己似乎從來沒有這樣勇敢過,不,如果算上上次的話,那這就是她平生第二次最勇敢的時刻:“是我冒充呂莎莎,騙取了呂家人的信任,你們如果要告我詐騙的話,我無話可說!”
“莎莎,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邢安臣擔憂地看着她:“我們走,別理這些莫名其妙的神經病!”
“莎莎到底是怎麽死的?”嚴珽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爍爍地看向了心理防線已經完全崩潰的蘇青妍。
“是我們在起了争執的時候,我失手将她推下樓的……”蘇青妍無法直視他的灼人目光,她垂下眼簾,喃喃地說道。
“哦,是真的嗎?那我所發現的,她臨死前抓在手裏的這個東西,是怎麽回事?”安然別有意味地一笑,一顆水晶制成的袖扣铛锒一聲落在了黃花梨的茶桌之上。
看到這個東西,邢安臣突然大驚失色,他踉踉跄跄地後退了兩步,被椅子絆得一下跌坐了下去。
嚴珽看着他,心頭百味雜陳:他的好朋友居然才是殺死他表妹的真兇!當安然告訴他她的懷疑的時候,他還不敢相信!邢安臣剛剛的表現,卻無情地告訴了他殘忍的真相……
……
呂莎莎一巴掌狠狠地甩到了蘇青妍的臉上,眼睛瞪得仿佛要吃掉她一樣:“滾!”
蘇青妍咬着下唇,怯怯地看了她一眼,捂着臉站起了身來。
終于,她失魂落魄地站起了身來,步履蹒跚地走上了樓梯,卻不是向下,而是跌跌撞撞地朝着樓頂走去。
站在樓頂,她手扶着混凝土中豎起的鋼筋,茫然地望着樓下。
她剛剛說了什麽,連她自己都不敢再回想,她只知道:她終于徹底地孑然一身了,聽說雙胞胎會有心靈感應,那麽,如果她從這裏跳下去,她會不會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痛苦呢?
她這樣胡亂想着,突然洩了氣一樣無力地蹲下了身子:不,她還是不敢……
呂莎莎站在樓層的邊緣,被風吹得搖搖欲墜,她卻覺得自己越來越喘不過氣來,胸口悶得像是壓了塊大石。她拼命地深呼吸,可卻沒有絲毫的作用!後來,她幹脆一把抓開了原本盤得整整齊齊的發髻,把十指插入了頭發,瘋了似的亂撓一通,似乎用這種方法可以阻止自己大腦裏不斷盤旋的念頭!
她為什麽會提出這種毫不知恥的要求?她憑什麽?她怎麽敢?
難道,事情并不像她所想象的那樣,一切都是蘇青妍一廂情願?難道說,其實她已經和Anson有過什麽……
她終于稍稍冷靜了一點,女鬼一般披頭散發地站在還未成形的陽臺位置,望着不遠處的棟棟高樓,她的臉上浮出了一抹厲色:想要知道這事,不是很簡單嗎?她只要站在這裏,等着看他到底會不會來,不就清楚了?反正,他是不會猜到自己已經看到了同步消息的!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站了多久,事實上,那時間并不長,可煎熬的時間總是過得慢些,直到她的身後,終于傳來了軟牛皮鞋跟發出的沉悶響聲。
沒有人能夠看到,她的嘴角浮出一抹傷心欲絕的凄然慘笑,但片刻後,她就硬生生地改變了表情,朝着半空,她微微地半眯起眼睛,嘴角挂上了一抹半是讨好的笑容,然後,“欣喜”地轉過了身去:“安臣,你終于來了!”
邢安臣無奈地看着眼前的這個女人,他從來沒想到,女人可以這麽麻煩!原本是雙方心甘情願的事情,幹嘛總是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她當時明明也很high的嘛!不過,想到能在那個趾高氣揚的女人臉上看到另外一種表情,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裏不自覺就會産生一種肆虐的快意!
這樣想着,他邁步走向了她:“不是說我這段時間很忙,我們先不見面了嗎?什麽事這麽急,嗯?我的小貓咪?”
待到話音落下,他就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一只手攬住了她的纖腰,另一只手随意地撫弄着她的頭發:“今天頭發怎麽這麽亂?上次給你的錢用完了嗎?去做個護理嘛!你知道我最喜歡你披着頭發的樣子了!”
“安臣,”呂莎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把話說了出來:“姐姐已經發現我們的事情了……你,會不會不要我?”
“你說什麽?莎莎知道了?”邢安臣吃驚的望着她,手上無意間一用力,他襯衫袖口上的水晶袖扣就一下子纏住了她的頭發。
呂莎莎被扯得一偏頭,她生氣地扯回了自己的頭發,卻在不經意間扯落了對方的袖扣,不過此時,誰也無心去關注這種小事,他們的頭腦都被更加可怕的“意外”全然占據了。
“這,你真的能确定嗎?”半晌後,邢安臣終于皺着眉頭開口問道。
呂莎莎的心在經歷了片刻如同刀絞的痛苦後,整個人反而變得格外清醒起來,她居高臨下地看着眼前這個眼神怯懦的男人,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瞎了眼睛,才會看上他!
“呵呵,你們又沒有結婚,難道,你是她的私有財産嗎?”她冷笑了一聲,突然對駕馭“蘇青妍”這個角色有了一點“心得”,在她的心裏,大概也是這樣想的吧?所以,才會肆無忌憚地傷害自己這個她所謂的“唯一的親人”!
“青妍,你怎麽說話陰陽怪氣的?是不是在怪我前段時間冷落你?”邢安臣習慣性地露出了柔情似水的眼神:“你知道我的苦衷的,就這個破地方,讓我砸掉了好幾個億!原本以為城西會建新的機場,結果,現在又說通不過提案,現在這個酒店,建也不是不建也不是!邢氏的那幫老家夥拼了命地反對我,我現在要是失去了呂家的支持,将來無法接手邢氏也是有可能的!但只要呂家有意向跟我們合作,我就還有機會翻盤,你懂嗎?不然,你以為我喜歡呂莎莎那個兇巴巴的男人婆啊?”
“兇巴巴的男人婆?”呂莎莎實在無法容忍一個自己已經無法再看上眼的差勁兒男人這樣說自己,她嘲諷地一笑,接着問道:“怎麽兇?是像這樣嗎?”
說着,她就狠狠一巴掌甩向了對方,不過,邢安臣到底不是柔弱的蘇青妍,雖然不明就裏,但他迅速地抓住了扇向自己的手臂,還奇怪地問道:“你怎麽了?”
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冒了出來,他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對方:“你不是青妍,你是……”
“混蛋!賤人!去死!”呂莎莎猛地抽回手,接着狠狠地用高跟鞋的尖跟朝對方的腳背踩去!
“你幹嘛?!”邢安臣吃痛,終于忍不住呼出聲來。
此時,被欺騙和背叛的憤怒已經湧上了呂莎莎的心頭,她的眼睛赤紅一片,沒頭沒腦地朝着邢安臣拳打腳踢起來,似乎只要停下來,她就會全然崩潰!
自從哥哥死後,她連做夢都在學着怎麽接手呂家的産業,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呂家的親生女兒,但呂氏夫妻對她一直都寵愛有加,而當她遇到蘇青妍後,更加下定了決心——要好好報答他們。因為如果沒有他們,自己可能就會是另一個蘇青妍——膽小懦弱卑微的蘇青妍……
邢安臣是她的初戀,她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酸澀什麽叫做甜蜜,也是理智的她第一次會平白無故的對着空氣傻笑,可是,她原來真的只是一個傻瓜……
剛開始,邢安臣強忍着挨了幾下打,他想等她發洩一下,他肯定還能把她哄回來,可是,他很快就發現他錯了,對方簡直像是瘋了一樣,下手越來越重,他的大少爺脾氣終于也被激了起來,他不耐煩地伸手擋住了她的拳頭,随手用力将她甩向了一旁。
呂莎莎的身子一個踉跄,還沒休整過的水泥地面坑坑窪窪,絆得穿着高跟鞋的她瞬間失去了平衡,整個人都從綠色護圍的間隙跌落了下去……
蘇青妍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敢發出一丁點的響聲。
邢安臣顫抖着雙手,卻不敢探出身去看上一眼,直到聽到了那咚的重物落地的聲音,他才倒退着向後走去,可當他轉過身時,就看到了一張驚恐萬分的面孔。
被這張突然出現的面孔吓了一跳的他,心髒猛烈地跳動起來,突然,一個大膽的念頭出現在他的腦海,他舔了舔發幹的嘴唇,開口叫道:“莎莎!我不是故意的,你看到了,我真的不是故意!”
“我,我不是……”蘇青妍剛想說話,就看到他露出了惡魔一般的眼神,她一個激靈,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巴,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莎莎,你會幫我的?對嗎?”邢安臣直直地盯着她,再次開口問道。
“嗯……”我會幫你的,如果你是惡魔,那我們就一起去地獄……看着那雙自己最愛的眼睛,蘇青妍仿佛是着了魔一般,緩緩上前,朝着他伸出了手去。
……
“E-Zegna限量版的水晶袖扣,單只價值三萬元人民幣,別告訴我,這是在工地上幹活的建築工人不小心丢失的。”安然咄咄逼人地看着邢安臣,繼續道:“哦,對了,上面還清晰地留有犯罪嫌疑人的指紋!”
“好吧,那是我的,可我不是故意害死莎莎的,你們相信我啊!”邢安臣頹然地捂住了臉,喃喃地說道。
“你究竟是不是故意的,恐怕要法官來判定了。”安然瞥了他一眼,輕輕站起了身。
門再次開了,身着警服的夏午陽和他的同事們魚貫而入,夏午陽徑直走到了邢安臣的面前,亮出了證件:“你好,我們現在懷疑你和呂莎莎墜樓一案有關,請和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