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阮臨不能一直在醫院住着,檢查完确認除了胳膊的傷需要老老實實養着之外沒有什麽大問題了,他就打算出院了。

在醫院住了十來天都沒人管他,陸席已經信了阮臨那句“沒爸沒媽”了,所以這會兒也沒提什麽讓阮臨家裏人來接他的話,拿着自己車鑰匙問阮臨:“住哪?我送你。”

阮臨來的時候只有一身髒兮兮的衣服,走的時候也就兩手空空。

他想着自己住的那個處在三不管地帶的又破又舊的老出租屋,又看看陸席洗得幹幹淨淨的車,就很豪氣地一揮手,說:“不……”

然後他看見了從出租車上下來的蘇年。

話音很詭異地轉了個方向,阮臨說:“不……遠。”

他拽了一下陸席,趁着陸席和蘇年還沒有看見彼此,把陸席給拽走了。

一直到坐上了陸席車的副駕駛,阮臨才皺着眉頭在心裏自我檢讨:我這是在幹什麽?

但是很快他又給自己找好了理由:我出院了,以後他們倆還不是想幹什麽幹什麽,想見幾面見幾面 ,想什麽時候見面就什麽時候見面。

這個念頭一出來,那點兒少得可憐的愧疚就沒有了。阮臨只覺得自己心裏怪不舒服的,像是被蜜蜂蟄了一下,有點麻,有點酸。

陸席把車從停車位倒出來,問旁邊一臉苦大仇深的獨臂俠:“怎麽走?或者說個地址,我定位一下。”

阮臨不想說他住的地方的位置,就報了自己打工的那家餐廳的地址:“我請你吃個飯吧。”

陸席沒拒絕,畢竟阮臨在醫院這麽多天都是他自掏腰包給人家“碰瓷”的,他拿手機輸入地址定了個位,笑了:“這不是蘇年大學旁邊麽。”

蘇年蘇年蘇年!

阮臨忽然間就有點心煩氣躁,說:“換一家!你挑地方。”

陸席覺得逗他很有意思,故意說:“蘇年大學裏有一個所謂的美食城,裏面有很多小吃,一塊去?”

他看了阮臨一眼,故意繼續道:“要吃炒菜還是砂鍋?或者面條?餃子?蘇年說最好吃的是麻辣燙……”

阮臨瞪着他,和之前那種警惕的、帶着自衛模樣的瞪不一樣,是那種小狗炸毛似的“怒瞪”:“吃什麽麻辣燙!”

小朋友這樣才對嘛,一天天總一副“總有刁民想害朕”的表情多不可愛。

陸席發動了車,估摸了一下阮臨的經濟實力,說:“那就就近吧,沙縣小吃總可以了吧?”

陸席是個富二代,但是很苦逼的是他做了醫生。所以他嘴巴其實不算很挑,有時候在醫院瞎忙錯過飯點了,也會随便叫個外賣。

不過在沙縣小吃堂食,他真的是第一次。

店面很小,只有四張桌子,緊緊巴巴地擠在那裏,有一桌坐的是建築工地的工人,衣服上還帶着很多土。

阮臨一進店就皺了眉,但是他沒跟陸席說“換個地方吧”,只是沉默着拿了桌子上質量很差的紙抽開始吭哧吭哧地擦條凳和桌子。

這頓飯他們吃得很“奢侈”,花掉了43塊錢。

陸席沒跟阮臨搶,等阮臨掃碼付了賬,才說:“吃完飯了,現在去哪?”

阮臨刻意忽略自己心裏那點兒奇奇怪怪的難受,說:“你回去吧陸院長,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了。”

他拍了拍陸席的肩膀:“我走回去,運動一下消消食,可撐死我了。”

陸席看着他吊着個胳膊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種自己撿了只受傷的狼崽兒,現在要把它放回大自然的感覺。

不會回去又看見不管什麽豺狼虎豹又是一頓亂咬然後把自己弄一身傷吧?

他張了張嘴,聲音略高地在阮臨身後囑咐:“以後不要動不動就亂咬……亂打架!”

阮臨回頭沖他笑了笑,但是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陸席等阮臨走到了路盡頭拐了彎才回去上了自己的車。

這邊路很窄,停車很困難,一頓飯的功夫之後,他的車前面和側面停了好幾輛電動車和自行車,陸席搬開了兩輛才能勉勉強強把車子開出來,過程簡直是對司機本人心理和技術的雙重考驗。

陸席一直把車子開到大路上,才看見副駕駛上扔着一張紙。

等紅綠燈的時候陸席把它拿過來看,入眼最先看見的就是歪歪扭扭的“借條”兩個大字。

口口聲聲說着要碰瓷的小朋友,分外較真地給他寫了借條。

陸席坐在駕駛位上,沒忍住笑了。

上面“陸院長”還給寫成了“路院長”,陸席有點後悔沒留一個小朋友的聯系方式了,好歹要告訴小朋友他債主的名字應該怎麽寫來着。

借條上金額還出了個零頭,陸席其實不是特別清楚阮臨具體花了他多少錢,但是按照自己醫院的收費情況稍微估算了一下,發現借條上的金額居然和他預估的沒差多少。

小朋友很有生活經驗嘛!

他想着阮臨那個笑臉,又想到阮臨那個頗為可愛的小痣,緊接着就被後面的車按了喇叭。

陸席這才意識到信號燈已經轉為綠燈好幾秒了,後面被堵住的司機都快罵人了,連忙把欠條塞到內襯口袋裏,發動車子混入了車流。

當天晚上,陸席的行車APP上收到了一條罰款扣分信息:直行車道拐彎,扣3分,罰款2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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