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師尊心有所屬
顧懷曲眸色微變,立時冷冷反駁:“你在胡言亂語什麽?”
郁承期眸色漆黑幽涼,仍是笑:“否則師尊為何不自己去呢?不是因為為情所困,用不了鎖情陣嗎?”
“弟子沒別的意思,只是好奇,究竟是什麽人竟然入得了師尊的法眼啊?居然能成為讓清殿的女主人,豈不是天大的榮幸?”
顧懷曲頓時惱火。
顧仙師對人動情——這話說出來誰也不會信。
但偏偏經這麽一說,顧大仙師反應激烈,耳根泛紅了,惱羞成怒地冷冷瞪向他:“關你何事?!管好你自己,松手!”
他立即甩開郁承期,急于遮掩一般,轉身疾步領着兩個小徒弟走下玉階。
該死的,顧懷曲果然心有所屬了!!
如此明顯,誰看不出來誰是傻子!
楚也先是倒吸了口冷氣:“你怎麽敢直接問師尊?膽子真夠大。”
随即他又捅了捅郁承期,驚奇地壓低聲音問:“你覺得會是誰?師尊近來有跟哪個女修接觸嗎?好像沒有啊,那……難不成是男修?”
郁承期心頭漲火,牙根有些泛癢。
半晌,他斂了眸底的暗鋒,從鼻間擠出聲冷嗤,用楚也聽不懂的語氣,慵懶鄙薄地擠出一句:“誰知道呢。”
眼下還不是探聽八卦的時候。
四周九座墓碑黑氣滾滾,陰煞森森,中央墓碑上的金光晃了又晃,似乎瑟瑟顫抖。
女子怯怯開口對他們問道:“那個,敢問……諸位是什麽人?為何會來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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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也聞聲轉過身來,十分友善地道:“我等是山海極巅的弟子,奉命來探查的,發現這裏靈氣有異,便進來了。”
“原來如此……”女子道,“但想必你們探查到的靈氣,應該不在我這裏吧。”
楚也怔了一下,沒懂:“不在你這裏?為何?”
“這座山洞中有百年精怪,你們探到的應該是它們的靈氣。據我所知,它們在封山的這三十年中始終守護着某樣靈物,乃是當年大戰後遺留下來的,不僅常年供奉着,還會為靈物獻祭。”
“自從那件靈物掉落到這裏,這附近的靈氣就變了。但我不曾見過,也不知那是什麽東西。”
楚也沉沉地思忖了下:“那你可知它在哪裏?”
“就在這山洞深處。”
楚也聞言朝高臺背後的石壁望過去。
由于遠處光線昏昏暗暗,看不太清,他只能隐約感覺到裏面極深。
好像的确有股異樣。
就在這時,墓碑上淡淡的金光忽然變化。
從墓碑頭頂冒出小股旋渦,一轉眼,凝成了一顆剔透晶瑩的寶石。
那女子用法力将寶石遞給他們:“為了與那些精怪隔開,我已用大陣将那裏封印許多年了,你們若想進去,用這枚石頭就能打開。”
郁承期只看了一眼,毫不客氣的收下了。
楚也不忘了禮貌道:“多謝。”
金光微微搖晃:“……該是我謝謝你們。”
……
約莫半個時辰後,陣法傳授完畢。
顧懷曲帶着安策和安逾回到高臺,在旁協助布陣。
他寬袖一拂,強勁的靈流從掌心迸發,裁冰斷雪般擰成一道近乎實質的線,覆在地面上,蜿蜒地爬滿了整座高臺将十座墓碑徹底畫地為牢。
繪陣完成的一瞬,安策和安逾抓準時機,立刻在中央的陣心注入靈力。
靈流瞬息爆發出漩渦,鎖情陣成形。
大陣雖成了,但這麽一弄,那女子的墓碑也被圈在了裏面。
顧懷曲好像并無收斂的意思。
他收了法力,衣袖垂攏着如流光曳動,眸子淡漠,無悲無喜道:“前輩駐留世間已久,也該上路了。”
“……”
碑上的金光忽明忽滅,沉寂良久,沒有答話。
在兩個小師弟忙着疊加渡魂陣的空檔,楚也将方才女子所說的話告知給了顧懷曲。顧懷曲聞言沉默了下,看了眼郁承期手裏的寶石,又瞥向洞穴深處。
他道:“知道了。”
在大陣徹底完成的那一刻,顧懷曲擡手築起了一道結界,牢牢實實的将安策和安逾圈了起來。
這道結界有些意味不明。
雖不影響陣法的運轉,但兩人出不去,旁人也進不來了,似是刻意将兩個小師弟保護起來。
楚也見狀一頓,不禁意識到幾分危險。
郁承期沉着張臉,一副陰郁懶散地模樣,只掀起眼皮瞥了一眼,渾不在意。
顧懷曲并未解釋。
由于超度這十只亡魂起碼要三日的時間,顧懷曲還有要緊任務在身,并不打算耽擱。
他打算留下兩個小師弟,自己帶領其他弟子去洞穴深處繼續探查。但楚也卻不大放心,眉間微微壓低:“師尊,師弟們還小,一連三日消耗靈力,會出事也說不定……不然弟子還是留下來,為小師弟們護法吧。”
顧懷曲淡淡看了他一眼,點頭默許。
于是接下來,跟随顧懷曲進入山洞深處的就只剩下郁承期一個了。
他們兩人朝着洞中更深處走。
途中,顧懷曲臉色冷得要死,銀絲白靴步履如風,一副根本不理會他的模樣。郁承期并沒說什麽,直到待到走遠了,背後的大陣徹底消失在視線,郁承期終于發出一聲冷嗤。
他幽幽冷冷的嗓音飄進顧懷曲耳朵裏:“師尊還真是大仁大義啊,路遇不平,随随便便就願意替旁人超度?”
“……”
顧懷曲不知他又要犯什麽病。
只當沒聽見,腳步片刻不停。
郁承期懶散的眯眸,跟他在身後,涼飕飕地繼續:“徒兒可真好奇,我當初死的時候,師尊是副什麽嘴臉?帝尊血脈一斷,仙界大仇得報,師尊身為仙主,是不是恨不得拉着各界普天同慶啊?尤其本尊又是你最記恨的人……嗤,師尊更該高興壞了。”
見他不答,郁承期又瞥了他一眼:“對啦,既然說到此處,師尊不妨就講講罷——”
“你在我得知我死後,都做了些什麽?”
“……”
顧懷曲不想理會,手指在袖中暗自攥緊,強壓住火氣,躲蒼蠅一般加快腳步。
他快郁承期也快。
郁承期跟在後面亦步亦趨,沒多久就不耐煩了,他手臂忽然往前一伸,沒規沒矩,一把攥住了顧懷曲的後衣領!
“走那麽快幹什麽?”
顧懷曲厲怒道:“滾!”
“除了‘滾’你還會什麽?”郁承期眯眸反倒譏諷。
“這麽想讓本尊滾,你當初怎麽不幹脆把本尊的墓碑也刻個‘滾’字,再跪在碑前求求我這輩子都別再來煩你?!萬一老天開眼,就答應了你呢?總歸師尊已經如此絕情了,刻一個字和不刻也沒有差別,你說是不是?!”
顧懷曲忽地頓住腳步。
回眸厲瞪道:“你擅闖過後山禁地?!”
郁承期嗤笑:“對呀。”
量顧懷曲也不能如何,更過分的事他都做了,後山禁地算什麽?
何況墓碑那件事,直到如今提起來他還滿腹恨火,是他本想藏在肚子裏的一筆爛賬。
若非今日見到顧懷曲超度旁人,令他霎時間想起,顧懷曲寧可送陌生的魂魄登入輪回,也不願他這個親傳弟子死個體面,他可能根本不會提起這件事!
說到底,不都是他低估了顧懷曲的冷血,自作多情了嗎?
“你……”顧懷曲一肚子怒火梗在喉嚨裏。
“師尊都已經這麽恨我了,那徒兒再多做些壞事也不礙事,對罷?”郁承期眯着眸,理所當然。
顧懷曲被他氣得火冒三丈,怒而甩開他,扭頭繼續往前走,腳步帶風,比方才還快。
不過多時,前方出現了一條細窄狹長的夾縫。
夾縫的寬度恰容一人通過,縫內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什麽也看不到,仿佛只是山體自然形成的碎縫。
明明右側還有路可走,但顧懷曲偏偏停在了這裏,仿佛對前方似有感知,站定在夾縫前許久沒動。
郁承期什麽也不管,只瞥眸瞅着他。
顧懷曲壓下火氣,竭力摒棄雜念,緩緩閉眸屏息。
以他強盛的修為,只要五感張開,便可以敏銳捕捉到洞內的任何聲息,就猶如一柄無形鋒刃,越過眼前的幻象,筆直地探入其中,刺探幻象背後的真實。
郁承期則抱着雙臂,倚在石壁上偷懶。
片刻之後,顧懷曲冷道:“有聲音。”
郁承期眼皮都不擡一下:“什麽聲音?”
顧懷曲不怎麽想搭理他,冷着臉,徑自毫不客氣的從他手裏拿走了寶石,掌心凝力,往夾縫中一打。
砰地一聲!
一道無形的牆如水鏡般無聲的碎開。
随着這道幻境一破,眼前像被揭開了霧紗——
前方雖然仍是黑洞洞一片,卻能依稀察覺到氣息與方才大相徑庭。
郁承期凝神靜氣,真的聽見夾縫內隐隐約約傳來聲音。
顧懷曲不與他商量,毫不猶豫地往夾縫中走。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顧懷曲并不照亮,僅憑着敏銳的感官在黑暗中前行。
緊窄嶙峋的石壁很狹小,幾乎擦着他的肩膀,他面容清清冷冷,随時保持着高度警惕,餘光不斷注意着可能藏匿危險的石壁頂端,将步伐壓得毫無聲息。
——可惜身後的混賬東西并不配合。
郁承期不僅磨磨蹭蹭,毫無自覺,有時嫌顧懷曲走得快了,還要伸手去拽兩下,叫他慢點,倏忽令顧懷曲覺得帶條狗都比帶他有用,這混賬活脫脫就是個累贅!
沒過一會,顧仙師就被惹得不耐了。
此時他們已經距離聲音很近了,四周地形緊促,施展不開,對他們只有弊而無利,萬一有危險應對起來會十分麻煩。
他太陽穴突突亂跳,轉頭低聲呵斥郁承期:“腳步放輕些!”
郁承期瞥他。
嗤了聲,不跟他一般見識。
兩人順着窄縫的方向而行。
遠處的聲音也随之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直到一炷香以後。
走在最前面的顧懷曲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是停下了,郁承期卻沒停。
慣性之下,郁承期的胸膛不慎撞到了顧懷曲的後背。
兩人擠到了一起,郁承期也沒急着往後退,而是略微偏過頭,瞟一眼前方,又瞅瞅顧懷曲的臉側,鼻尖幾乎挨到他耳廓,問道:“怎麽不走啊?”
氣息噴灑在後頸上,顧懷曲脊背瞬間竄起一陣惱人的癢,在看不見的黑暗中耳根微燙。
他冷瞪了郁承期一眼,仍舊沒理會,再度靜心屏氣,徑自向漆黑狹窄的前方緩緩擡手,凝起法力。
只見又是一陣景象扭曲破碎——
啪地幾聲輕微細響。
幻象被輕而易舉的戳破,夾縫內的最後一道阻礙也被毀了。
随着幻境破碎的一瞬,前方的聲音終于徹底清晰,卻是讓兩人不由得一怔。
只聽一陣——
“喳喳喳,喳喳喳喳喳……”
“喳喳。”
“喳喳喳喳?喳喳?”
“喳!!!”
不知是什麽的東西嘈雜亂叫。
郁承期被吸引了注意,聽了片刻,不禁面露迷惑:“……”
這是什麽東西?
說的又不是人話,居然也能這麽……抑揚頓挫?!
……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