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Part 1 狗血青春校園 冰火兩重……

喻寒平生第一次翻牆逃課。

感覺重回一次高中,什麽刺激的事都重新幹了一回。

站在一中那堵圍牆前,她一時望而卻步。

不想陸燃輕松一躍,踩着圍牆邊的長椅,站到圍牆上,眼睛都不眨,就跳了下去。

圍牆上爬滿帶刺的爬山虎,還有入秋後幹枯鋒利的枝幹,窸窣滑過他手臂,留下觸目的紅痕,他抿唇,一聲沒吭。

她總算知道他身上的傷痕從何而來。

那邊,職高的弟兄給他搭好高度,他站着,頭剛好露出圍牆,朝她伸出手。

“喻寒,過來,別怕,我一定接住你。”

他額頭布滿細密汗珠,眼神卻格外堅定。

喻寒猶豫不過三秒,踮腳,握住他的手,爬了人生中第一次圍牆。

她曾經有一個室友鐘愛歐洲古典戲劇,有一出《羅密歐與朱麗葉》,她陪她在倫敦大劇場看過,室友看得泫然若泣,她沒有太大感覺。

但今天,當萬有引力讓她被迫克服內心恐懼,落入那個汗味掩蓋了檸檬草香的年輕胸膛時,她的心跳,有一瞬漏拍。

來不及多想,她扼住陸燃的手腕,皺眉。

“到底出了什麽事。”

陸燃是中二,但沒到上學期間翻牆來找她并帶她逃課的地步。

“你家出事了,你媽媽要跳樓自殺,快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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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實中喻寒的父母彼此嫌棄,但互相恩愛,誰都看不順眼對方忙碌的事業,但誰出差超過一周就會念叨,真正口嫌體正。

所以喻寒從小生活的家庭富裕有足,溫馨幸福。

她從沒想過,在游戲裏,喻爸爸一直以工作繁忙,住在學校為理由搪塞,結果卻是他跟他們大學新進的年輕老師在外面租房子,住在一起。

他令人發指的婚內出軌,附近的居民早有耳聞,只有喻媽媽,一直被蒙在鼓裏,還每天晚上做滿一桌子菜,滿心期待等他的一個電話,只希望久不歸家的丈夫能回來。

結果,她偶然發現的真相,那麽殘酷。

喻寒終于明白了喻媽媽最近的反常。一個全心全意為了丈夫孩子的女人,突然得知丈夫早已背叛自己,女兒反常的舉動在她眼裏也是叛逆的表現,她心理防線瞬間崩塌。

喻寒坐在陸燃機車後座飛速趕到的時候,喻媽媽正站在他們住的單元樓樓頂,一臉慘然,毫無希望地望着底下。

劉姨在下面 “手舞足蹈”,都快急哭了,看到喻寒來了,就像看到救星。

“小許啊,你快看看,誰來了,寒寒啊,你女兒寒寒。”

“你聽話,下來好不好,為了寒寒你也不能做傻事啊。”

看到她,喻媽媽長舒口氣,像是心裏某個夙願達成,她笑了,眼裏看破紅塵的頹然豁達更加明顯。

“寒寒,媽媽再看你一眼,也心滿意足了。”

“媽媽這輩子很窩囊,年輕漂亮的時候,早早嫁了人,荒廢了自己原本的事業,真正閑置在家裏,成了依靠丈夫孩子的狗皮膏藥。”

“現在媽媽老了,回過頭發現,我以前愛的是個畜生。人到中年,離了家庭,半點依靠都沒有,我這樣活有什麽意思。”

喻寒仰頭,心像被提到嗓子眼,扯着嗓子大喊:“當然有意思,你有我啊。”

“從小到大,你給了我最好的陪伴,現在我讀高中了,你一直盡心盡力照顧我,讓我衣食無憂,這些都是用錢買不來的珍貴啊。”

“媽,我會讓你看到,喻寒是值得你驕傲的。你有一個喪失倫理道德的丈夫,但你有一個争氣的女兒。”

“我現在讀高二,很快,很快我就能考大學,找工作,然後報答你,只要幾年,我們就能過新的生活!”

“……”

喻媽媽聽完她的話,逐漸熱淚盈眶。她捂着眼和鼻,在寒風中細細抽搐起來。

前面,那個一直蹲着的男人趁機發聲,望着樓頂,明顯底氣不足。

“小瑜,是我對不起你。你當過醫生,知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下來好不好?”

喻寒看過去,憑記憶辨別,那不正是她快兩個月沒見面的父親嗎?

她壓住心口的火氣,剛想發作,不成想,樓頂喻媽媽看到他像是受到刺激,抱着腦袋蹲下來痛哭。

“畜生!我不要見到你!不要!”

喻寒二話不說死死擋在她爸面前,厲聲對喻媽媽說道:“好,我們不要他。”

“媽,你下來,我只要你,我們娘倆一起,好好過活,重新做人。”

話音落下,喻寒雷厲風行地拉開書包拉鏈,抽出一張白紙,蹲在樓下,抵着膝蓋急急忙忙寫着什麽。

她的字很潦草,但寫的速度很快。喻媽媽在樓頂看不清她寫了什麽,但喻寒睥睨的眼神掃向蹲在地上的男人,高高舉起的那張白紙,開頭“離婚協議書”幾個大字那樣清晰,在人群中引發騷動。

“媽,你看這是什麽。”

“我知道,你不能忍受背叛,剛好,我也是!”

“這份離婚協議書是我臨時寫的,很多內容不完善,但有一條寫得很清楚,女兒喻寒,必須由許青瑜撫養至十八歲。”

說完,她把那張簡陋的協議書連筆帶紙甩到她爸身上。

“你發洩欲望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家破人亡的結局。”

喻爸爸望着他,嘴巴微張,一個字也吐不出,像是懵了。

“沒有吧?”喻寒冷笑。

“那簽字,我走過來時聽說那個小三懷孕了,作為女兒,我祝你們幸福。”

最後兩個字,她吐字格外重,像是強調,又像是一種,面帶笑容的詛咒。

喻爸爸臉色愈發蒼白。

***

喻媽媽最後關頭放棄了跳樓。

一下來,她把喻寒寫的離婚協議書一直緊緊攥手中,馬上請她大學同學幫忙,找來律師,即刻商讨離婚事宜。

他們家雖然比較富足,但喻爸爸在鷺島只有一套房,當他委婉地提出,存款歸她,房子能否歸他時,喻媽媽徹底死心,釋然一笑。

小三的孩子快要足月,住在長租酒店也不是辦法,他是得給她們安排一個穩定的住處。

“關于財産,我沒有太多要求,我只要女兒歸我。”

喻爸爸皺眉。

“小瑜,你沒有工作,寒寒讀高中讀大學,用的錢一年比一年多,你怎麽負擔得了?”

喻媽媽不屑地笑了。

“喻東升,你以為我離了你連女兒都養不起了?”

“當初是誰結婚的時候說要一輩子養我,讓我留在家裏,逼我把幹得好好的診所工作辭了?”

“.…..”

喻媽媽說着,就覺得自己十幾年太不值得。喻爸爸低着頭,保持沉默。

他們從簽協議書,到領證正式離婚,只花了一下午。

大概是最幹淨利落的離婚。

沒有散夥飯,喻媽媽心軟,律師說男方存在出軌行為,可以走法律途徑,讓他淨身出戶。但喻媽媽還是把那套房子留給他,她帶着女兒,和所有存款及證券股票,離開了那個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記得當年喜鵲鳴啼,桃花夭夭,她初為新娘,一襲紅色旗袍,嫁予他人,以為光景永如那日,年年歲歲,幸福常駐。

十幾年,把妙齡少女熬成鬓角頭發細白的婦人,纖纖玉手漸生粗繭,而故人,早已不見。

喻寒用一下午租到學校附近的房子,最後一次回家收拾行李時,喻爸爸垂着眼,一直默默望着她,欲言又止。

走之前,他在門口忍不住叫住她,叮囑一句:“寒寒,你永遠是爸爸的女兒,以後跟媽媽生活有什麽問題,記得來找我。”

喻寒覺得可笑,沒給他一個眼神。

“從你選擇不忠于婚姻開始,你就不配當我爸。”

“喻先生,你搞錯了吧?你的孩子還在肚子裏沒出生,別太着急。”

喻爸爸身形一震,被她堵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沒想到,喻寒剛走到樓道口,一截樓梯下的平臺,有一個熟悉身影在候着。

是陸燃。

不止是他,還有最常出現在他身邊的小弟。

陸燃眸色微沉地盯着她,目光不落一分。他利落地招手,他的小弟蜂擁而上,争搶着幫忙拿她跟喻媽媽腳邊的行李。

喻寒疑惑:“你們不上課?”

她是已經拜托同學請完假的。

陸燃回得理直氣壯:“嗯,下午沒課。”

喻寒心想:我信你個大頭鬼。

陸燃走過來的時候,竟然收斂了他神色中的野氣和随性,斂眉彎唇,聲音低而厚重,明顯裝乖巧地叫喻媽媽:“阿姨好。”

喻寒:“?”

你他丫跟我說話這麽客氣過嗎?

老大這麽禮貌,小弟自然不能落後,于是樓道此起彼伏的“阿姨好”把喻媽媽一時叫懵了。

劉姨跟她一起走出單元樓,表情欣慰。

“這小子總算幹了件正經事。”

她說的正是劉偉光,他也在那群跟陸燃一起過來的職高學生裏,幫她們搬家搬得十分起勁。

喻媽媽點頭,看着這些忙裏忙外的孩子,臉上總算有了點笑意。

“他們都是好孩子。”

喻寒怕喻媽媽擔心,租的地方離一中不遠,是巷尾一處有年代的老院子。

裝修古樸久遠,但家具還算齊全,而且房東是一對好說話的老夫婦,價格便宜。

陸燃跟喻寒一起,去最近的家具城買了一臺新冰箱和洗衣機,這是生活的必需品,但院子裏的早就鏽壞了。

坑爹的是,家具城的老板見他們還是學生樣,硬說買家具不包送,加兩百塊錢才肯送貨上門。陸燃的臭脾氣差點跟人杠上了,被喻寒叫住。

她現在跟媽媽生活,媽媽沒有工作,存款也指不定能支撐多久,她是想能省就省。

兩百塊,差不多她跟媽媽四五天生活費,她有點心疼。

陸燃松開拳頭,二話不說,惡狠狠盯着老板,放狠話:“沒事,我背!”

包了輛便宜的面包車,巷子太窄車進不去,他生背硬扛把電器搬進她家。

喻媽媽看他的眼神更加親切了,非得留他吃飯。

炒土豆絲,辣椒炒肉,還有一碗油煎小魚幹,很家常的幾個菜。喻寒習慣性細嚼慢咽,吃得慢吞吞,倒是陸燃,完全不挑,一口氣扒了三碗飯,稱得上狼吞虎咽,看得喻寒目瞪口呆。

自己的飯菜他這麽喜歡,喻媽媽很高興。

“小陸同學,你比寒寒好養活多了,多吃點,不挑食身體才好。”

陸燃一臉樂意地接這話:“好嘞,阿姨,喻寒她很挑食?”

“挑啊,好多東西不吃。”

陸燃繼續問道:“那她喜歡吃什麽?”

喻媽媽剛想開口,喻寒一筷子菜夾他碗裏,橫他一眼。

“你問這麽多幹嘛?”

他低頭扒飯,笑着沒說話。

吃完飯,陸燃今天難得沒開他寶貝的機車,喻寒送他出巷子坐車。

一路,喻寒走在他身側,低頭不語,一直思忖什麽,就連陸燃什麽時候走在她前面都不記得。

哐當一下,撞在他硬實的胸膛,喻寒吃痛地撓頭,連帶看他也沒有好臉色。

他低頭,神色在夜色下柔和幾分,嘴角噙着笑。

“喻寒,你在想什麽,丢了魂一樣。”

她也不想瞞他,踢踢腳邊的石子。

“我在想愛情到底是什麽東西,能讓人不求回報地付出十幾年。”

“有人說,婚姻是愛情的最後一道防線,但在我看來,這防線,有些不堪一擊。”

“既然這樣,為什麽要開始,我最讨厭沒把握的事,愛情這破玩意兒,好像是我見過變數最大的東西。”

喻媽媽與喻爸爸十幾年的悲慘結局在她心裏留下不淺的印記。雖然,這并不是她的親生父母,但她感激喻媽媽無微不至地照顧的同時,不由自主,就會同情她的遭遇,痛恨喻爸爸,從而站出來保護她。

但如果她完全以旁觀者的心态來看,離開喻媽媽,她的思想偏激的成分消去,她開始疑惑,甚至自我懷疑。

就在這時,一只大手蠻橫覆上她的頭頂,照舊她蘑菇頭時的習慣,揉她腦袋。

喻寒白眼:“有病?”

陸燃笑得牙齒光潔。

“我是不知道,你腦袋瓜成天想些什麽。”

“我不知道別人,但我知道自己,我喜歡一個人,絕對不會背叛。”

“我喜歡她本來的樣子,我就會好好保護她維持過去的樣子,尊重她的工作,鼓勵她追逐夢想。”

“我不會把家庭當作囚禁她的牢籠,她下班後,我會做她喜歡的飯菜,等她一起吃晚餐。”

他一時說多了,喻寒不擡頭也能感受他灼灼的視線,她輕咳,破了這詭異的氣氛。

“陸燃,看不出啊,你還有當家庭煮夫的夢想。”

他鼻孔朝她,又恢複了那副欠揍的樣子。

“是男人都不喜歡家務!”

“但千金難買爺願意!我要真想寵一個人愛一個人一輩子,才會這麽做。”

路邊,一輛出租車停在路口,等他上車。

走之前,他彎唇,注意到她晚飯沒吃多少,從路邊買了一個煎餅果子,塞她手裏,然後望着她,邊倒退邊揮手。

上車前,他大喊:“喻寒,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麽今天不開機車嗎?”

“嗯?為什麽?”

“切,我是混不是傻啊。”

“壞孩子也想在你媽面前留個好印象。”

說完,車絕塵而去。

喻寒花了一分鐘回味他最後那句話,驀地,笑了。

你才不是壞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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