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一晚周舟的睡眠質量不太好,斷斷續續地做着夢。

夢裏的她,回到三年前。

那會她的爸爸還很健康,公司也沒有出現危機,她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女孩,剛大學畢業,對未來懷有美好的憧憬。

她心裏有個暗戀的對象,經常絞盡腦汁,想方設法地找借口去見他,每次見到他,卻又緊張到話都說不利索。

她幻想過自己表白成功後,和他談戀愛的情景,那畫面随便一想就很甜蜜。

可現實總是殘酷的,她還來不及表白,爸爸就因中風住院,公司資金鏈斷裂,周家陷入危機之中。

身為獨身女,她義不容辭地支撐着搖搖欲墜的家。

那個時候,她雖品嘗到生活的苦,但心中還存有一份戀愛的甜。

可這份甜蜜,很快就被一張支票打碎了。

那張數額足以将周家拉出泥潭的支票,是周舟人生的轉折點,也是她愛情的終點。

她接下那張支票,就沒有資格繼續暗戀。

這一次在夢裏,她沒有接那張支票,而是豪爽地将它撕得稀碎。

醒過來時,腦海中的記憶還停留在撕支票的那一幕。

周舟無奈一笑,心想果然是在做夢。

昨晚睡覺前,窗簾沒有拉嚴實,一縷陽光透過縫隙進來,照亮整個房間。

周舟用臉頰在被子上蹭了蹭,眯着眼,伸手去夠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一眼時間,發現還不到八點。

她翻個身想再睡個懶覺,可心念一動,想起樓下還住着個許墨,于是徹底清醒了。

快速翻身下床,穿上拖鞋,小跑着進浴室。

擠牙膏的時候,周舟湊近鏡子,仔細打量着自己的臉,雖然睡眠不足,但皮膚狀态還不錯,也沒有黑眼睛,粉刺痘痘更是沒有,皮膚白皙光滑有彈性。

她勾了勾嘴角,沖鏡子裏的自己做出個假笑。

周舟的長相像爸爸多一點,五官精致,濃眉大眼,漂亮中帶着幾分英氣,是屬于氣質型美女,杜恒曾說過,她穿上職業裝,面無表情坐在老板椅上的樣子,非常有氣場。

洗漱完,她穿上外套,離開卧室下樓。

現在住的這套房子,是住宅樓頂層的複式,樓層夠高,視野好,空氣也好,周舟挺喜歡的,和許墨結婚後,就一直住在這裏,而許墨準備的別墅婚房,她是從沒去過。

走下樓梯時,她特地制造出一點動靜,想讓許墨知道她下樓,不過許墨的房間門敞開着,顯然比她還早起。

周舟本想過去卧室門口,看他在做什麽,可穿過客廳後,她就改變主意,腳下一拐,走進廚房。

給自己倒了杯溫開水,邊喝邊打開冰箱,然後對着裏面的食材發呆。

猶豫着是該做三明治,還是下面條。

家裏多個人就是麻煩,周舟皺着眉想。

随即決定,按照自己的喜好,下面條。

至于許墨,随他愛吃不吃吧。

她從冷凍櫃裏拿出前兩天自己煲的牛肉湯,已經結成塊狀,加熱就行,又在冷藏櫃裏挑選幾樣材料,便開始動手煮面。

周舟廚藝還不錯,兩年前特地報廚藝班去學習,廚藝是有了,可惜沒人捧場。

鍋裏水開了,周舟将面條放進去。

這時,許墨一身熱汗地走進來,從櫃子裏拿出玻璃杯,給自己倒杯溫開水,然後靠在梳理臺旁,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

他剛運動完,一頭短發都濕透了,額前的發梢在滴水,汗水由太陽穴往下落,順着臉頰,劃過下颚,流進脖頸處,然後被挂在脖子上的白色毛巾吸走。

察覺到她的視線,許墨撩起眼皮看她,問:“怎麽了?”

周舟偷看被抓包,也不慌,淡定地收回眼神,盯着鍋裏翻滾的面條,說:“早餐吃面條。”

許墨不置可否,放下杯子,扯下脖子上的毛巾,“我先去洗澡。”說完便離開廚房。

周舟頭也沒擡,專心煮面。

等她将兩大碗牛肉面端上餐桌時,許墨正好洗完澡,換好衣服出來。

西裝外套随意搭在臂彎處,他邊走邊扣着袖扣,經過客廳時,扭頭看她一眼,說:“我不吃了,來不及,有份簽好字的文件出錯,我去看看。”

周舟拉開椅子的動作頓了下,問:“你怎麽過去?”

許墨腳步不停地走到玄關,從櫃子裏拿出皮鞋,說:“陳峰來接我。”

周舟挑眉,沒再問,拉開椅子坐下。

穿好鞋子,許墨想起個事,回頭對周舟說:“對了,晚上得回老宅吃飯,許钊帶女朋友回家見家長。”

周舟瞬間沒了胃口,扭頭看他,眼神裏有着倔強,“我能不去嗎?”

許墨目光沉沉,“你說呢?”

周舟皺眉,“知道了。”

“需要我去公司接你嗎?”

“不用,我自己開車過去。”

“嗯。”

大門被打開,然後又輕輕扣上。

周舟心裏憋着氣,盯着對面位置上那碗面看了一會,起身将面端進廚房,倒進垃圾桶,然後洗個手,頓時覺得一身輕松,出來坐到餐桌前,繼續吃自己的面。

磨磨蹭蹭到快九點,周舟才拿着手提包出門上班。

周家的公司規模不大,是做汽車零部件加工起家,生意最好的那幾年,周爸爸就被朋友勸說,一起投資建廠,要造汽車,結果可想而知,汽車廠沒建成,自己公司的資金鏈斷了,那個所謂的“好朋友”的也跑路了。

如今公司正常運營,周舟也沒有太大的志向,只想守好這份家業,讓在國外養病的父母放心。

剛到公司,還沒進自己辦公室,周舟就被杜恒叫住,要去會議室開會。

“整天這麽多會議?”周舟感覺自己都快得一種叫“會議恐懼症”的病。

“你有什麽好抱怨的,哪次會議不是我在主持?你壓根不用發表意見,就冷着臉坐在那裏就行。”杜恒毫不留情地吐槽她。

周舟被他的形容逗笑,“合着我就是一尊鎮宅兇獸?”

“你的自我定位倒是挺準确的。”杜恒表示贊同。

周舟丢給他一個白眼,轉身進辦公室放皮包。

她跟杜恒認識許多年了,杜恒大學畢業,就應聘到周爸爸身邊做助理,到如今也快10個年頭,公司出現危機那會,許多老員工都離開,不少公司也向杜恒抛出橄榄枝,但他半點也沒動搖,堅定地留下來。

現在,周舟雖是公司老總,但經營管理的事,大多都是杜恒在做決定。

杜恒對她而言,不是親哥勝似親哥。

進會議室前,杜恒走在她身邊,小聲問她:“晚上要跟合作商的主管吃飯,你有空去嗎?”

周舟搖搖頭,撇嘴道:“我得跟許總回老宅吃飯。”

杜恒低頭看她,目光專注,“看來又要歷劫了。”

周舟笑:“今晚許钊要帶女朋友回家,所以老太太關注重點應該不會在我身上。”

杜恒無奈地搖頭,“你還挺樂觀。”

下午又下了一場雨,不過到下班就停了,周舟獨自開車趕去許家老宅,半路經過一家老字號餅店,就下車買了幾盒綠豆餅。

剛結婚那會,她還存着讨好許老太太的心思,所以仔細打聽過對方的喜好,不過後來發現,她這樣做其實是多餘的,也就沒再折騰,該怎麽着就怎麽着,老太太不喜歡她,她躲遠一點就是,反正忍一忍,三年很快就過去。

不過久久過去一趟,不帶點東西,也說不過去,所以她每次都是帶幾盒綠豆餅,老太太沒有沒吃,就不是她煩惱的範圍內。

車子開進庭院,空地上已經停了好幾輛車,人應該都到了,如今許家幾個年輕人都不住老宅,也只有周末或有聚餐,才會趕回來。

周舟覺得這樣挺好的,起碼能少演幾出相親相愛的戲碼。

提着東西下車,老管家出門迎接她,順手接過綠豆餅,“還是興隆那家,綠豆餅就屬他家的好吃。”

周舟點頭,問老管家:“人都到齊了?”

老管家說:“許芸一家,還要許钊和女朋友都已經到了,小染也從學校趕回來,只有許墨還沒到,剛剛老太太給他打電話,說路上堵車。”

周舟嘆氣,看來她得獨自進去歷劫了。

外頭天色還沒全暗,許家大廳已經燈火通明,所有人都聚在客廳裏喝茶聊天,許芸的兩個小孩吵吵鬧鬧地在一旁搶東西。

周舟走進去後,就覺得自己跟這裏的氛圍格格不入。

“太太,周舟給你帶了興隆餅家的綠豆餅。”老管家在一旁開口。

管家話剛說完,大廳裏所有人的目光全投到周舟身上,也幸虧周舟是個膽子大的人,要是膽子小點的,遇到這樣的陣仗,估計會吓哭。

“周舟,怎麽這麽晚?來我這邊坐。”許老太太發話。

老太太雖然六十多歲,但看起來很年輕,身材也很好,穿上修身手工旗袍,顯得貴氣逼人。

周舟客氣周到地跟其他人打過招呼,才走到老太太身邊坐下,雖是柔軟的皮沙發,她卻如坐針氈。

剛坐下,就聽老太太說:“那家綠豆餅味道雖然不錯,但畢竟是機器做的,冬冬也給我帶了兩盒綠豆餅,不過那可是她親手做的,真的太有心了。”

周舟壓下翻白眼的沖動,心想她屁股還沒坐熱呢,老太太就開始出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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